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下山
福嬸急急的把人給帶回了家。到家后忙問小媳婦有沒有被嚇著。
問的時候, 福嬸也不知道小媳婦有沒有被嚇到,反正她是被嚇著了。
在福嬸的眼中,周衡的這小媳婦就和那見人就躲的小野兔沒啥區(qū)別, 害羞還膽子小。要是擱在今天之前,誰和她說這周衡小媳婦會打人,她是一點都不信的,可剛剛在田間小道上是親眼看到像兔子的小媳婦惡狠絆倒了人還補上一腳。
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 她多少有些明白了小媳婦的為什么會這么做。
“為周衡出氣?”
齊繡婉臉頰還是鼓著的,顯然怒意未消。
這樣氣鼓鼓的模樣, 哪里有半分平時的怯意?分明就是個護短的小狼崽, 氣勢雖然不足, 但卻兇悍十足。
福嬸雖然覺得驚詫,但后來又覺得周衡真的討到了一個好媳婦。雖然膽子小吧, 也幫不上什么忙, 可是卻是實打?qū)嵉淖o著自己的男人。
想到這,福嬸笑了, 安慰她:“你放心, 周衡現(xiàn)在可不再是十五六年前那個好欺負(fù)的孩子了, 那李寡婦討不了好處的, 她敢找麻煩,周衡可不會手軟?!?br/>
聽到福嬸的話, 齊繡婉才緩過了那口氣。這口氣才緩過來, 想起剛剛那個膀大腰圓的悍婦,這才生出了些后怕。
萬一自己被逮住了, 她肯定打不過的。想到這,又有些不安的看向了福嬸。
福嬸見她這會知道怕了,有些好笑, 但也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安慰她:“她膽子再大也不敢來我家鬧事,再說了她要是真敢去找周衡鬧,周衡準(zhǔn)會護著你,再給讓她多吃苦頭?!?br/>
后邊又多說了一些讓她放寬心的話,聽著福嬸這么一說,齊繡婉還真寬心了一些,沒有再像前不久那樣。那會要是遇見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都會膽顫心驚,杯弓蛇影。
入了夜后,福嬸弄好了粥喝藥。讓她喝了粥又喝了藥后,讓她在以前小閨女的屋子里邊睡一個晚上,因擔(dān)心她害怕,向來精打細(xì)算的福嬸連油燈都沒有滅。
這邊福嬸回了屋子,爬上炕進了被窩。
到了這會,他她男人才逮了機會與她說話。說她好好的把人家周衡的小媳婦帶回來做什么,這不是讓人家夫妻鬧矛盾么。
福嬸聞言,說:“他們現(xiàn)在就在鬧矛盾,你都不知道周衡還存著把人送走,自己一個人單過的心思!”
福叔一聽,忙問:“啥意思?!那周衡現(xiàn)在不想要人家當(dāng)媳婦,還買來干啥?!”
福叔這么一提醒,福嬸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只希望周衡不要把人送走,倒沒有意識到周衡為什么要把人買下來。
福嬸有些不確定:“因為心腸好,見小婉可憐?”
福叔白了一眼:“周衡是心腸好,可什么時候心腸好到見個人就接濟了?你也不想想這賣兒賣女的少么,但你有見周衡買過一個回去嗎?”
靜默了一下,福嬸又不確定回:“就為了暖幾天炕頭?”
福叔琢磨了半晌,才道:“周衡打小就話少且孤僻,十歲后又在山上過,山上又只有一個古怪老頭,很少接觸外人,我有些懷疑他不知道媳婦暖炕頭是幾個意思。”
畢竟是夫妻倆夜話,也沒有什么顧忌的。
福叔這么一說,福嬸一愣。但隨即想到小婉肩膀上的牙齒印,立即搖頭:“不可能,我看著早就成事了?!?br/>
她天天給小媳婦洗澡,有什么痕跡哪能不知……
福嬸忽然一愣,仔細(xì)回想了一下,除了今天在肩膀上面看到牙印外,那小媳婦平時身上可一點痕跡都沒有,白白嫩嫩的跟一塊嫩滑的水豆腐似的。
這別說是皮糙的,鬧了一宿,第二天多少還是有些痕跡的,更別說是像周衡小媳婦這樣的了!
福嬸心里頓時炸開了鍋,忙掀開被子起了床,拿起一旁的衣服就套上。
見她這要出門的架勢,福叔忙問:“孩子他娘,你這是要去哪?”
福嬸套上衣服,往屋外走:“我今晚去小草屋?!?br/>
小草屋子里住的可不是周衡的小媳婦么。
再說齊繡婉這,因為在陌生的地方,所以一直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周圍全都是陌生的,最重要的是周衡不在。
就是再陌生的地方,只要周衡在,她都能踏實的睡一個好覺。
不知不覺的又想到了周衡,暗惱自己真真的沒出息,不過就是自己一個人睡而已,怕什么?慌什么?
以后周衡不在自己身邊了,她還不是一樣要適應(yīng)的,現(xiàn)在就當(dāng)是提前適應(yīng)好了。
但忍不住冷得縮成了一團。明明山下比山里暖和許多的,且也蓋著一床棉被,可為什么就是這么的冷?
