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失蹤
龍舟賽, 錦衣衛(wèi)抽簽,剛好抽在甲組,在第一輪比試, 汪大夏長的帥,身材好,有力氣,作為錦衣衛(wèi)的門面, 放在龍舟的第一排, 前面就是敲鼓的鼓手。
他的額頭綁著一塊紅色的布巾,以防止額頭的汗水流到眼睛里影響視線,真是萬男叢中一點紅啊,格外顯眼。
汪大夏這點小心機一下子將看臺上魏采薇的視線吸引過去, 汪大夏伸長脖子看著烏壓壓的看臺, 他當然看不清的臉, 但還是努力揮著船槳朝著魏采薇大概的方向打招呼。
魏采薇本能的想揮手對龍舟里的一抹紅回應, 但礙于身邊有丁巫, 就表現(xiàn)出無動于衷的樣子。
比賽開始,棋手衛(wèi)的龍舟搶先一步,錦衣衛(wèi)隨即跟上, 金吾后衛(wèi)和羽林左衛(wèi)在后,所有的龍舟都咬的很近,距離不過一個人的身位, 旗鼓相當,你追我趕, 霎時好看。
魏采薇緊張的盯著那那一抹紅,汗水把衣襟浸透都不知。
丁巫一直揮著折傘給她扇風,見她還熱, 就把扇子給她,自己去買冰碗,以前在鐵嶺出去玩的時候,買東西跑腿這種事情都是丁巫去做,要半夏妹妹歇著。
老百姓聚集的地方都是買綠豆湯、酸梅湯等解暑,冰碗比較貴,這里的看臺都有京中有點頭臉的人,賣冰碗大多都在這里做生意,一個個冰碗攤子都不愁客人,攤前排了好多人。
冰碗是在碗底鋪一層冰塊,然后加上蓮藕、去了苦心的蓮子、菱角還有芡實,撒上雪花糖,再澆上新鮮的核桃仁、杏仁、切碎的甜瓜和蜜桃,冰冰涼涼,香甜可口,最是解暑。
丁巫打量著那個隊伍最短他就去那個,免得半夏妹妹久等,正打算去西面楊柳樹下那個冰碗攤子時,一個小販推著獨輪車過來了,車上有個裹著棉被的大桶,剛好停在他身邊。
小販指著木桶上,“要冰碗嗎?現(xiàn)成做好的。用的都是好冰,沒有那些碎屑臟沫,不信您看?!?br/>
冰塊講究水質(zhì),冬天從河道取浮冰,有的干凈,有的還摻著碎屑和垃圾,吃了會腹瀉不止,每年夏天都有吃冰碗拉肚子去世的。
小販揭開蓋子,丁巫彎腰低頭,想看桶里的冰干不干凈,他感覺到身后聚集了好些人,但沒有引起警覺,以為是買冰碗的客人。
后頸被人重重一記,丁巫當即暈過去,小販在人群的掩護下將他塞進了桶里,蓋上蓋子。
魏采薇全神貫注的看著那一抹紅消失在河道,才回過神來,丁巫還沒有回來,剛開始,魏采薇還以為是買冰碗的人多,需要等一會,就沒有在意,但是等到龍舟返回了,陣陣鼓聲傳到看臺,人們都翹首緊張的看著河面,是那個衛(wèi)的龍舟沖在最前面。
魏采薇也很想知道,初賽只取四個船隊的第一名,如果不是第一,就失去復賽的資格。
可是她站起來遠眺河面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買冰碗的人都回到看臺上了,樹下那一排冰碗攤子只有攤主,沒有客人。
丁巫呢?
鼓聲越來越近,即將到達終點,四艘龍舟都在沖刺,鼓點也越來越急,就像魏采薇的心情。
她再也不能在原地等丁巫回來了。
魏采薇一邊尋找,一邊呼喚丁巫的名字,還和冰碗攤子,甚至男廁所外頭也叫過。
沒有任何回應。
魏采薇感覺不妙,丁巫絕對不會不辭而別的。
她頂著烈日,往終點處的看臺走去,那里是京城二十四衛(wèi)各個指揮使所在。
此時一艘龍舟最先沖到終點,搶到了紅花,眾人歡呼:“錦衣衛(wèi)勝!”
看臺上,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聽了,心里高興的很,面上淡定的朝著棋手衛(wèi)、羽林左衛(wèi)等三個衛(wèi)所的指揮使抱拳說道:“承讓承讓!”
三個指揮使:虛偽!
