第一百四十二章 劫牢救人
相識不久,交情不深,顧青開口便借楊國忠的名頭和親衛(wèi),這個要求未免有點過分了。</br> 楊國忠是不是谷道熱腸不可考,但他肯定不是古道熱腸之人,事實上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借名頭和借親衛(wèi)的要求有點嚴重,楊國忠下意識便待拒絕。</br> 臉上笑容未減,楊國忠腦子里迅速組織措辭,結(jié)果他還沒開口,顧青便搶先道:“有人盯上了咱們的八卦報,萬年縣令不知奉了什么人的令,拿了我手下兩個辦事的人,楊太府,此事可輕可重,您看著辦。”</br> 楊國忠兩眼頓時瞪大了,昨日還在陛下面前夸下??冢素詧笤谒皖櫱嗍窒乱欢ㄞk得妥妥當當,結(jié)果才隔了一天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br> “誰,誰敢動我的八卦報?”楊國忠怒了。</br> 顧青深深注視著他,語氣誠懇地道:“楊太府,下官不是挑事的人啊,八卦報是咱們合伙辦的,下官剛來長安,除了得罪盧家父子,再也沒得罪過別的人了,反倒是楊太府位高權(quán)重,政敵一定不少,前幾日不是還有人背后踹您落水嗎?下官以為,指使萬年縣令拿人的人是沖著您來的。”m.</br> 楊國忠怒視顧青:“萬年縣拿下的那兩個是什么人?”</br> “八卦報編撰之后,由他們二人負責刻板印刷,雇人將八卦報散布長安城也由他們負責,昨夜二人在青樓飲酒作樂時同時被萬年縣的差役拿下。”</br> 楊國忠緩緩點頭:“那就確實是沖著八卦報來的沒錯了。”</br> 顧青嚴肅地點頭。</br> 楊國忠是壞人,但壞人不一定是聰明人。楊國忠靠堂妹發(fā)跡,從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混混般的角色,一蹴而就成為當朝國戚,沒有經(jīng)歷過官場的歷練,沒有挨過官場的毒打,如今的風生水起全靠李隆基的寵信,平日里侵占田產(chǎn)欺男霸女也沒見收斂,真正的聰明人不會這么不知分寸。</br> 所以顧青的話他立馬就信了,不但信了,還馬上答應(yīng)了顧青,讓顧青借用他的名頭和親衛(wèi)。</br> 昨日顧青的忽悠起了作用,當楊國忠知道八卦報對付政敵很有用之后,他對八卦報可謂非常上心,已經(jīng)將它當成了自己事業(yè)的一部分,尤其是昨日還拉了楊貴妃入伙,更在李隆基面前保證過一定辦好它,八卦報儼然已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楊國忠絕不允許任何人動它。</br> 而身為當朝國戚,皇帝的大舅子,不謙虛的說,長安城里讓他害怕的人還沒幾個,橫行霸道不正是皇帝大舅子出場就應(yīng)該具備的人設(shè)嗎?</br> 顧青當即道謝,帶了楊國忠派給他的十余名親衛(wèi),匆匆朝萬年縣衙趕去。</br> 眾人一路跑得飛快,顧青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必須爭分奪秒,沒有靠山的人進了大牢是什么下場,他很清楚,尤其是別人還打算從兩位商人口中掏出點秘密。</br> 顧青不指望郝東來和石大興能夠?qū)幩啦磺?,話說得容易,事實上在殘酷的刑具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寧死不屈,顧青反倒希望他倆痛痛快快招了,畢竟他已打通宮里的環(huán)節(jié),八卦報已獲得了天子的同意,還有楊貴妃的入伙,合理合法了。</br> 可惜倆貨從昨日一直未歸,大概不知道這個消息,若是以為自己在干違法的事,不愿出賣顧青,于是死咬著牙硬扛,那可就糟了。</br> 想到這里顧青愈發(fā)焦慮,腳程愈發(fā)快了。</br> 一行人趕到萬年縣衙,門口的差役愣了,一群披甲軍士簇擁著一位少年郎,一看就是那種有錢有勢的紈绔子弟來砸場子的架勢,來者不善呀。</br> 一名差役急忙朝縣衙內(nèi)跑去,另一名差役反應(yīng)慢了點,朝那名率先跑去報信的差役投去幽怨的一瞥,然后緊張地注視著面前的這群人,臉色蒼白如臨大敵。</br> 上門砸場子還是要先禮后兵,顧青客氣地朝差役笑了笑,道:“昨夜萬年縣令是否拿了兩名從蜀州來的商人?他們關(guān)在大牢嗎?”</br> 差役心中懼怕,但還是硬生生地道:“不知道。”</br> 顧青仍和顏悅色地道:“那么敢問,萬年縣令可在縣衙內(nèi)?”</br> “不知道。”</br> 顧青笑了。</br> 萬年縣令無緣無故突然拿人,瞎子都看得出,分明是背后有人指使。指使萬年縣令的人是誰,顧青不清楚,大抵是朝堂上手握重權(quán)的某位朝臣。</br> 沒關(guān)系,今日便沖著浮出水面的人去,既然借用了楊國忠的名頭,不干點飛揚跋扈的事情如何對得起楊太府的殷殷期望?</br> 扭頭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十來名親衛(wèi),他們面色冷峻一言不發(fā),但無聲中透出一股殺氣,應(yīng)該是李隆基直接從金吾衛(wèi)或羽林衛(wèi)中調(diào)撥出來給楊國忠當親衛(wèi)的。