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
    后土只覺得心神劇顫，那是一聲多么熟悉的呼喚，雖不曾日夜縈繞心間，但如今就要身化六道輪回，乍聽之下，后土只覺得全身悸動(dòng)，連即將身殞化輪回的凄然也沒了。望向青丘山方向虛空處，只見周成一身道袍素服，正自面容沉著地看著他。
    自己期待的人終于來了，后土只覺得似乎這億萬年來的生活，已經(jīng)不再有遺憾一般。絕望之時(shí)的峰回路轉(zhuǎn)，令一串串晶瑩地淚珠，牽著線地淌出眼簾。
    “師…師…師兄，真的是你來了嗎？你是來看后土最后一眼的，對(duì)嗎？呵呵，后土，嗚…嗚…后土好高興！”后土臉上淚水依舊清淚流個(gè)不停，汩汩而出。只是不再哭泣，在翻騰的血海映照下，這無聲的嗚咽卻更是悲涼。她一邊手忙腳亂地想要擦拭淚水，怕在周成面前出了羞。但哪里擦得過來…
    “是我，我來了！”周成心里一嘆，開口道。
    “師兄，此番前來送后土最后一程，后土感...感激不盡…”后土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嗚咽起來，話語不成句了。
    “師妹，前因后果你已盡知，還有什么要說的就一并說了吧，免得落下遺憾。”周成為那圣人，當(dāng)然知道此時(shí)的血海，幾乎就如戲臺(tái)子上的馬戲，被眾人關(guān)注，連說話都要好生斟酌，否則…
    “師兄，就讓后土好好和你說說話，好嗎？以后…以后怕是輪回相隔，陰陽(yáng)無期了…”后土盯著周成，似是哀求道。
    周成心里暗嘆，說上一輩子的話又何妨，只是我們不急，別人急啊，卻是輕聲道：“師妹，有事只管說便是。”
    “師兄，圣人真?zhèn)€無情？”
    “所謂圣人，如若虛空不破，天道不毀，皆是長(zhǎng)生不滅者，是以圣人皆是世間極度享樂者，亦是有情之輩。只是情之所貪所寄者各有不同：或貪大教氣運(yùn)，或愛先天靈寶，或貪圣人面皮，皆是有之。”周成也不管注意著此處的圣人會(huì)怎么想，只管照著自己所想道來。
    后土聞言，臉色不由更加黯然，似是有所不敢，櫻唇開闔幾次，終于還是想要得到一個(gè)答案：“后土想知道，師兄之情所貪所寄者為何物？”
    周成一時(shí)語塞，心里躊躇難定，此話真?zhèn)€難以回答，有些事一旦開口說了，日后怕是麻煩大矣，也就假裝思索，不欲開口。
    “師兄，為何我這將死之人還令你如此三緘其口？莫非后土如此不堪師兄牽掛？”后土拿出玄黃寶塔，緩步走向周成，仿佛在她眼里九幽之界就只有了周成一人，“師兄，平日里，我為祖巫，你為圣人，看似權(quán)高位尊，然則卻是雜事纏身，也不曾厚了臉皮去師兄那坐坐。后土其實(shí)很想陪著師兄，多說說話兒，多看看青丘山那般仙景。小白云說要是我去青丘山長(zhǎng)住，他們會(huì)很歡迎的。師兄你歡迎嗎？”
    后土一邊慢慢地走著，似是在幻想著什么高興的事，不過轉(zhuǎn)瞬又是大悲，連身形都有些晃動(dòng)。
    “自然是歡迎的，只是…”周成語氣沉重，嘴唇微微抽搐，即使他為那圣人，也幾乎把持不住，就要過去一把攙住后土。
    “只是后土即將身殞化六道，演輪回顧蒼生，再也沒機(jī)會(huì)了，是吧，師兄？”后土走到離周成三尺之遙的虛空處停下來，兩眼水蒙蒙地望著周成，“師兄，你錯(cuò)了…錯(cuò)了。”
    “后土不怕身殞化輪回，能為蒼生造福是后土對(duì)天地的大愛。是后土注定要延續(xù)的盤古大神未盡的責(zé)任，亦是后土為了延續(xù)巫族氣運(yùn)不得不做的事。你說輪回之六道，巫族用不著，先前懵懂不知，后土卻是現(xiàn)今才明白，巫族哪里還有明天，確實(shí)是用不著了。這些就算是后土作為一個(gè)祖巫的責(zé)任吧。可是后土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后土有對(duì)天地的大愛，亦有對(duì)師兄的個(gè)人之愛。”
