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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元緩緩站起身來,當(dāng)兒子的不能忤逆父親,尤其是眼前的虞老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老子要打兒子,可以不問任何理由,只是不順眼一條就夠了,現(xiàn)在虞老太太又不在家里,也許虞老爺不會發(fā)狠要打死他,但打他一頓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這里,虞秋元低下頭道:“作為兄長為庶妹張羅也是理所當(dāng)然,但老爺突然吩咐我,我有些吃驚。”
虞秋元說話時加重“突然”和“驚訝”兩個字,虞老爺心中又添了幾分不自在,即使虞秋元已經(jīng)如此恭敬了,但不知道為什么虞老爺總覺得他在嘲諷。剛想借口再說,虞秋元再次道:“前幾天是因為一些小緣故與羅家結(jié)緣,但一直以來因為定遠(yuǎn)侯府的門第高,虞家與羅家并無交往,我更是與羅家小爺們沒有任何交情。老爺現(xiàn)在托我,我自當(dāng)盡力為四姑娘籌謀,不過此事還請老爺稍等,容我想想。不然貌然去了,丟了虞家的臉面是小,羅家若是一口拒絕,那就再無回轉(zhuǎn)余地。”
虞老爺就是心中對虞秋元再不滿意,虞秋元說的有理有據(jù),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道:“小羅大爺已經(jīng)定親,接下來也就輪到小羅二爺了,你要快些才是。”
“是,我曉的了?!庇萸镌皖^說著,又道:“老爺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想辦法了?!?br/>
“嗯,你去吧。”虞老爺揮手。
虞秋元退出虞老爺?shù)臅浚D(zhuǎn)身回走,根本就沒有回屋。而是直接到門口,他才剛回來,小廝才把馬拉進(jìn)去,不過虞家的馬匹也不是一只。讓管事的另備了一只過來,虞秋元東西也沒帶,只是交待一聲,直接騎馬回了莊子上。
虞秋元到莊子上時天已經(jīng)是入夜十分,虞家眾人都已經(jīng)歇下來,莊上管事看到虞秋元嚇了一大跳,虞秋元也是一身疲憊,把馬交給管事的又吩咐道:“別聲張,免得驚動了老太太。”
“是,是?!惫苁逻B聲應(yīng)著。
“讓廚房給我準(zhǔn)備點吃的,送到二奶奶屋里?!庇萸镌贿叿愿乐贿呁√帐衔堇镒?。
小陶氏也是剛睡下,聽到婆子輕聲傳話,也連忙讓丫頭點燈,自己披件衣服起來了。虞秋元進(jìn)到屋里也是滿身疲憊。
“家里出了什么要緊的事?讓大爺這么晚還過來了?”小陶氏一臉擔(dān)心地問著,虞秋元應(yīng)該剛到家就又折回來了。虞大太太不會給虞秋元帶來麻煩,唯一麻煩的是虞老爺。
虞秋元長長的嘆口氣,在旁邊塌上坐下來,有幾分好笑的道:“老爺跟我說看上小羅二爺了,要說去給四妹妹說親?!?br/>
“什么??”小陶氏直接驚呼起來,這虞老爺和安姨娘到底在想什么,他們真的是四姑娘的親爹娘嗎,他們這是打算害死自己女兒。
“不可思議吧,但這是真的?!庇萸镌爸S的說著。
小陶氏無語,到此時她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廚房婆子端來飯菜,虞秋元中午飯沒吃好,晚飯沒吃,此時看到飯菜就是狼吞虎咽。小陶氏幫著布菜倒酒,也是滿心憂愁的看著虞秋元。虞秋元狂風(fēng)掃落葉式的把晚餐解決掉,放下筷子卻是看向小陶氏道:“你我夫妻,有什么話都可以說,你也別擔(dān)心說錯了什么惹我不喜?!?br/>
小陶氏嘆氣:“與大爺做了這么久的夫妻,我早就知道大爺脾性,夫妻商議,自然有話說好,我哪里還會特意想這些。”
“那你說吧,我想聽聽你怎么說?!庇萸镌聪蛐√帐?,他會特意跑到莊子上,一是想避開虞老爺,二則是想跟小陶氏商議。
