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章
周衡覺得沒必要在一方小院縮著, 所以第二天一早打算帶小啞巴到鎮(zhèn)上吃早飯。
但齊繡婉不肯出去的,所以周衡給了她兩個選擇。
一則跟他出去,二則是她自己待在家中。
齊繡婉選擇的是前者。
但一個人待在家中就不可避免的會胡思亂想。她想起這兩晚都會圍繞著周衡而做的一個噩夢。
夢中的周衡被黑衣人百般折磨, 最后死無葬身之地。
周衡外出,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極是擔(dān)心他的安危。
另外她也想起了山間的那個死人。那個死人用一雙死魚般的死死的鎖了她,就好像那雙陰惻惻的死魚眼也在這宅子中某個陰暗處一直盯著她看。
越是這么想就越覺得頭皮發(fā)麻, 背脊發(fā)涼。驚恐得不敢待在狹小且昏暗的屋子中,只敢在小院中待著。
原本以為周衡要出去很久的, 但不到小半刻周衡就回來了。
周衡本就沒走, 他在門外站在了半刻, 不過是讓小啞巴體會自己一個人在家中的感覺而已。讓她體會完后,若是她害怕, 受不住一個人待著的話, 他就把她也帶出去。
一打開門,就見坐在小院中的小啞巴驀地抬起了頭??吹剿貋? 眼眶頓時有些發(fā)紅, 眼中更有委屈, 其后才露出幾分不解:“怎么、回來了?”
周衡知道她肯定被嚇得不清, 隨而略有無奈的輕嘆了一聲:“真要自己一個人待在家中?”
剛剛還有些堅定不出去的人,現(xiàn)在卻有些動搖了, 微微的咬住了嘴唇。
在猶豫不決的時候, 半打開的門外有好幾個孩童帶著歡聲笑語的從小巷中跑過,而隔壁又有婦人罵媳婦的聲音, 遠(yuǎn)些的院子又傳來一些摔東西的聲音。
這小巷中的各種雜音都摻在了一塊,很是熱鬧。
聽著這些聲音,齊繡婉才意識到自己已不是住在那荒無人煙得讓人害怕的山里了, 感覺到這里有人氣了,害怕和驚惶似乎消散了很多。
以前最怕人多的地方,但近來經(jīng)歷的事情讓她改變了。她現(xiàn)在最怕的是沒人的地方,而有人在她才不會害怕在那山里見過的死人,有人她才不怕黑衣人會忽然闖入這小院子了結(jié)了她和周衡。
心里沒有那么彷徨驚恐了,所以還是堅持不出去。
且不說黑衣人,她這么出去,周衡肯定要顧及她,從而不能好好的摸索鎮(zhèn)上的環(huán)境。她幫不上忙就算了,更不能拖后腿。
想到這,微微的搖了搖頭,“我等你,回來?!?br/>
周衡也聽到了這些聲音,又看了眼兩邊圍墻都有人家,還時不時有孩子在巷中跑來跑去,琢磨了一下后,才點頭:“有事就跑到巷子外,人多。”
周衡這時才覺得早應(yīng)該搬到鎮(zhèn)上的了。幾乎沒有人煙的山里,賊人就越發(fā)的無所忌憚,但人多的地方便不一樣了,人多顧忌也多,賊人肯定不會輕舉妄動。
周衡把門關(guān)上,走了幾步后,回頭看了眼巷子,然后收回目光走出了巷子。
剛出巷子,不遠(yuǎn)處有一處小菜市,小菜市平時擺攤的人不多。
周衡看了一眼,視線從其中的一個陌生攤販的身上一掃而過。
昨天來看小院的時辰是在晌午之前。那會也從這個市場經(jīng)過,還有就是下午搬進(jìn)來再去買菜的時候,周衡都清楚記得這小菜市沒有這個攤販。
周衡心中有了猜測,但沒有多看。收回目光,往藥館而去。
醫(yī)館的坐堂的是個近五十的大夫,大夫一見到周衡就問:“你媳婦的病怎么樣了?”
