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苦讀之時，便到了金秋九月。。しw0。
    他是在和獵戶二人的飯桌后，正欲起身出去走走，然后再去看書時，聽到獵戶說了自己的打算的。
    “我要往關(guān)外走一趟。”秦止緩緩開口道，“待我回來，大約至少要十一月了。”
    林安登時頓住要站起的身子。
    “關(guān)外？三哥去關(guān)外做甚么？”林安道，“去見老友？可是去見老友，也不必要在那里待上一兩個月……”
    林安從前身邊一直跟著獵戶時，雖讀書辛苦，卻也從不覺時間難熬。可是如今獵戶要走……雖然只是走一段時日就回來，林安卻已然覺得獵戶離開后的時日會異常的難捱。
    他很不想獵戶離開。
    秦止面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他伸出手，在小秀才腦袋上摸了幾下，方才微微笑道：“三哥是去賺銀子。”
    林安一怔。
    秦止繼續(xù)道：“三哥從前在軍中時，軍中有不少人是因殘退役。他們退役后，因殘而被人輕視，因貧窮而被人蔑視，三哥想要幫他們一把。”
    當(dāng)然，秦止自己，也想要好生想個賺錢之道，讓林安不至于因銀錢而難過。
    林安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便道：“三哥是想去關(guān)外，弄些皮子、人參、鹿茸之類的東西，運到京城或是南邊去賣？然后再去南邊弄些南邊的絲綢珠寶之類的東西送到北邊？”以此賺取差價？
    秦止的確是想要賺取差價的。
    不過，他原先只是想著把關(guān)外的東西送到京城，從京城那些達(dá)官貴人手中賺些銀子回來。可是聽林安這么一說，他心中也覺得，只往京城跑，似乎是有些虧。
    倒不如這一趟往關(guān)外去，便弄些關(guān)外沒有的東西去賣，在關(guān)外賣完，再買些關(guān)外本土的東西，送往京城和江南。待去了江南后，再把江南的好物買了往京城送去。
    如此一來，倒是比他之前想的，要賺上更多。
    只是這一趟走來，等他歸來，至少要過年了。
    饒是秦止向來冷情，想到要數(shù)月見不到小秀才，眼中亦帶上了不舍。
    林安也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似乎多說了什么話，使秦止的計劃又變了變，登時懊惱不已。
    “三哥，真的要走？”林安捉住獵戶的手道，“其實三哥想賺銀子也好，想幫那些人也好，都可以再等一等啊。等我中舉后，就會想法子賺更多的錢，到時候，肯定需要人。三哥到時讓那些人來幫我，豈不是也算幫了他們？”
    還不必讓他和獵戶承受離別之苦，更不必獵戶和那些人去冒險。
    畢竟，古代不比現(xiàn)代。在古代長途跋涉，不但路途遙遠(yuǎn)不好走，還要常常面臨諸多危險，林安著實舍不得獵戶去吃這個苦。雖然他大約也能猜到，獵戶從前吃得苦，比這南北走上一趟的苦要多得多。
    秦止看著林安，搖了搖頭。
    林安和秦止卻不同。
    秦止舍不得林安吃苦，便會自己去吃苦賺銀子，哪怕他對從商一事并不是很感興趣；
    而林安亦舍不得秦止吃苦，但是他卻會尊重秦止。
    在林安而言，秦止才二十九歲，還是大好年華，又是這個時代不會拘束的男子，心中既有雄心壯志，想去走這一趟，賺上一大筆銀子，著實再正常不過。只是他心中不舍，才會出言相勸。
    可是在他沒有勸服秦止后，林安卻會尊重秦止，即便心中擔(dān)憂牽掛，卻也會讓秦止離開。
    只是林安的行為，在他自己看來，是他應(yīng)當(dāng)做的，其中也并無過錯。可是在旁人看來，他這等行為，卻是逼著秦止背井離鄉(xiāng)。
    齊笙看不過眼，想要去質(zhì)問林安，可是卻被秦修然攔住了。
    齊笙怒道：“阿止先前只是打算去關(guān)外跑一趟，不到兩個月就能回來！可是現(xiàn)在好了，阿止去和小秀才一說，小秀才就攛掇著阿止去完關(guān)外再跑江南！這樣從北往南跑上一趟，還要在過年前趕回林家村陪著那小秀才過年，那小秀才心里到底把阿止放在哪里了？”