小陶氏低頭道:“老爺會如此吩咐大爺,只怕其中少了安姨娘的功勞。虞家庶女也想與嫁給定遠(yuǎn)侯府嫡子老爺是真的被安姨娘迷惑了,這回想推掉倒也不是難事,怕的這只是一個開始?!?br/>
安姨娘只要想還如此癡心妄想,就是尋借口把羅家的推掉了,接下來可能還有張家,李家,京城權(quán)貴多得很,高門大戶的公子哥也多得很。對于安姨娘來說,她只需要白日做夢就好了,反正她指哪,虞老爺就去指使虞秋元去做,丟的是虞家的臉。至于四姑娘,以安姨娘的腦子,她是考慮不到的。
以前虞老太太在家里,虞老爺心中還能有個怕頭,不敢如此過份。現(xiàn)在虞老太太跑到莊子上,身子又病弱成那樣,虞秋元肯定不會因為此事去再去煩虞老太太。更不用說上回虞秋元為了給虞大太太討回顏面怒打了安姨娘一頓,只怕安姨娘心中恨意也不少。
若是虞秋元真能趁她的意給四姑娘尋了個門好親事,安姨娘只怕以后更得意。若是不能順?biāo)鈱さ胶糜H事,她就更有理由借此跟虞老爺鬧,讓父子關(guān)系更為緊張。
“這一路走來我也是如此想,就是推了羅家的,還有其他家的,橫豎不用她安姨娘操心?!庇萸镌浜咧f,面如死灰卻是又道:“你知道嗎,今天老爺跟我說話時,那個神情那個臉色,我當(dāng)時心中都有幾分懼意,我真害怕他隨便找個借口就要打我?!?br/>
老子打兒子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不管有沒有錯,打了就是打了。虞老爺也許不會打死他,但可以把他打個半死不活,尤其是小陶氏的孩子也快生了,虞家有后了,虞老太太也不在家里,虞老爺還怕什么。
“大爺快別如此說,你與老爺是親父子倆”小陶氏忙勸著。
虞秋元搖搖頭,突然笑了起來,對小陶氏道:“你想想衛(wèi)家二房,那也是親父子,結(jié)果卻是如何。”對于虞老爺他早已經(jīng)失望,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失望不失望的問題了。
小陶氏默然,她在陶家生活了這些年,陶老爺這個親爹是如何對她以及其他的庶女,她心里再明白不過。所謂親生父母,有時候除了血緣之外真是沒關(guān)系。
“算了,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虞秋元突然說著,又道:“你還大著肚子,我卻與你說這些,實在是不應(yīng)該。我也累一天了,都早點歇著吧?!?br/>
小陶氏笑著點頭,卻是道:“我與大爺是夫妻,大爺有什么煩難的事自然該跟我說。大爺放心,我不是經(jīng)不住事的,就是肚子里這個也一樣能經(jīng)住。”她的神經(jīng)若是纖細(xì)到如此地步,只怕早就死在陶家。
虞秋元看看小陶氏的肚子,臉上神情也有幾分放松,伸手摟住小陶氏,又摸了摸。突然臉色一怔,有點感嘆地道:“老太太最心軟不過,唉?!?br/>
小陶氏不敢接話,她知道虞秋元的意外之言。有時候事情小輩們不好做,但長輩可以做,虞老太太若是不想讓安姨娘活著回京,實在太簡單了。好一會才道:“大爺來到莊子上了,老爺再怎么也不會追過來,天色不早了,早點歇著吧。”
夫妻倆歇了一晚,到了次日虞秋元早早起來寫了封信寄出去,然后人卻沒有露面。小陶氏早上就叮囑過了,虞秋元半夜過來的事先不說,拖到中午才過去給虞老太太見禮,只說是早上趕過來的,免得虞老太太擔(dān)心。
虞老太太自己都是凡事不管,她身邊自然沒人敢多嘴,虞秋荻卻是知道的。悄悄問了小陶氏,小陶氏也沒瞞她,一五一十地說了。虞秋荻聽完也無語了,對于虞老爺,她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可憐了四姑娘。”小陶氏嘆息著,她跟四姑娘一樣都是庶出,不免心中多幾分憐惜。要是單說四姑娘,不能說是笨人,也是能聽勸的,只是作為子女,哪能跟父母完全分開。
虞秋荻默然不語,臉色凝重,心里卻想著另外一件事。她最擔(dān)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fā)生了,安姨娘的枕邊風(fēng)吹了起來,虞老爺若是執(zhí)意去找虞秋元的麻煩,這對父子最終會怎么樣?也會像衛(wèi)家那樣嗎?