周衡點了點頭,面色淡漠:“差不多好了,來抓藥?!?br/>
隨后拿出一張藥方放到柜臺上。
大夫拿起來看了一會,隨而在心底琢磨了一番才開口:“這是……用來泡手的方子?”
周衡“嗯”了一聲,大夫點了點頭,然后讓藥童去抓藥后才贊嘆說:“這方子好呀,摔斷腿腳的接骨后再持續(xù)不斷的泡上個一年半載,也沒有什么大問題了?!?br/>
周衡無所謂道:“你想用就用。”
一聽這話,大夫頓時似撿了寶一樣,笑得臉上的褶皺更深了。
“老規(guī)矩,我去拿銀子給你?!贝蠓蛎θス衽_前拿了一串銅板出來,遞給周衡:“一百文?!?br/>
周衡拿了過來。
其實只要周衡走了,大夫也能記得藥方子,周衡估計也不會計較,但大夫沒少得到周衡的幫助,所以也不會隨便克扣,再說也沒誰敢占周衡的便宜。
一百文不多,卻也是個表示。
好一會后,大夫才問他:“真搬到鎮(zhèn)上來了?”
周衡“嗯”了一聲。
大夫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周衡這種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一點也不在意。
“搬到鎮(zhèn)上也好,畢竟你也娶了媳婦,那小媳婦看著年紀(jì)小,膽子也小,待在這鎮(zhèn)上,也總好過住在沒幾個人的深山野嶺中,危險得很?!?br/>
早上周衡也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也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問:“近來靈山鎮(zhèn)的生人多不多?”
這醫(yī)館開了幾十年了,鎮(zhèn)上有什么人,大夫也幾乎是知道的。
沒想到周衡會和他說閑話,大夫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隨而仔細(xì)想了想:“你這么一說的話,來看病的人倒說過見到不少的生面孔?!?br/>
因大夫好嘮嗑,所以都能和看病的人說上幾句。
那抓藥的藥童聽到這話,也轉(zhuǎn)過頭來說了句:“我家隔壁就搬來了一對中年夫妻,都搬來快一個月了,也不見和旁人往來,早出晚歸,更奇怪的是他們家一個孩子都沒有?!?br/>
周衡沒有搭話,大夫也沒有在意的轉(zhuǎn)開了話題:“周衡,我這醫(yī)館還缺一位坐堂大夫,你看你都已經(jīng)搬到鎮(zhèn)上來了,反正都還是要找一門討生活的活計的,不如就來醫(yī)館當(dāng)這個坐堂大夫如何?我給你開月五百文銀子?!?br/>
醫(yī)館中有大部分的草藥都是周衡送來的,大夫也是知道周衡會醫(yī)術(shù)的。就說偶爾送藥來時遇上他束手無策的病人,周衡也會在一旁提示他。
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這年紀(jì)輕輕的周衡的醫(yī)術(shù)確實在他之上。
周衡微挑眉,反問:“你覺得我坐堂,還有人敢上門來治病?”
大夫一噎??粗菑埨浔哪?,還有那雙凜冽的眼眸,一時還真覺沒人敢給周衡看病,沒準(zhǔn)病沒治好,反而會被嚇得更重。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會后,藥童也抓好藥了。
周衡給了銀子,拿了藥就走人。
等人走了之后,藥童才嘀咕道:“這么沉悶冷冰冰的性子,怎么看都是個兇狠的人,也不知道那嬌滴滴的小媳婦怎么受得了喲?!?br/>
大夫看了他一眼,訓(xùn)斥道:“別想有的沒的,再想那也是人家周衡的媳婦!”