    秦修然要勸說的話，在看到院子外的二人時，便頓住了。
    齊笙也不傻，他回頭去看，就看到秦止和林安二人，正一齊站在門外。
    顯見是把他方才的話都聽了進(jìn)去。
    齊笙愣了一下，心道自己又沒說錯，立刻理直氣壯了起來，大聲哼了一聲，便轉(zhuǎn)頭去了后面院子，根本不理這房子院子的主人林安。
    林安和齊笙、秦修然素來沒有什么交情。
    一來二人都覺得秦止和他在一起，是秦止虧了。二來林安又是書生，還是一心想要考科舉的書生，秦修然和齊笙便覺終有一日，林安會拋棄秦止。
    這樣一來，林安縱然一開始有心與他們交好，幾次得不到二人回應(yīng)后，林安也徹底沒這個打算了。
    只是不熟悉歸不熟悉，林安倒真的沒有想到，秦止的朋友，會這樣想他。
    林安頓了頓，看向獵戶道：“三哥，我并未那樣想。我心中……”
    他的心中，獵戶排名是很高很高的。
    秦止道：“三哥知道。”
    林安抬頭看他。
    “三哥知道，媳婦兒舍不得三哥。”秦止溫聲道，“三哥也知道，媳婦兒并無要趕三哥離開的意思。”
    林安放下心來。旁人怎么誤會他都無妨，只要獵戶知道他的心思就好了。
    于是林安不再糾結(jié)這件事。
    而齊笙也被秦止通知，說是關(guān)外一行，要帶著齊笙一起去。
    齊笙最厭煩趕路，剛要反對，說自己要留在林家村里繼續(xù)養(yǎng)豬養(yǎng)羊養(yǎng)兔子，就被秦止雙目冷冷地掃了過去。
    齊笙立馬閉嘴。
    得了得了！他還是甚么都別說的好。這個阿止，分明就是故意打擊報復(fù)！不就是說了他媳婦兒幾句不太好聽的大實話么？至于小氣成這樣么？
    秦止當(dāng)然是小氣的。
    既然知道了齊笙看不慣林安，林安對齊笙也無好感，那他怎么可能還會把齊笙留下來，礙林安的眼？
    當(dāng)下就決定把人帶走。
    除了齊笙外，秦止在林家如今的林一到林九九個被他訓(xùn)練過，已經(jīng)有些拳腳功夫的壯丁里，選了林一和年紀(jì)最小的林六，然后又去奴仆行，買了五個壯丁，統(tǒng)統(tǒng)帶走。
    當(dāng)然，秦止既然要走這一趟，帶的人自然不止這些。他一面去鏢局詢問路線，請了一隊三十人的鏢隊和足夠的車馬，一面寫了幾封信，等了十日，他從前那些身體有殘疾、但不妨礙行走的退役兵，從周遭的縣城鄉(xiāng)鎮(zhèn)匆匆趕來，統(tǒng)共來了二十三個。
    林安特特趕去看過那二十三個退役兵。
    那二十三人，個個氣勢都很足，雖然不是缺了根胳膊，少了只眼睛，就是沒了耳朵，看著嚇人。但看他們言行舉止，對秦止很是尊重感激。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人。
    林安見了一次，認(rèn)了一回人，把他們的模樣都印在腦袋里，又過三日，就見秦止裝好了三千兩銀票在衣服內(nèi)袋里，打算翌日就走。
    這三千兩銀票，是獵戶后來打獵掙得。
    也不知獵戶運氣怎么這樣好，常常就能找到旁人找不到的稀罕獵物和靈芝人參，這樣零零總總賣下來，賺來的銀子，除了準(zhǔn)備娶小秀才的聘禮，另外還剩了三千兩。
    林安覺得三千兩不夠，有心把獵戶之前放在他這里的金子都給獵戶帶走，奈何獵戶根本不同意。
    “那已經(jīng)是你的了。”獵戶硬邦邦地道，“將來是你的嫁妝，不能給我。”
    林安瞪他。
    獵戶任由小秀才瞪，卻始終不肯松口。
    林安道：“那是你的錢。放我這里，只是暫時保管。”
    獵戶并不是這樣想的。
    他知道小秀才喜歡錢，他也知道，如果小秀才真的嫁給他了，在錢財方面……獵戶想，他現(xiàn)在多賺些銀子，等他們成親前，他把銀子都給小秀才當(dāng)嫁妝嫁給他，或許小秀才就不會那么不開心了。
    他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的。
    “三千兩，足夠了。”獵戶低聲道，“有二哥在，不會有人敢作弄于我。三千兩，真的夠了。”
    林安苦勸不得，只能由得獵戶去。
    只是他生氣也是真的。
