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捏著手里的佛珠，靜靜聽著祁管家說下午孫媳婦那里發(fā)生的事。
    要不是老大媳婦帶去的人將事情宣揚(yáng)出來，這事情的始末恐怕外人難以知曉。
    孫媳婦其他方面暫且不說，規(guī)矩上面挑不出半點(diǎn)錯(cuò)處來。
    她那些陪嫁丫頭從來不嚼舌根，不挑是非，孫媳婦屋里的事半點(diǎn)沒有傳出來過。
    這馭下的手段很是不弱。
    祁家她是下了大力氣管的，血腥見了不少，可效果卻也只在那短短的時(shí)間內(nèi)有用。
    一年半載的就又恢復(fù)了原樣。
    年紀(jì)大了，心便軟了，以前就是杖斃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現(xiàn)在明知道府里又開始亂了，卻做不到原來那樣的狠辣。
    她知道她這是不想見血了。
    看孫媳婦能將下人管教成這樣，她更信了老太爺?shù)脑拵追帧?br/>     可再看好孫媳婦，有些事情她卻也不好偏幫著她。
    老大媳婦雖然魯莽了一些，越過孫媳婦讓綠柳管佑兒屋里的事更是錯(cuò)得沒了邊，可是婆婆往兒子房里放人卻是古來有之。
    她雖然不喜她直接粗暴的方式，讓佑兒多納兩房妾卻是贊成的。
    都二十出頭了，膝下還沒有一男半女，她也著急。
    房里多收幾個(gè)人，早點(diǎn)有個(gè)孩子，當(dāng)了爹佑兒才能更穩(wěn)重。
    要是老大媳婦能耐著性子再等上一等就好了。
    小兩口成親也才半年，這半年分開的時(shí)間占了一半有余，放誰身上這事都正常。
    “這事，先不要去理會，看佑兒如何做吧，府里那些丫頭好好罰上幾個(gè)，連主子的事都敢多嘴了，這股邪風(fēng)不能長。”
    “是。”
    飯廳內(nèi)，云書領(lǐng)著丫頭們在做飯前的準(zhǔn)備。
    “動作快點(diǎn)，燕子，你去廚房看看春玉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好。”
    知若站在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丫頭忙活，往前的腳步不由得又縮了回來。
    少夫人這樣的作派不要說綠柳那里沒有，就是老太爺那里都沒有。
    果然是揚(yáng)州那里出來的人。
    云書的眼角余光一直留在她身上，看她如此心下冷笑，就這點(diǎn)膽色還敢來招惹小姐，不知死活。
    “云書姐姐，春玉姐那邊已經(jīng)都好了，馬上就能過來。”
    擦了擦手，云書直起腰，“我去請小姐姑爺，你們再看看有沒有遺漏。”
    “是。”
    知若垂了眉眼，沒有去爭這個(gè)差事。
    侍候大公子才是她的本份。
    給自己壯了壯膽，知若邁步上前，把擺得整整齊齊的碗筷又給擺弄了一番。
    其他丫頭都當(dāng)沒有看到，各忙各的。
    春玉領(lǐng)著小丫頭將菜上齊，估摸著一會小姐可能會吃不好，干脆又回了廚房，今天，給小姐做個(gè)涼菜好了。
    祁佑心里有事，這院子里又都是如初的人，徑自扶著臉色淡淡的如初坐桌邊坐下，根本沒注意到屋子里多了個(gè)別有用心之人。
    知若咬了咬唇，走近了福身道：“妾……奴婢見過大公子。”
    到底臉色還沒那么厚，話一出口便又趕緊改了口。
    可這一個(gè)字，就讓祁佑明白了如初不愿意說出口的話。
    直接將人送到這里來，祖母不會不知會他就做這樣的事，會這么讓如初難堪的，只有一人。
    祁佑抬頭，也不讓她起身，冷聲道，“出去。”
    “大公子，是，是大夫人親自將奴婢送來少夫人這，讓奴婢好生侍候大公子。”知若情知一定不能讓大公子厭了自己，趕緊將自己摘了出來。
    她是大夫人送來的，大公子總要給自己的娘親幾分面子吧，只要能留下來就一切都好說。
    “這么說，你并非自愿？既然如此，祁亮，將她送回大夫人那里。”
    “不，大公子，奴婢，奴婢愿意，能侍候大公子，是奴婢的福份。”
    “滾。”
    知若被這一聲嚇得整個(gè)都跪了下去，身體直發(fā)抖，不經(jīng)意間抬眼，居然看到那個(gè)向來軟弱的少夫人像沒看到這一幕一般，自顧自的吃著丫頭夾來的菜。
    眉目間淺淺淡淡，沒有被大公子維護(hù)的喜，也沒有因?yàn)榇蠊拥呐隆?br/>     她突然有種感覺，少夫人，一點(diǎn)都不怕大公子。
    怎么會？不可能，一定是她感覺錯(cuò)了，大公子極少生氣，可一旦生氣，就是府里幾位大爺都不會愿意招惹的。
    祁佑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更加厭惡，對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進(jìn)來的祁亮道：“將人丟出去。”
    “是。”
    祁亮朗聲應(yīng)了，幾步上前一把將人扛起來就往外走，一點(diǎn)也沒想過這個(gè)可能會是姨奶奶。
    笑話，大公子都厭惡成這樣了，怎么可能會收了她。
    至于大夫人的反應(yīng)……那不是他的主子。
    沒了外人，華如初也不擺那譜了，“你們都去用飯吧，這里留個(gè)人守著就行。”
    “是。”