不,絕對不行,她就是再依靠外祖家,她總是姓虞的。她是屬于二房,二房再是要分出去,現(xiàn)在還沒有分。就是分出去了,她能依靠的娘有人也只有虞秋元。想想衛(wèi)家二房那樣的前程都?xì)У囊桓啥?,若是落在虞家身上,后果絕對不能想像。
“二嫂也不用太擔(dān)心了,大哥向來足智多謀,更何況現(xiàn)在老太太還在,老爺就是再想怎么樣,只怕也不能夠?!庇萸镙墩f著,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小陶氏的肚子。
小陶氏笑著道:“姑娘不用為我擔(dān)心,我很好。就是大爺,我知道他會有辦法的?!?br/>
“嗯?!庇萸镙遁p輕點頭。
姑嫂兩個說了一會話,小陶氏本來想叫虞秋荻一起去老太太屋里,這時候只怕虞老太太午睡要起來了。虞秋元正在前頭房里讀書,不管怎么樣,明年就要下場了,書總是要看看的。
“嫂子去吧,我也想看會書?!庇萸镙缎χf。
小陶氏起身道:“嗯,那我去了。”
小陶氏起身去了虞老太太屋里,虞秋荻發(fā)怔似的在屋里坐了一會,此時此刻哪里有看書的心情。閉上眼深吸口氣,對墨晴道:“磨墨,我要寫信。”
一連大半個月虞秋元都在莊子上讀書,虞老爺?shù)故桥扇藖斫羞^一次,虞秋元卻以虞老太太身邊不好,要在身邊侍候為由推拒了。到了十月初,虞老爺又派人來叫,管事的把話說得很堅決,虞秋元知道這回是推不過去,便跟著回去。
虞老爺看到虞秋元就是一頓大罵:“我讓你去與羅家說親,你卻跑在莊子上去,你是不是想著有老太太護(hù)著你,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樣。”
虞秋元在地上跪著,一臉恭順地道:“明年就是秋闈之期,我嫌大媳婦吵鬧,便一直在莊子上看書。但老爺之命,我如何敢托推,這些日子我也沒閑著,一直跟羅家兄弟寫信,還邀他們再到莊子上來?!边@是實話,他確實有跟羅家兄弟寫信,但這跟四姑娘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噢,那他們說要去了嗎?”虞老爺連忙問著,要是他們?nèi)ィ且步兴墓媚锶デf子上。
虞秋元道:“再過些日子就是羅太太壽辰,現(xiàn)在羅家上下正忙碌著為太太過壽,只怕最近抽不出時間來?!?br/>
虞老爺一聽這更有興趣了,忙道:“羅太太壽辰?那是好事啊,到時候讓你四妹妹也一起去。”
虞秋元卻是不吭聲了,只是低著頭。
虞老爺看他如此頓時不喜,當(dāng)即道:“怎么,你四妹妹不能去嗎?”