前天周衡把他家的那小媳婦帶來的時候,可是把醫(yī)館的藥童和大夫驚艷了一把。
藥童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前兩日見到周衡帶過來的小媳婦,要不是周衡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嚇了他一跳的話,估計他大概還會直勾勾的盯著瞧。
藥童被大夫說了一嘴,不敢再表現(xiàn)出半點的垂涎。只在心里想著要早知道周衡的媳婦這么水靈,手還能治好,即便嗓子不能治好,他就是砸鍋賣鐵,向旁人借也要湊夠三兩銀子。
但現(xiàn)在人都給周衡買了,他再后悔也沒什么用,只能懊悔。
周衡從醫(yī)館出來后,又去布店買了些棉布,再去了糧店買糧食,在兩家店中都隨口問了一聲生面孔的事。
雖然大家都有些怵周衡,但這周衡是近來的大客戶,所以不免多說幾句。
只要是外來在靈山鎮(zhèn)落腳的,必然要去兩處地方,布店和糧店。
聽了個大概,再把三家鋪子的話竄到了一塊去推敲,得出在小啞巴被賣到靈山鎮(zhèn)的時候,鎮(zhèn)上大概多了十到二十人之間的生人。
可就單一個黑衣人,他也不是對手,更別說是十個人以上。
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把小啞巴帶出靈山鎮(zhèn),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小啞巴,周衡知她膽小,故也沒有繼續(xù)探尋消息,而是去買了兩份云吞就趕了回去。
到了巷子口,就見有一個男人在他的家門外度步,目光在圍墻上流連忘返。
本來巷子中也有一些人,那人也不怎么突出。但問題是那人在一見到周衡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然后像是強(qiáng)讓自己鎮(zhèn)定一般,轉(zhuǎn)身背對周衡走向另外一頭,腳步也由緩緩變得越發(fā)的快了起來。
有人看到那人,便熱絡(luò)的打招呼:“孫秀才,你來甜水巷做啥,怎么還匆匆忙忙的離開?”
聞言,周衡的眉頭緊蹙。
雖然沉默寡言,也不喜和旁人搭話,但周衡知道這孫秀才。
孫秀才是靈山鎮(zhèn)唯一的秀才,無論去到哪都是稱贊或者酸他的話,所以周衡知道。
這些話中說得最多的就是他擇親的話。
說他都快二十有五了,相親多回,卻眼高于頂,愣是一個姑娘都沒有看中。
說他自詡風(fēng)流才子,硬是覺得貌美佳人才能配得上他。
也說他心比天高,卻還是時常去光顧花樓,根本就是個自詡清高的好色之徒。
周衡帶小啞巴來過兩回鎮(zhèn)上,第二回的時候就遇上過孫秀才。
那時孫秀才看到那小啞巴的時候,滿眼的驚艷之色,和旁人一樣,都直勾勾的盯著小啞巴瞧。
周衡眼神冷冽的盯著孫秀才慌亂的背影,臉色黑沉了下來。
半晌后,才收回目光,走到家門前,推門而入。
聽到開門的聲響,齊繡婉推開了屋中的窗戶,看到是周衡,驚喜的從屋中走出來,臉上還掛著滿是驚喜的笑臉,“你回來了……”
周衡看著她那笑臉,又從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眼她的長相。
向來都似有淡淡水霧的眼眸,還有她那小而挺的鼻子,還有因近來進(jìn)補(bǔ)恢復(fù)了血氣而紅潤的嘴唇。
這小啞巴,長得似乎真的有些招人。
齊繡婉被他那雙不知因為什么而暗了許多的眼眸盯著看了許久,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臉頰也染上了一些紅暈。
“怎、怎么了?”
周衡收回目光,然后把東西拿到廚房,背對著她,問:“今天怎么樣?”
周衡是問她一個人待得怎么樣。
齊繡婉抿了抿唇,沒有立即回話,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然后才小碎步的跑到身后,直接從身后抱住了他。
周衡因她忽如其來的親密身體微微一僵。
“我想你?!痹诎雮€時辰里她確實很想很想他,所以說了。
周衡眼眸微微一睜,心跳得似乎有些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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