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花心的小秀才
事實上,那小廝的確猜到了幾分。本文由。。首發(fā)
只是他到底不是當事人,因此雖猜到了是流民反了,卻沒猜到,會策劃流民反了的人,是意外發(fā)現(xiàn)華陽縣沒了縣丞的人,故意為之的。
如果不是這樣,流民每日吃的東西僅僅足夠溫飽,如何能沖破城門,甚至能反客為主,暫時占有華陽縣呢?
不過即便如此,那些流民也不會稱霸多久。
果然如獵戶所說,到了下午,華陽縣的流民就被縣城里留下的官兵和一些力氣大的男人女人給制住了。
城門重新開放。
獵戶帶著林一、林二就沖了進去。
林安原本想去,可是獵戶哪里舍得小秀才去冒險?當下伸出一掌,把那個還在喊叫著要去見老爺太太的劉家小廝一掌劈暈,然后看向林安。
林安當即閉嘴,囑咐獵戶幾句小心,才讓獵戶離開。
可是等獵戶一走,林安又開始后悔。
縣城的事情,雖然獵戶說得有理,林安也明白那些流民成不了事情。可是,一想到他為了劉夫子,而讓獵戶陷入險境,又覺自己著實過分,恨不得將獵戶抓回來,放在自己眼前看著。
可是人已經(jīng)走了,說什么也晚了。
好在兩個時辰后,獵戶就獨自從縣城里回來了。
林安忙忙迎了上去。
獵戶以為林安是擔心劉夫子一家,立刻道:“劉夫子家里有地窖,因此都躲到了地窖里,雖然損失了些財物,但人都沒有受傷。”
林安卻道:“那你呢?”
獵戶一怔。
林安道:“你去縣城時,可受傷了?”
獵戶這才笑了。
他摸了摸小秀才的腦袋,道:“未曾。三哥去時,縣城已經(jīng)安穩(wěn)了下來,那些流民已經(jīng)被制住,抓了起來。”
林安又上下打量獵戶一番,這才放心。
然后再問張家。
華陽縣出事后,林安并不敢驚動張燦。
畢竟,流民鬧事,卻也是故意挑著有錢的富戶鬧事。張家雖然低調(diào),可是張家有錢也是事實,難保那些流民不往張家去挑事。
好在獵戶道:“張家?guī)孜恢魅思遥啥既ヅR縣親戚家中賞菊吃蟹,倒是不在家中,自是無事。只是張家大宅……被砸了個遍,房子里的銀錢首飾,也都被搶了。”
林安松了口氣,道:“只沒了那個宅子里的錢財,對張家來說,倒是小事。”然后又打量了獵戶幾眼,便回去將事情告知張燦。
張燦大驚,聞說家人都去了臨縣,才松了口氣,然后又道明日要去臨縣看望家人。
林安自是應了。
華陽縣經(jīng)此一劫,雖然沒有被流寇得逞,但也損失頗大。
等到新任縣太爺來到華陽縣時,華陽縣街頭乞丐已然比平日要多了三四倍。而好多乞丐更是為了一口分吃,愣是故意在衙門外面挑事,妄想被關進牢里,好歹吃上一頓飯,填填肚子。
“牢里因關了不少流民,又有縣城里乞丐還會故意把自己往牢里送,”牢頭很是緊張的看著新縣太爺,“這些日子糧食吃得極多,怕是再過些日子……”就該動用縣城的糧倉,才能養(yǎng)得起牢里那些人了。
新上任的縣太爺:“……”
“而且據(jù)小的看,那些流民被抓了后,一個個的也高興得很。他們常說,早知道就早早鬧事被抓緊來了,也省的他們還要在城外的破廟里風餐露宿那么些日子。”
縣太爺扶額長嘆:“加緊審問,待審完后,將他們速速發(fā)落了才好。”
沒法子,縣太爺家里也沒余糧啊。
其實沒余糧的又何止是縣太爺家?
華陽縣流民鬧事之后,其余又有四五個地方接連發(fā)生鬧事。有的是純粹為流民所為,有的則是流民被人利用,故意鬧事。
一時之間,動亂不斷,人心惶惶。
然后,當今圣上,以六十歲高齡,喜得一雙龍鳳胎!
圣上大喜,昭告天下,為一雙剛剛出生的兒女祈福,農(nóng)戶免征三年稅賦,開荒地者,免征五年稅賦,同時明年秋天,開恩科,多加一次鄉(xiāng)試!
百姓皆呼萬歲英明!