“雖然我沒寫信問小羅大爺,但我回家之后問過太太,太太說并沒有收到羅家的請貼。”虞秋元怕虞老爺聽不懂,干脆說的直接點,人家羅家根本就沒有下貼請虞家,虞家人如何去。
虞老爺愣住了,道:“前些時候中秋節(jié)羅家兩位小爺不是去莊子上給老太太請安了嗎?”中秋節(jié)都請行走了,怎么到羅太太大壽時,羅家會不下貼。
“但祖母已經(jīng)因病到莊子去住了,羅家怎么還會下貼驚動。”虞秋元低頭說著。要是虞老太太還在虞家住著,羅家也許會下貼來,現(xiàn)在虞老太太都不在了,羅家下貼請誰?不管是虞老爺還是虞大太太都沒有這個資格。
“這”虞老爺頓時啞然,若是羅太太大壽這種大事虞家都不在被邀請之列,那就表示虞家已經(jīng)被上層勛貴圈拋棄了,四姑娘還想高嫁,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虞秋元卻是繼續(xù)道:“老爺莫要忘了,現(xiàn)在羅家主事的羅大奶奶娘家可是姓衛(wèi)的。”
虞老爺是先一怔,后來反應(yīng)過來兒子這是借此諷喻他,便怒罵著道:“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出息,我讓你給你四妹妹張羅婚事,你這樣那樣的拖延,到底有沒有當(dāng)回事。”
虞秋元跪著繼續(xù)恭順地道:“老爺之托,我如何敢不當(dāng)回事,也就因為慎重,我更加小心。我現(xiàn)在只是與小羅大爺有幾分相熟,我總不能去問他吧。他雖然是兄長,但上頭還有祖父,祖母,父母也在,哪里有兄長說話的余地?!?br/>
虞老爺不說話了,卻是滿心的不痛快,雖然一開始時只是抱著希望想讓虞秋元去試一試,但安姨娘一直在跟他哭泣吵鬧,他自己實在沒辦法,安遠(yuǎn)侯爺與安遠(yuǎn)侯世子他見都沒見過,更不用說交往了。此時只得道:“不管你怎么辦,總之此事你要盡快辦好?!?br/>
“是,請老爺放心,再容我些時日,我肯定會有辦法的?!庇萸镌f著,又道:“若是老爺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走的時候老太太就說了,讓我早點回去。”
虞老爺聽到這話心中更是不自在,但想到虞老太太,即使現(xiàn)在不在,他心中也有畏懼。便揮手道:“去吧去吧。”
虞秋元連忙退出去,直接騎馬回了別院。
十一月初,齊老太太的信和東西到了,齊二老爺在金陵的任期已滿,接下來卻是繼續(xù)外放。青陽正三品察案使,年初到任,金陵離青陽更近,齊家也不打算回京了,直接從金陵去青陽。虞秋荻接到信心中即有幾分高興,也有幾分傷感,齊二老爺仕途好,她當(dāng)然很高興,不過想到又要三年見不到外祖母,心中十分想念。
把信也拿給虞老太太看,虞老太太看完笑著道:“正三品呢,這是好事?!饼R二老爺仕途當(dāng)然是好事,但若是齊家回京,虞秋荻就多了個去處,虞家現(xiàn)在這樣,虞秋荻能早嫁過去就好了。
“是啊,舅舅仕途如此好,外祖母在京城這些年,終于有機(jī)會四處走走,也能讓她老人家散散心?!庇萸镙缎χ?,又讓墨晴把齊老太太寄來的東西拿過來,笑著道:“這些是外祖母讓人捎人來的,都是些金陵特產(chǎn)?!?br/>
“難為你外祖母有心了?!庇堇咸χf,又讓小陶氏過來看。
虞秋荻笑著道:“外祖母還特意給二嫂準(zhǔn)備了一份?!贝笕说难a品,孩子的東西,齊老太太裝備的都很齊全,對于小陶氏肚子的男孩子齊老太太也很期待。
禮物分派完畢,虞秋元那份小陶氏先收著,虞秋元在莊子上的生活過的并不清閑,每天早起晚飯,飯都在書房里吃,離明年秋闈就剩下這么一點時間。再是不抱希望,此時也得好好看書。
小陶氏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后頭婆子抱著東西,齊老太太的一番心意,總得讓虞秋元看看。結(jié)果不等她進(jìn)書房門,就見家中管事急匆匆的在門口下馬直往屋里沖。
小陶氏不由得站住腳步,難道又是虞老爺要叫虞秋元過去。正想著如何直接把他打發(fā)走,就見管事已經(jīng)跑著進(jìn)來,看到小陶氏就喊著道:“二奶奶,大爺在哪,家里出大事了”
小陶氏聽得一驚,忙問:“怎么了?”看管事的表情應(yīng)該是出大事了,但就憑虞老爺和虞大太太的本事,按理說惹不出多大的事。
管事一路狂奔過來,此時直喘氣道:“老爺老爺被參了”
小陶氏沒有聽太清楚,主要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忙問:“你說老爺怎么了?”
管事喘口氣這才把話說清楚:“老爺被御史參了,大不孝,違背母命偷偷接回被母親發(fā)落的妾室在別處居住,并且不敬母親,致使老太太移居他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