    于是明明知道獵戶要離開的這個晚上，希望能留在他的房間里——即便他們并不會做甚么——可他還是把獵戶給趕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一早，獵戶真的要走了，林安才把人給拉進(jìn)屋子里，把高高大大的獵戶給壓到了門板上。
    獵戶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他的小秀才。
    他任由小秀才狀似粗魯?shù)陌阉诉M(jìn)來，又任由小秀才把他壓到門板上。
    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小秀才看。
    眼睛里除了期待，還有些微的……挑釁。
    似是再說，看你能做甚么？會做甚么？
    大部分男人都受不了心上人這樣的挑釁。
    小秀才也不例外。
    于是他墊著腳尖，逼近獵戶，鼻尖貼著鼻尖，彼此的氣息相護(hù)纏繞，然后惡狠狠地道：“快些回來，知道么？”
    “嗯。”
    “不許受傷，記住了？”
    “嗯。”
    “英雄救美甚么的，都交給齊笙去做，你不許沾，懂？”
    “嗯。”
    “要……記得我。”
    “好。”獵戶伸出手，摟住小秀才細(xì)細(xì)的帶著一點點肉的小蠻腰，聲音沙啞，道，“我會一直記著媳婦兒，片刻都不會忘記。”
    小秀才這才笑了出來，露出兩個漂亮的小酒窩。
    然后他扭了下臉，把左邊的小酒窩對準(zhǔn)獵戶的唇。
    獵戶便狠狠親了一下。
    小秀才又扭了臉，露出右邊的小酒窩。
    獵戶親了兩下。
    眼睛落在小秀才的唇上。
    小秀才面上微紅，可還是小聲道：“該換我親回去了。”看到獵戶興奮的目光，小秀才故作鎮(zhèn)定，“記住了，我只教一次。”
    然后他就身體力行地告訴一直對春宮圖孜孜不倦的研究，卻還不知道“伸舌頭”這件事的獵戶，什么叫做舌吻。
    獵戶從前因沒有被啟發(fā)，所以不懂。現(xiàn)下自然是一點就透，有憑著豐富地聯(lián)想，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反過來把小秀才給壓在了門板上，親了個夠。
    結(jié)果就是，小秀才被親的雙唇腫了起來，根本不能出去送行。
    林安：“你故意的！你定是故意的！”
    獵戶面無表情：“你也是故意的。”
    故意拖到今日，他們分別的前一刻，才告訴他原來他還可以伸！舌！頭！
    林安：“……”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因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那么一點點的過錯，林安清咳一聲，主動道：“此事暫且不提。你既要走，我又因你之故，不能去送……我有錦囊相贈，只能現(xiàn)在給你。”
    獵戶道：“你繡的？”
    林安：“……我！買！的！”
    他一個大男人，就是再喜歡獵戶，也絕不可能為了獵戶去學(xué)什么女工啊！這簡直是想都不用想的好不好？
    獵戶：“……”
    “切記帶在身上。”林安把青色錦囊粗魯?shù)厝o獵戶，就把人往外推，“好了，我話說完了，三哥你快些走罷！快走快走！”
    然后不等獵戶說些什么，就“砰的”一聲，把門給關(guān)上了。
    獵戶自知理虧，摸摸鼻子，看了一會，見小秀才真的不給他開門了，這才把錦囊打開。
    三張紙。
    兩張三千兩的銀票。
    一張是林安的親筆所默寫的詩句。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yuǎn)魂飛苦，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是李白的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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