動亂大多停了下來。
流民之中,是有些想要不事生產(chǎn)的,可大多數(shù)還是愿意勤懇開荒,換取食物,以求平安。
雖然這位圣上會免除賦稅的理由著實可笑,被言官攻擊數(shù)次,奈何圣上已經(jīng)六十歲了,做了四十年的皇帝,言官只動動嘴,根本奈何不了這位皇帝如何,因此滿朝文武也只能任由這位圣上發(fā)下此等荒唐的詔書。
不過,不管理由荒不荒唐,百姓得了實惠才是真的。
原本愁苦地一下子老了幾歲的村民,好歹是擠出了個笑容,覺得能繼續(xù)活下去了。
林安看到開恩科時,心中先是一喜,待將內(nèi)容全部看完,才想到去看獵戶。
獵戶也正在看他。
一雙幽深的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小秀才臉上驀地一紅。
那雙眸子似是黑夜中被點亮的燈火一般,突地又亮了幾分。
小秀才瞪向獵戶:“不許這么看我!”
獵戶:“嗯。”然后繼續(xù)看。
小秀才:“……”
小秀才瞪著眼睛生了會氣,才拉著獵戶低聲咬耳朵:“圣上新得一雙兒女,因此而開恩科,我能理解。可是,因此而免三年農(nóng)戶賦稅,這是怎么回事?”
耳朵癢癢的。
獵戶努力記住這種感覺,然后才溫和地看向小秀才:“這個是改口費。”
小秀才:“?”
獵戶露出一副嫌棄的神情,道:“二哥說,讓我告訴你他還活著,并且讓你喚他二哥。然后,”他看一眼墻上貼的告示,“那個是改口費。”
小秀才:“……”雖然他很關心民生問題,很在意周圍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但是,他也很在意到手的銀子的問題啊。
眼看著手里沒有一兩銀子是那位“二哥”送的,小秀才直接道:“改口費不是當面給的么?我還未曾見過他,這‘改口費’,豈能作數(shù)?”然后擺完手,雙目亮晶晶地看向獵戶,道,“不作數(shù)的,對不對?”
獵戶面無表情地伸手戳了戳小秀才的臉頰。
小秀才立刻笑了起來,兩個小酒窩,煞是醉人。
獵戶立刻道:“媳婦兒說得對。”
明明是要為那位太子殿下將來登基做事,方便那位太子將來不必遭受內(nèi)憂外患,卻偏偏要說是給他家小秀才“改口費”。就算他家小秀才心軟同意了,他這一關,也是過不了的。
林安立刻高興了起來。
——雖然他還不知道那位二哥在做什么,為何會有這樣的本事,能左右或是推動皇帝的想法。
和獵戶說完“改口費”一事,林安便直奔劉夫子家,和劉夫子探討明年參加恩科一事。
獵戶看著小秀才興奮地背影,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想法。
林安到了劉夫子家,劉夫子正在等著他。
師徒二人皆看重這次的恩科。
雖然林安等到恩科的第二年,照樣還能考試。可是,能早一年考到功名,又何必要晚上一年?
“你明年四月出孝,上半年的提學官巡考,你是參加不了了。好在下半年七月初的巡考,你還能參加。巡考通過,正好能參加秋闈。”劉夫子頓了頓,看了緊跟著林安不放的獵戶一眼,道,“五月是惡月,不宜嫁娶。但你們兄妹出孝后,婉兒就十九了,不能不嫁。但若拖到六月,你又會因為未在州學讀書過兩月之久,錯過巡考。所以,婉兒只能四月底,便嫁出去。”
林安不舍道:“師父,可否讓張家再等等?待我秋闈后,得了舉人功名,再將大丫嫁出去,豈不是喜上加喜?”
劉夫子瞪他:“婉兒已經(jīng)十九了!張燦比婉兒還大上兩三歲,張家肯等婉兒等那么久,已經(jīng)是難得的好人家了,你莫要胡鬧!”劉夫子氣罷,又道,“還有,甚么大丫二丫?婉兒有名字,莫要再這樣稱呼她!”
林安摸摸鼻子,不敢吱聲。
“秀才的院試在二月,成績出來在三月,若是張燦能中的秀才,再迎娶婉兒,那才是喜上加喜。”劉夫子深深看林安一眼,“你可明白?”