因為不踏實還有身子冷冰冰的,所以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時候門忽然被敲了兩下,嚇得她瞬間戒備了起來,但隨而傳來福嬸的聲音讓她松了一口氣。
“小婉,睡了沒?”
齊繡婉雖然不知道福嬸這么晚來尋她做什么。因她是相信福嬸的,所以下床穿了鞋子去把門給弄開了。
福嬸見她穿得少,外邊又冷,忙進了屋子把門關(guān)上。
“嬸怕你一個人睡不著,來陪你?!碑?dāng)然,這個只是順便。
齊繡婉愣了一下,然后就被福嬸拉到了炕邊。
剛和福嬸躺在一張炕上的時候,齊繡婉有些羞怯,但在福嬸摸了摸她的頭后,她鼻子一酸,從而想到了自己的娘親。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母親,所以也就覺得和福嬸親近了幾分。
福嬸摸了摸她腦袋后,才斟酌了一下問她:“你和周衡咋回事?”
借著油燈的光亮,落在小媳婦有些茫然但隨即又紅了的臉上。
福嬸又換了個問法:“周衡為什么要咬你?”
小媳婦臉色白了一下,隨后又低下了頭。
兩個問題,她都沒有回答。
靜默了半晌,福嬸才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你和周衡,還沒做夫妻是不是?”
小媳婦的頭埋得更低了,只差沒有埋進被窩中,最后才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這要怎么回答?難道要讓她用唇型說自己要給周衡生孩子,人家不樂意?然后為了嚇退她,周衡對她使了狠,所以她才生了悶氣?
她開不了口。
福嬸自然不知道他們兩人中間的這寫彎彎繞繞,只知道這兩人住在同一個山洞,同一張床上那么久,竟然都沒有成事!
只存在幾天的小床,完全已經(jīng)被福嬸拋之腦后了。
知道二人還沒有生米煮成熟飯,福嬸好像有點明白周衡為什么還要把人送走了。
周衡愣頭青估摸著都不知道媳婦暖炕頭的好處!
要是繼續(xù)這樣下去,沒準(zhǔn)過段日子還真會把人給送走了。
真心為周衡好的福嬸自然不會這么放任下去。
福嬸認(rèn)為二人還沒成事,最主要的還是周衡的問題,他可能啥都不知道!
福嬸心里有了數(shù),也就沒有再問。
“嬸只是問問,你別想太多,這種東西慢慢來,不早了,早點睡吧?!?br/>
齊繡婉面紅耳赤的點了點頭,然后埋在被窩中不敢抬頭。
兩人心思各異都久久沒睡著。
齊繡婉也沒想到福嬸會問她這樣的問題,臉皮還是薄得很,心思亂了許久,最后差不多天亮的時候才睡了一會,隨后又被院子中的雞鴨豬給吵醒了。
醒了之后,也是一直呆在屋子里邊沒有出來,不過對于因為昨天的事情,所以對于齊繡婉的事情被周家莊都議論了個遍。
昨天道上還有很多人的。傳著傳著,本來齊繡婉只是把人絆倒又踹了一腳的,但傳到最后,竟然說她把人狠狠打了一頓。
旁人還說周衡是個狠的,連他媳婦也不簡單,以后都得避著走才行了。
而對于李寡婦被打了,旁人拍手叫快還來不及,哪里還會找周衡媳婦算賬,再說了周衡也不是好惹的,況且李寡婦嚴(yán)格來說還不算是周家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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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入冬了,第一場初雪還沒有下,所以還是有一些獵物外出覓食,但是等到下雪之后,獵物就很少了。
周衡今日出去打獵,尋找了許久,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獵物。盯著前邊的一頭小鹿,謹(jǐn)慎小心的拉起手上的弓箭,眼神鋒利,看準(zhǔn)后,毫不猶豫松開手。
沒有意外,準(zhǔn)確命中。
周衡一身打獵的本事,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以前周衡的養(yǎng)父可不會這些玩意,所以向來飯桌上基本上都是素的,或者飽一頓餓一頓。雖不會打獵,但因養(yǎng)父上下山要防身的物什,且也曾經(jīng)心生過打獵的想法,但最后都無疾而終,所以工具還真不少。
這也給周衡提供了便利。而且周衡一身的蠻力,再加上心細(xì),十幾年下來對于打獵也就熟能生巧了。
小鹿中箭后倒在了地上。周衡立馬上前,拿出了準(zhǔn)備好的竹筒,割了小鹿的喉嚨接了血。
接好后蓋上了竹蓋,等不再流血才把小鹿扛了起來,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看了眼天色。
約莫午時了。
周衡快到山洞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了小瘸子隱隱約約的叫喚聲。
福嬸把小啞巴送回來了?
心思一下,步子頓時快了起來。但近了之后就察覺出來了小瘸子的叫喚聲不一樣。
目光頓時冷冽了起來,一手摸上了匕首往山洞走去。
走近后,才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
“滾開,信不信老娘晚上就把你這小畜生給燉了!”