    似是時(shí)辰快到了，后土滿身衣襟居然無風(fēng)自動(dòng)……
    “師兄你錯(cuò)了，你不該隱瞞后土，要是早些告訴后土實(shí)情就好了。那樣的話，后土還能多陪陪師兄，后土還想去看看青丘山的日落與日出，想去看看清平湖的汐潮，傾聽那潮起潮落，風(fēng)雨飄搖，倦鳥沙鷗的聲音。后土還想在暮鼓藹藹地夕陽(yáng)下，給師兄沏上一壺毛尖，過一過青丘山那出世脫俗的生活。”
    后土的身形搖晃的更厲害了，似是虛空中有無形之力在拉扯著她。
    周成聽著聽著，心神被一種億萬年也未曾經(jīng)歷過的東西擊倒了，兩眼眼角，清淚蜿蜒著淌下男兒面頰，嘴唇緊抿，身體微顫。
    “師妹，別…別說了。很多事情，師兄亦是身不由…由己…”
    “我卻是不怕的，即將身死之人，還怕誰笑話？還怕落了面皮嗎？祖巫為什么不能有愛？圣人為什么不能有愛？不是說道法自然嗎？我偏要說，我詛咒他們，我詛咒那些虛偽的存在，圣人亦能如何？我一并詛咒了。我…唉..”
    后土見周成落淚，更是傷感，還待分說，卻是發(fā)現(xiàn)虛空中一陣?yán)吨υ絹碓酱罅耍硇畏路鹑缜酂熞话悖剖菚r(shí)刻間便會(huì)破空而去，不由一嘆，知道時(shí)間真的不多了。
    “師妹，別，別說了…”周成終于要忍不住，手臂微伸，邁步就欲上前…
    “師兄，別…別過來。我怕…我怕會(huì)舍不得師兄，舍不得丟下師兄去身化輪回。”后土伸手拿出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就要遞給周成。
    “師妹，我們不化了，我們不化了，走吧，回青丘山去。”后土如此凄然，周成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了，哪里還管什么算計(jì)，就想拉了后土回青丘山，不化輪回就不化，什么算計(jì)都不理睬了。
    “師兄，這玄黃塔你拿回去吧，你為人不喜妥協(xié)，多有沖動(dòng)，還須此物保得面皮。后土雖然走了，也不愿師兄日后被人欺負(fù)。后土是一定要身化六道輪回的，不然即使天天和師兄在一起，小妹也會(huì)道心有損，不得安寧。何況后土化輪回，人族有了大興之機(jī)，師兄應(yīng)該高興才是。”
    周成見后土不欲放棄，也就冷靜了下來，不復(fù)沖動(dòng)：“唉……師妹，既然你意已絕，師兄也不勉強(qiáng)。這玄黃塔你且?guī)е喕亓篮螅兴谶@九幽之地，就當(dāng)是師兄日夜陪著你。”
    后土一聽，不由放聲大哭，泣不成聲，只聽她喃喃念道：“師兄，后土雖死足矣。”虛空一陣漣漪，后土被憑空拉扯到血海正上方，后土身不由己，仍然回頭望向周成，悲聲喊道，：
    “師兄，你可曾記得謝雨軒中壁上所提之詩(shī)。”
    周成一愣神，就聽后土似笑似哭地念道：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同君生
    日日與君…好…”
    虛空悸動(dòng)越來越激烈，后土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傳出，卻是穿透九幽之界，響徹洪荒大地，周成聽得不禁淚流滿面。
    “六道輪回，現(xiàn)……”
    血海上空一種漣漪，虛空顯出六孔，盡皆透出玄奧的氣息，六孔上接洪荒大地，下連幽冥血海，后土悲壯的聲音再次響起：
    “六道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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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天數(shù)注定，小魚只能當(dāng)萬年老二，推薦榜更是連第三也保不住…天數(shù)，人力豈能逆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