林安立刻聽懂了劉夫子的話,沉默片刻,才道:“阿燦很努力,若是這幾個月能一直如此的話……應該有六分把握能考過院試,獲取秀才功名。”剩下的四分,只能是天定。
劉夫子道:“張燦的事情,你有數(shù)就好。我這里給他準備了不少題目,你拿去給他,看著他寫。至于你鄉(xiāng)試的功課,十天后,我再拿給你。”見林安乖乖點頭,劉夫子喝了口茶,才又道,“既然明年四月婉兒就要出嫁,她的嫁妝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林安道:“我已經(jīng)買下了五間鋪子,大……婉兒喜歡令家仆做生意,還是租出去,都隨她;百畝連在一起的良田不太好買,現(xiàn)下還在等;床的話,”林安看一眼八風不動的獵戶,只好道,“床、首飾和布匹,全都還沒備下。”
倒不是林安不想準備。而是孝期在身,除非他除了華陽縣,去別的地方買,否則他一出現(xiàn),旁人就會用“孝”這個名頭來壓他。且林安也沒料到老皇帝會糊涂到因為六十歲得了雙生子的事情,就會開恩科,原本他還以為,他至少有三個月時間給林婉準備嫁妝。
劉夫子瞪他:“你以為嫁妝就這般簡單?除了床,房中的所有物件,都算是嫁妝,都得備下!桌椅案幾,衣柜子孫桶,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算在嫁妝里面!還有屋子里的各種擺件,四季衣裳,金銀玉首飾,藥材香料,陪嫁奴仆,打賞的錢,還有……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算嫁妝,一樣都不能少!”
林安只覺聽得頭大。
獵戶卻是若有所思。
“這些我卻是不懂。”林安討?zhàn)埖溃芭率沁€要師父師娘幫婉兒備下嫁妝。我原本給婉兒備了六千六百兩銀票的壓箱銀,剩下的其他的首飾布匹等的大約是準備三千兩銀票左右。師父師娘若是肯幫忙,我就先拿三千兩銀票出來,師父師娘看夠不夠用,不夠的話,我再往上加。”
劉夫子和獵戶齊齊看向林安,皆是意外。
“你給婉兒備了一萬多兩銀子的嫁妝?”這些銀子,再加上百畝良田和六間鋪子,可不就是一萬多兩銀子?
林安道:“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女子太苦,嫁人后更要困于四四方方的天地,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生兒育女。我不能讓婉兒不嫁,只能在嫁妝上多補貼她一番了。何況,”林安又道,“待我考中舉人和進士功名后,能做的事情才能更多,銀子也能再賺,可是婉兒就嫁這一次,嫁的還是富貴張家。我總要讓婉兒挺直了腰桿嫁進去。”
其實如果年齡還小,林安更想讓林婉在他中舉之后再嫁,到時候張家任是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可是林婉和他同歲,張燦比他們還大上兩三歲,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等。
明年四月,林婉必須要嫁。
劉夫子是有女兒的人,雖然他的女兒還很小,聞言也覺女子不易。
“倒不必三千兩,兩千兩銀子,你師娘就能給婉兒置辦一套頂好的嫁妝。”劉夫子道,“你過兩日拿兩千兩銀票過來,壓箱銀、鋪子和那百畝田地外的東西,我都讓你師娘給備好,你就安心和張燦一道讀書。無論如何,你只要能讓張燦考中秀才,或是接近考中,張家就絕不敢對你有怨言。”
林安稱是。
劉夫子又拷問了一番林安的功課,才放人離開。
待他們都走了,劉師娘就急急跑了過來,道:“你可問了?安哥兒還真要嫁給那個獵戶?他那樣的才情和本事,若真要像女子一樣嫁了,才是真的會苦一輩子。”
劉夫子翹著小胡子就笑開了:“沒問。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安哥兒這個傻孩子,當著那獵戶的面,就說要給婉兒準備嫁妝,還說婉兒身為女子苦,因此要多給些壓箱銀。半句沒提自己。”劉夫子笑道,“后來說到自己,也只說將來還要再賺銀錢。你說,安哥兒這樣,心中豈會沒數(shù)?他必不會嫁給那獵戶的。”
劉師娘這才放下心來:“這就好,這就好。不過,那獵戶能愿意?我看他對安哥兒,那真是好得不得了。如果安哥兒是女子,我是定要勸安哥兒嫁過去的。”
可惜安哥兒是男子。劉師娘說甚么也不舍得安哥兒跳這個火坑。
“誰管他?”劉夫子瞇著眼睛道,“安哥兒并非花心之人,他們就算不成親,安哥兒也不會負他。就這樣過日子,有甚不好?非要成親,那才會毀了安哥兒。”
劉師娘幽幽的嘆了口氣,不發(fā)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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