哪怕十幾年沒有聽過這聲音,但周衡也幾乎一瞬間確定這個人是誰。
原本的戒備松了一半,但身上凜冽的寒意一點都沒有減少。
從林子中走了出來,就見那十幾年來都躲著自己的繼母既然徑自開了院子,坐在了院子中。
若是山洞沒上門也沒上鎖的話,估計她這會都闖入了山洞中東翻西翻了。
小瘸子畢竟小,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只躲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齜牙咧嘴的叫喚。
感覺到主人回來了,忙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叫喚了幾聲。
李寡婦順著它叫的方向望去,看到周衡的時候愣了一下。
知是知道周衡長得高大的,但因一直都遠(yuǎn)遠(yuǎn)躲著,所以竟然不知道長得這么高壯,這么有震攝力。而且一張臉像是掛著冰碴子一樣,冷冽得很。那雙眼眸更是森沉得很。
李寡婦被他盯著,心生了一點害怕,但隨即想到家里揭不開鍋了,膽子也大了。
只一瞬的怔忪就回過了神來,然后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等眼眶疼出了眼淚,隨之才往院子外邊奔過去。
“我的兒呀,你咋就這么狠心,一走就十幾年,你怎么都不回來看看娘,你都不知道娘這十幾年來是怎么過的,天天都盼著你能回來……”
李寡婦這時候看到周衡肩上的小鹿,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貪婪的目光也露了出來,但視線移到周衡那一雙如刀子一樣的眼眸的時候,身形一頓,停在了三步之外。
周衡開了口,吐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滾”字。
“衡子,我是你娘呀!”
周衡話不多,更不說廢話,只眼神凜冽盯著眼前的后娘。
眼底沒有任何的恨意,但同時也沒有任何的感情,冷冷冰冰的。
李寡婦心里開始發(fā)怵。暗道果真和莊子里邊的人說得一樣,這小雜種真的是有幾分能耐了,但自己怎么說都是養(yǎng)了他四五年的,生育不及養(yǎng)育的恩情大,就算說出去也是她占理。
這么一想底氣也就大了,繼續(xù)演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衡子呀,你可不知道你買的那媳婦到底有多欺負(fù)人,娘昨天不過是想和她說幾句話,讓她好好對你,可誰知道她脾性這么大,沒等娘說話就竟然打了娘,娘現(xiàn)在身上都是傷呀,臉上的抓痕也是她撓的……”
臉上的傷是福嬸撓的,但李寡婦一股腦的都賴在齊繡婉的身上,壓根忘記了聽說過周衡媳婦是個手殘的事情。
聽到李寡婦提起小啞巴,周衡眼眸一瞇,眼神凌厲。
“你去找她了?”
李寡婦低頭假惺惺的抹著淚,沒有看到周衡的臉色,不然定然能察覺到危險。
“可不么,你要是不信你媳婦這么對你娘的話,你大可以去問問莊子里邊人,她有沒有欺負(fù)娘。你要知道這不孝要是傳到縣里,傳到官老爺?shù)亩淅?,你這得遭殃了,沒準(zhǔn)還會被拉去礦場去當(dāng)苦力,一輩子都出不來,娘以前做得是不對,知道錯了,所以才來提醒你的?!?br/>
這明著說是提醒,但實質(zhì)上就是威脅。
李寡婦心想捏住不孝這個把柄,沒準(zhǔn)周衡就會服軟。
但顯然她想多了,在她剛說完話后“砰”的一聲響,是周衡肩膀上小鹿落地的聲響。
李寡婦愣了一下,一抬頭就見周衡行云流水的把背上的木弓拿下來,抽箭,上弦一氣呵成,隨即直對上了她。
李寡婦死死的瞪著一雙眼眸,不可置信地瞪著箭尖。
“衡子你、你這是干啥呀?。俊?br/>
周衡緩緩拉著弓弦,眼眸一瞇,微偏一寸瞬間松手。
在李寡婦死白臉色之下,那箭矢“咻”的一下從她的耳朵旁飛過,“咚”的一聲,是箭矢插入了后邊木欄門兩旁比人高的木樁的聲音。
李寡婦腿一軟,直接白著臉癱在了地上。
周衡再度開口,冷冰冰的吐出了一個“滾”字。
李寡婦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恐懼,牙齒都還在打顫,半爬半滾的逃走,哪里還有半分剛上山時的底氣。
逃遠(yuǎn)了,高聲罵道:“你個雜種,老娘肯定去官府告死你,告你謀殺你后娘!讓官老爺關(guān)你個十年八載!”
聲音漸漸從山中消失。周衡聽若未聞,把地上的小鹿扔到了院子中,關(guān)上院子的門,轉(zhuǎn)身就往山下快步而去。
周衡一分也不信李寡婦說的,只覺得小啞巴或許被人欺負(fù)了。
小啞巴膽子小,被這人一嚇,也不知經(jīng)不經(jīng)得住,沒準(zhǔn)真的會被嚇得一宿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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