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左擁右抱
什么叫做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此時魏采薇至少有一萬字的心得體會要講。很好, 這小子學(xué)會以人之道,還施彼身了。
看著魏采薇啞口無言的樣子,汪大夏終于扳回一局, 更開心了。
“哼,幼稚。”魏采薇說道。
汪大夏說道:“是你先騙我?!比缓罄p過去,湊近細看,“讓我看看你把九條尾巴藏到那里去了。”
魏采薇氣急敗壞, 惱羞成怒, “你再這樣我就把你中間那根尾巴給切了?!?br/>
汪小夏嚇得瑟瑟發(fā)抖,遂消停起來。
果然是近墨者黑,跟汪大夏在一起混久了,也被他感染得年輕起來, 告老返童似的, 和他一起玩這種幼稚游戲。
她改變他的人生, 他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她。她和他, 都漸漸變得不是以前的她和他了。
馬車安靜下來, 魏采薇提筆給自己開了個益氣補血的方子,要汪大夏就在沿街找個藥鋪抓藥。
汪大夏拿起方子,看到她的字跡柔弱潦草, 不似以前飄逸飛揚,方知她氣血虧損嚴重,體力不支, 不敢再逗她完了,趕緊要她躺下, 脫了外袍給她蓋上。
臨近陸府時,陸纓在路口等候,汪大夏跳下馬車, “陸統(tǒng)領(lǐng)日理萬機,怎么從衙門來了?不放心我保護魏大夫啊?”
陸纓說道:“這是我家,我請魏大夫去家里做客,自然要親自送進門。家里人多,什么人都有。我迎接魏大夫進門,沒有人敢輕慢她。”
陸纓此人,看似冷血無情,是個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其實內(nèi)心也有柔軟細膩之處,汪大夏都沒有想到的,她考慮到了。
汪大夏改為騎馬,和陸纓并轡而行,從左側(cè)門進入陸府。
陸纓特地把魏采薇安排在自己的讀書習(xí)武的院子里住著,其寬敞豪奢,比汪大夏的客房至少闊氣一百倍。
陸纓此舉再次轟動陸府。
三天前帶個受傷的男人回家,兩人舉止眼神皆是曖昧,每天同進同出。
三天后又帶個受傷的女人回家!魏采薇下了馬車后,陸纓見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又命人抬著軟轎來接她。
陸纓的書房在后宅,外男止步,汪大夏把抓的藥交給小廝去熬。
軟轎直接抬到了書房門口,魏采薇下轎,身子虛脫,雙腿發(fā)軟,陸纓親手攙扶著她進屋,進去之后,魏采薇就直接躺下了。
陸纓出去,吩咐丫鬟婆子,“魏大夫是我的好友,把我那些做好的、還沒有上身的秋裝給她拿過來穿,不能怠慢貴客?!?br/>
又找了內(nèi)廚房的總管,問,“吃什么東西補血?”
總管說道:“自是以形補形,以色補色。干紅棗、枸杞、新鮮的豬肝、瘦肉、豬血鴨血等等,那些名貴的食材,鮑魚魚翅燕窩干貝等等,反而不如這些粗陋的紅色食物管用?!?br/>
陸纓說道:“那就照你說的安排菜譜。”
陸纓如此關(guān)心魏采薇,陸府皆驚,尤其是中風(fēng)過的陸炳,嘆道:“我生病你都沒有如此妥帖周全過?!?br/>
陸纓說道:“她不會武,流了好多血,又孤身一人的。我感覺她被綁架之事還是與我們錦衣衛(wèi)有關(guān),我們有責(zé)任保護她。”
陸炳試探著說道:“她跟汪大夏的關(guān)系好像不一般啊。你……不介意?”
陸纓來了一句,“我見猶憐,何況汪大夏乎?”
陸炳聽了,當(dāng)即噴出一股參茶,“胡鬧!還沒成親,就想著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
陸纓說道:“父親您是知道的,我和魏大夫什么流產(chǎn)緋聞都不是真的。”
陸炳感覺自己中風(fēng)又要犯了,“我說的不是你!是汪大夏!汪大夏何德何能,要同時有你還有她。一個上門女婿,還敢把外頭的女人帶進來,成何體統(tǒng)!”