</br> 顧青轉(zhuǎn)身看著他們,含笑拱手道:“不知哪位是為首的?”</br> 其中一名二十多歲體格壯碩的人出列,抱拳道:“末將是隊正,以我為首。”</br> “敢跟我打進縣衙嗎?”</br> “楊太府有過吩咐,一切聽少郎君的。”</br> “敢?guī)臀以铱h衙嗎?”</br> “楊太府有過吩咐,一切聽少郎君的。”</br> “敢?guī)臀冶┐房h令嗎?”</br> “楊太府有過……”</br> 顧青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的底線了。”</br> 差役在旁邊聽到顧青和親衛(wèi)一問一答,嚇得心驚膽戰(zhàn),果然來者不善,今日萬年縣衙要糟!</br> 顧青笑容漸斂,深吸口氣,道:“先救人,再暴捶縣令,走你。”</br> 問清了大牢位置,顧青領(lǐng)著人馬朝大牢趕去。</br> 大牢門前,五六名差役按刀把守,見顧青一行人神色不善走來,差役們大驚失色,紛紛拔刀,一名差役厲聲道:“爾等何人?牢獄重地,你們敢劫獄嗎?”</br> 顧青的回答很簡潔:“敢。”</br> 隨即下令將守門的差役放倒,親衛(wèi)們一擁而上,幾個回合間,差役們倒了一地。</br> 顧青看了一眼,見差役們受的都是皮外傷,心中暗暗贊許,這群親衛(wèi)還是很有分寸的。</br> 從差役身上搜出鑰匙,顧青把牢門打開,率先沖了進去,忍住大牢內(nèi)的惡臭,一間間牢房找了起來。</br> 在大牢里找人并不容易,里面的囚犯都穿著囚衣,披散著頭發(fā),面孔臟得分不清五官,一間間找下來,顧青不耐煩了,索性大喊起來:“郝東來,石大興,你們在哪兒?”</br> 話音剛落,大牢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哭嚎,然后一道虛弱的聲音:“少,少郎君?”</br> 顧青趕緊領(lǐng)著人往里面走。</br> 走到一間牢門前,隔著鐵欄看到里面郝東來和石大興的模樣,顧青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雙手攥拳直發(fā)抖。</br> 郝東來和石大興躺在一堆發(fā)臭的稻草上動彈不得,他們渾身布滿了血跡,還有一條條帶血的鞭痕,石大興的一只手臂軟耷耷的搭在胸前,手腕與胳膊肘形成一個怪異的角度,顯然是骨折了。郝東來赤著膀子,胸前曾經(jīng)白白凈凈的肥肉上一片血肉模糊,大腿上一塊血糊糊的,連皮帶肉被剜下來一塊,皮與肉未徹底與大腿分離,藕斷絲連地耷拉在稻草上。</br> 觸目驚心的一幕,顧青憤怒了。</br> 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讓親衛(wèi)打開牢門,顧青快步走進去,蹲在石大興和郝東來面前,眼眶漸紅。</br> “對不住你們,我來遲了。”</br> 兩人被折磨得沒個人樣了,郝東來處于昏迷中,石大興看著顧青,豆大的眼淚撲簌往下落,咧嘴努力地笑了笑:“不遲,少郎君,至少我們還活著……”</br> 瞥了一眼昏迷著郝東來,石大興這時候了還不忘貶低他,虛弱地笑道:“郝胖子不大行了,天亮時才受完刑,扔進牢房便昏了,我比他強。”</br> “他們問你們什么?”</br> “八卦報的事,長安城似乎有幾批人在追查我們,源頭查到我和郝胖子便查不下去,于是把我們拿來訊問……”</br> 身體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石大興倒吸口涼氣,抬眼注視著顧青,緩緩地道:“少郎君,我和郝胖子沒招,你相信我們嗎?”</br> 顧青含淚笑道:“相信,你們是好漢。你們?nèi)粽辛?,身上便不會有這么多傷。”</br> “好漢倒不算,我們是商人,圣賢說,商人逐利忘義,生來就被世人看不起的。但我和郝胖子不想被你看低了,我們希望你眼中的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人。”</br> 顧青笑道:“你們在我心里,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今以后是我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兄弟。”</br> 石大興滿足地笑了,眼睛緩緩闔上,剛才的話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精神,此時已昏昏欲睡了。</br> 顧青拍了拍他,道:“先別睡,是誰把你們折磨成這樣的?”</br> 石大興努力睜著眼皮,道:“不認識,應(yīng)該是牢頭吧……”</br> 顧青的笑容露出一抹殘酷的味道:“老石,打起精神,好好看著,我?guī)湍銏蟪稹?amp;rdquo;</br> 起身看著親衛(wèi),顧青道:“會用刑嗎?”</br> 為首的親衛(wèi)道:“沒用過刑,但可以試試。”</br> “那就麻煩各位將牢頭帶來此處,照著這兩位的傷勢,原封不動地用在牢頭身上,能辦到嗎?”</br> 親衛(wèi)猶豫了一下,道:“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