龍舟上,剛剛獲勝的汪大夏已經(jīng)脫力了,熱得發(fā)慌,干脆跳進河里涼快涼快,從水里鉆出來上岸的時候,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的曲線,連汪小夏都快藏不住了。
驚得女客們紛紛用扇遮面。
陸纓當然也看見了,但是她女扮男裝,不能遮眼睛。陸炳看得心頭火起,覺得汪大夏玷辱他女兒的眼睛,但不好當眾發(fā)火,吩咐手下,“要他換一身干衣服,莫要著涼,待會還有決賽?!?br/>
這時護衛(wèi)對著陸纓耳語了幾句,陸纓聽了,立刻告退。
汪大夏換了衣服,跟著船隊的隊員去接受陸炳的獎賞,正好與匆忙的陸纓擦肩而過。
陸纓幾乎永遠一個臉色,好像中風似的,沒有什么表情,汪大夏看不出她的心情,但是他上看臺樓梯的時候,看見了臺下被護衛(wèi)們攔住的魏采薇。
魏采薇明顯很焦急的樣子,而且,她身邊沒有丁巫。
汪大夏巴不得丁巫消失——但不是現(xiàn)在?。?br/>
汪大夏找了個借口,“各位先上去,我去趟茅廁?!?br/>
汪大夏折返,跟在陸纓身后。
陸纓走過去,也發(fā)現(xiàn)魏采薇身邊某個人不見了,使了個眼色,“去那邊說。”
龍舟賽的日子,不好讓人知道錦衣衛(wèi)丟失了流放者。
離開人群,魏采薇把丁巫去買冰碗就沒有回來的事情告訴了陸纓,陸纓并不著急,說道:“我派人暗中跟蹤丁巫,問他們就知道了?!?br/>
原來陸纓并不放心看臺,她一直沒有放松對丁巫的監(jiān)視。就像當初派人跟著魏采薇一樣,從不放過任何可疑。
魏采薇首次覺得陸纓多疑也是優(yōu)點,“趕緊去找暗探?!?br/>
陸纓吹響竹哨,召喚暗探,但是吹了好幾次,都沒有暗探過來回話。
陸纓眉頭一皺,吩咐手下分散尋找。
手下們在一顆大柳樹下找到了兩個暗探,他們兩個都已經(jīng)暈了過去,身邊還有潑灑的冰碗,蓮子、芡實、桃汁等等撒了一地。
魏采薇試了試鼻息,“沒事,只是暈過去了,應是有人在冰碗里下了料。”
汪大夏突然竄出來,“這地方遠離魏大夫坐的看臺,他們?nèi)绾伪O(jiān)視?”
“你怎么來了?待會還要決賽!”陸纓從昏迷的暗探懷里摸出一個西洋望遠鏡來,“當然是用這個監(jiān)視,靠的太近會被人發(fā)現(xiàn)?!?br/>
汪大夏舉起望遠鏡一看,果然如此,就連魏采薇座位旁邊一個熊孩子正在挖鼻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地方是個絕佳監(jiān)視之地,遠離人群,還有樹蔭,以及,離賣冰碗的攤子很近,邊吃邊監(jiān)視。
汪大夏把望遠鏡還給陸纓,“現(xiàn)在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丁巫跑了,他還有同黨暗中協(xié)助。第二是有人對丁巫不利,把他從錦衣衛(wèi)眼皮子底下綁走了?!?br/>
流放者在遣返途中逃跑,就是逃犯,可以當場擊殺!
魏采薇心急如焚,“丁巫不可能逃跑,如果非說他有同黨,那就是我。可是我當時就在看臺上,怎么可能分/身往冰碗里下藥,弄暈錦衣衛(wèi)暗探?一定有人綁架他,而且早就盯上了,曉得錦衣衛(wèi)在盯梢。”
陸纓說道:“定是綁架者喬裝冰碗攤主,先弄暈了我的暗探,再綁走了丁巫??墒嵌∥滓粋€大活人,如果被人綁架,一定會反抗,怎么沒有路人覺察?”
汪大夏見魏采薇著急,指著一溜賣冰碗的攤子,“你看冰桶都用厚棉被裹著,里頭可以藏人,我先去瞧瞧,萬一碰到藝高人膽大的,人說不定還在桶里頭。”
言罷,他真的每個冰桶都打開看了,一無所獲。
另一邊,陸纓牽了條獵犬,魏采薇把丁巫慣用的折扇打開給獵犬聞著,要狗帶路,在龍舟賽剛開始的時候,丁巫一直搖著折扇,給她扇風。
魏采薇眼眶有些紅,“他把我親妹妹呵護,我卻把他弄丟了?!?br/>
魏采薇后悔??!上一世丁巫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鐵嶺當書吏,一直到改朝換代,新帝登基,赦免丁汝夔之罪,賜回財產(chǎn),另給了官職才到京城,父子團圓。
這一世,因她的原因,丁巫被帶到京城指認身份,結果就遭遇不測。
獵犬把眾人帶來賣冰碗的地方,就不再前進了。
丁巫總不能鉆進地里去。汪大夏等人問攤販,皆稱不知道:“……那會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買冰碗的客人,我們都忙著收錢做生意,誰會注意這些?!?br/>
京城之下,該如何找起?
魏采薇努力把眼淚逼退,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嚴侍郎,我們那晚聯(lián)手騙過了他,但是錦衣衛(wèi)內(nèi)部一定有人泄密,引起了他的警覺。丁汝夔被單獨關押,只有陸大人的手令才能見他,想要弄死丁汝夔很難,但是丁巫就不一樣了。丁巫是丁汝夔唯一的軟肋,抓住丁巫,就控制了丁汝夔的命脈?!?br/>
陸纓目光一亮,“你是說嚴侍郎用丁巫的性命來要挾丁汝夔?”
魏采薇點頭,“身為一個慈父,兒子和自己只能活一個,會作何選擇?”
汪大夏靈機一動,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可以反過來看,只要丁汝夔活著,丁巫就一定活著,因為還要用丁巫的性命來威脅他呢,魏大夫不要著急,丁巫縱使會受些皮肉之苦,卻不會有性命之憂。京城那么大,嚴侍郎權勢滔天,我們即使有證據(jù)也要不到人,所以,我們——”
“我懂你的意思了。”陸纓說道:“我們立刻回詔獄,看誰傳話用丁巫來威脅丁汝夔自盡,誰就是內(nèi)奸,再順藤摸瓜,從內(nèi)奸找到丁巫被關押在何處。”
汪大夏要跟去,被陸纓阻止了,“待會還有決賽,臨陣換將,會動搖軍心,你做好你的事情,我做好我的事情。你把第一名劃到手,我會找到丁巫的?!?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