    屋里安靜下來，華如初給祁佑夾了幾筷子菜，道：“吃吃看，這是前幾天我們吃的鹽蛋黃炒的菜，聽說挺受歡迎。”
    祁佑再沒有胃口也不會駁了如初的面子，拿起筷子將菜送進(jìn)嘴里。
    這道菜他在太子府也吃過，不過味道遠(yuǎn)沒有家里的做得好。
    想起這東西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出來的，祁佑的心情好了些。
    兩人都只是草草吃了些便放了筷子。
    “我去趟書房。”
    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華如初微微點(diǎn)頭，沒有多說什么話。
    沒有遷怒，也沒有覺得委屈，就是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多說一句話都會讓她更累上幾分。
    以她的性子都能把日子過成這樣，真不知道其他媳婦是怎么熬成婆的。
    離了如初的視線，祁佑身上所有的柔和都退去，冷厲得如同沒成親前的每一日。
    祁亮心下顫了顫，頭垂得更低。
    少夫人在大公子心里的地位，恐怕比他以為的還要更高。
    以后，他對少夫人要更恭敬才行。
    “怎么回事。”一落坐，祁佑就冷聲問。
    除非有重要的事必須用到兩個(gè)人，不然祁亮和祁安總會留一個(gè)人在家，這幾年都是如此。
    以前只是不想家里發(fā)生什么事他被蒙在鼓里，現(xiàn)在，他卻覺得這個(gè)決定對極了。
    如初從來就不是會訴委屈的性子，等她自己主動說絕無可能。
    可他最不想的，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候，不知道的地方如初受了委屈。
    祁亮當(dāng)時(shí)一看大夫人帶著知若前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一直守在少夫人院子里，事情的經(jīng)過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不敢隱瞞，將過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
    祁佑默不作聲的聽著，臉上的神情沒有一點(diǎn)變化，要不是跟著大公子這么多年，祁亮也絕對會以為大公子只是在了解這個(gè)事而已。
    “你和祁安都記住了，以后不管是誰留在府里，必須將府里的事第一時(shí)間告訴我，尤其是有關(guān)少夫人的。”
    “是，大公子。”
    “將綠柳打包丟出府。”
    祁亮心下一驚，綠柳怎么說也跟了大公子這么多年，就這樣丟出去是不是會讓人覺得大公子太無情了？
    “還用我再說一遍？”沒有得到回應(yīng)，祁佑本就冷厲的臉更沉了幾分，什么時(shí)候他的人也做不到令行禁止了？
    壯著膽子，祁亮勸道：“大公子，綠柳姨奶奶是正經(jīng)開了臉的，已經(jīng)記在了名碟下，這么做是不是……”
    “除名就是。”
    “……是。”祁亮走出書房的腳步特別慢，想著可能大公子會收回成命，可直到他走出房也沒再聽到大公子說過一句話。
    祁亮在想什么祁佑哪會不知，他不是沒給綠柳機(jī)會，她要是懂事，就該以被禁足為名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屋子里別摻和進(jìn)來，可她不但敢違了她的話走出院子，還敢如此給如初難堪，讓他如何再容忍？
    十余年的香火情保不得她一輩子。
    一想到那會如初心里的憋屈，再一想到如初在外面的肆意，他心里就難受得慌。
    孝道倫常讓他不能對母親動手，那么，綠柳就全部承受了吧。
    此時(shí)天已近黑，祁亮帶著幾個(gè)壯實(shí)的婆子突然到來讓綠柳心猛的一沉，那種下墜感使得她緊緊捂住胸口，臉色微微發(fā)白。
    想到今日的事，綠柳心里有了譜，起身道：“可是大公子要見我？”
    “不，大公子不愿見你，大公子有令，從今日起綠柳從名碟上除名，和祁家再無干系，這是你的賣身契，這是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大公子說了，現(xiàn)在就讓你離開祁府，綠柳姑娘，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除名……離開祁府……
    綠柳耳中只聽到這兩個(gè)詞，腦中嗡嗡直響，眼皮一翻，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她所要的，不過是大公子的憐惜而已，不過是想常伴大公子左右，不過是，不過是想再和從前一樣……
    怎么就讓她落到這樣的境地呢？
    祁亮皺了皺眉，現(xiàn)在這個(gè)時(shí)辰將人丟出去恐怕要惹來閑言碎語，看綠柳這個(gè)樣子，說不定還得丟了命。
    一咬牙，祁亮回頭吩咐道：“將綠柳姑娘的東西收拾妥當(dāng)，你們輪流將人看好了，別讓她出了事，我去回稟大公子，看能不能讓她呆到明天早上，記住，千萬別讓她出了事，免得到時(shí)候祁府臉上不好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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