陸纓說道:“魏大夫是我親自帶進來的,跟汪大夏沒關(guān)系。何況那些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我和她才是一對,我把他們兩個同時帶到家里,就是欺男霸女。京城的衙內(nèi)不干這種事情,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衙內(nèi)。我只是犯了天下衙內(nèi)都會犯的錯?!?br/>
“魏大夫正得尚美人的青睞,那些知情的人,比如景王、嚴世蕃他們,會以為我是故意結(jié)交魏大夫,為了前途混個好人緣而已。大家都是女人,比較好說話?!?br/>
“你——”陸炳把茶碗一放,“你畢竟是個女人,這種剪不斷理還亂混亂關(guān)系,會影響你的名譽,將來——”
“將來不好說好婆家?!标懤t替父親把下半句話說出來了,“這正是我想要的,難道我這一生,就是為了找個好婆家?我寧可選擇建功立業(yè)。”
陸炳問:“你到底遇到什么樣的男人才肯嫁?你給個準話,如今你的婚事比我的中風(fēng)還要令我頭疼?!蔽揖褪呛5讚漆樁家o你找出來!
陸纓想到了丁巫那句“不破白蓮終不還?!闭f道:“不是遇到什么人,是取得什么樣的成就。父親已經(jīng)把白蓮教這件事交給我了,等我將白蓮教斬草除根,建功立業(yè),我在錦衣衛(wèi)做成一樁大事,就甘愿功成身退,考慮婚事?!?br/>
陸炳問:“要是破不了白蓮教呢?”
陸纓說道:“不可能做不到,我對我自己、還有我的人充滿信心。在這之前,您別催我,催我也沒用?!?br/>
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神,陸炳安慰自己:好歹有個準信了,總比以前堅持不嫁要好很多。
陸纓退下,忙著尋找綁架魏采薇的車夫,要錦衣衛(wèi)的畫師去順天府衙門找和車夫?qū)υ掃^的武都頭,詳細描繪此人畫像,貼的到處都是,全城通緝,還出了高達五百兩的賞金。
陸纓應(yīng)付完父親,晚上母親李宜人和五妹又來找她,李宜人問:“你帶個男人回來也就罷了,帶個女人是怎么回事?”
陸纓耐著性子解釋道:“辦案所需,母親不要多慮。”
陸五妹有些吃味,“四姐姐的書房,平日連我都不讓進,姐姐居然讓一個女醫(yī)登堂入室了,是她親還是我親?”
“當(dāng)然是妹妹親。”陸纓說道:“是我之前的案子把她牽扯進去了,自是要負責(zé)到底,否則以后誰還敢跟我做事?”
陸五妹說道:“可是我聽下人說,汪大夏和她不清不楚的,姐姐怎能上趕著將一頂綠帽子戴在頭上?!?br/>
陸纓和汪大夏演的太好,單純的陸五妹已經(jīng)將汪大夏視為準姐夫了。
陸纓說道:“傳聞不可信。傳聞還說魏大夫為我流產(chǎn)呢,多少人對此堅信不疑。難道你不相信我?”
李宜人和陸五妹只能選擇相信陸纓。
于是魏采薇就這么堂而皇之的陸府住下調(diào)養(yǎng)身體了。期間毓德宮的尚美人通過司禮監(jiān)征召過她一次,司禮監(jiān)的人先去甜水巷,當(dāng)然撲了個空,然后打聽到魏采薇差點被當(dāng)街綁架,如今住在陸府。
司禮監(jiān)的人去了陸府請她,看到魏采薇一副無精打采的病容,不敢請她,怕她進宮過了病氣給尚美人。如今皇上幾乎天天都要尚美人去西苑伴駕,可不能生病,掃了皇帝的興致。
司禮監(jiān)的人空手而回,尚青嵐聽說魏采薇受傷了,賜了一堆名貴藥材、還有一箱子過冬的毛皮給她。
尚美人所賜之物浩浩蕩蕩送到了陸府,魏采薇當(dāng)眾跪謝了賞賜,陸府的人才知道她在后宮新寵尚美人那里如此有體面。
魏采薇在陸府休養(yǎng)半月,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丁巫的飛鴿傳書也到了錦衣衛(wèi)衙門,陸纓將密語翻成正常用語,得到了答案。
經(jīng)歷重創(chuàng)之后,白蓮教教主趙全最近韜光養(yǎng)晦,主要在豐城搞什么妙手回春的騙局騙取教眾錢財,并沒有派人去殺魏采薇。
另外,教主最近忙得很,因為俺答汗要迎娶第三個哈屯了,娶的正是他的外孫女、以前白蓮教的圣女金鶯,教主最近一直齋戒做法,為金鶯祈福,祈禱她早生貴子。教主所謀甚大,不可能為了魏采薇這種小人物興師動眾、自傷臂膀。
以及,白蓮教的寶卷在中原基本都是口口相傳,很少有印刷出來的,因為教民基本都不識字。即使有書籍寶卷,也基本上用佛經(jīng)的封皮來隱藏寶卷內(nèi)容,不可能用《全唐詩》。
最后,丁巫千叮萬囑,要保護好魏采薇,早日找到真兇。
陸纓把密信給了汪大夏和陸炳看。
汪大夏一看金鶯是這個結(jié)局,當(dāng)即罵道:“俺答汗也忒不要臉了。一把年紀,還肖想自己外孫女?!?br/>
陸炳輕咳一聲,“我幸虧把你這個禍水從紫禁城帶出來了,否則就憑你這句話,就可以殺頭了。尚美人如今正得寵。”
陸纓說道:“丁巫排除白蓮教,那么就是有人以白蓮教的名義混淆視聽,通緝到現(xiàn)在都找不到綁匪,一定有人接應(yīng)窩藏。能夠做出如此周密計劃的只有兩個人,要么是景王,要么是嚴侍郎??墒菄朗汤蓻]有足夠的理由對付魏大夫,何況魏大夫還是后宮新寵尚美人跟前的紅人?!?br/>
“嚴世蕃素來會討好順從皇上,皇上喜歡尚美人,嚴世蕃討好獻媚都來不及,怎么可能讓尚美人討厭他?道理說不通,所以我覺得景王嫌疑最大?!?br/>
陸炳提醒道:“可是景王遠在湖北安陸?!?br/>
陸纓說道:“景王府在京城還有房產(chǎn)、田產(chǎn)、皇店、林地、草場,這些都是王府的人打理,這些地方都方便藏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可以從這些地方盯梢,看有無車夫相貌的人出沒?!?br/>
汪大夏主動請纓:“標下去查。標下認為陸統(tǒng)領(lǐng)的判斷是對的?!?br/>
陸纓說道:“是你把景王弄到藩地上去的。估計整個景王府的人都認識你,對你恨之入骨,你記得喬裝打扮,別打草驚蛇?!?br/>
“沒問題。”汪大夏應(yīng)下,當(dāng)即去換裝。
陸炳說道:“雖然已經(jīng)排除白蓮教,但是你明面上還是要繼續(xù)散播是白蓮教鬧市行兇的傳聞,以麻痹真正的幕后黑手,讓他們以為錦衣衛(wèi)上當(dāng)了?!?br/>
陸纓說道:“我明白的,就是明面上找白蓮教,暗地里查景王底細?!?br/>
陸炳頓首:唉,這么高的悟性,為什么偏偏是個女孩子呢?
汪大夏穿上了陸纓的女裝,扮作一個嬌俏活潑、笑容明媚的少女,走路的姿態(tài)比陸纓更像女人,他還在陸炳陸纓父女面前轉(zhuǎn)圈圈,“認不出來了吧。”
陸炳簡直沒眼看,又開始無數(shù)遍反省自己:我到底把什么奇怪的東西召到錦衣衛(wèi)來了?
汪大夏延續(xù)了上一世可怕的審美,陸纓指著他的發(fā)髻,“把花摘下來。”
汪大夏照做,取下一朵玫瑰。
陸纓:“繼續(xù)摘?!?br/>
汪大夏摘下一朵曇花。
陸纓干脆站起來,把汪大夏滿頭的紗花珠翠薅個十之八/九,只留下一對應(yīng)景的茱萸,“不要把腦袋當(dāng)花瓶,什么花都插戴進去,你不覺得頭沉嗎?”
穿戴成這樣,的確認不出他是汪大夏——但是也太引人注目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