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貴圈真亂
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竹枝郎便單膝跪地,嗆了一口血出來。再抬頭時,床上便多出了個人。洛冰河一只胳膊環(huán)著沈清秋,正對他怒目而視。他先是震驚,隨后,迅速變成一種恍然大悟:“你?沈仙師?你們!”</br> 沈清秋把額頭埋到手掌里,不想說話。洛冰河另一只手揚起,做了一個“掐”的虛動作,竹枝郎喉嚨間現(xiàn)出幾道黑色的手印,身軀猛地吊起,浮在半空中。</br> 沈清秋道:“別殺他,后患無窮,再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br> 洛冰河緊閉著嘴,手背青筋暴起,五指合攏。竹枝郎臉色逐漸變青,卻硬是沒露出痛苦之色。</br> 正當(dāng)此時,又一個聲音在賬外響起。</br> “沈峰主,我可以進(jìn)來嗎?”</br> 今天晚上為什么這么熱鬧,說曹操曹操到,門庭若市啊!</br> 帳內(nèi)三人,掐人的被掐的圍觀的,臉通通刷的黑了。沈清秋先指被掐著脖子吊起的竹枝郎,再指洛冰河,比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再雙手交叉比成叉狀,一片混亂。洛冰河也不知道明白沒有,就是搖頭,再搖頭。這樣的情況下,當(dāng)然不會有人給門外那個回音。片刻的沉默過后,天瑯君道:“我進(jìn)來了。”</br> 跟他外甥一樣,都是進(jìn)門之前的詢問只是做做樣子的類型!</br> 于是,天瑯君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br> 竹枝郎和沈清秋拉拉扯扯滾在床上,后面一堆被子毯子堆得又高又亂。見他進(jìn)來,齊齊猛地轉(zhuǎn)頭,四只眼睛兩張臉,一般的大驚失色,紅白交錯。沈清秋上衣還垮在胳膊肘上,一副要脫不脫的模樣。</br> 饒是天瑯君為人奇葩,見到這種場面,笑容也一時僵住了。</br> 半晌,他才輕聲說:“……真是沒想到。”</br> 竹枝郎汗顏:“君上,事情有些復(fù)雜,總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br> 他的身軀擋住了洛冰河藏身的被毯,沈清秋則半趴在他身上,將洛冰河那只牢牢掐住他命門的手遮個正著。如此混亂的體位,加上飄飄的床簾,一時半會兒,真的很難發(fā)覺多了個人。</br> 天瑯君點頭道:“不必解釋,我懂。我都懂。”</br> 以他那愛聽春山恨的品味和腦回路,他說“懂”,那就必須需要解釋!</br> 沈清秋道:“不知閣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有事明言無事安寢,謝謝。”</br> 天瑯君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那邊出了點小小異象而已。竹枝郎又不知哪里去了,所以我先過來看看。不過,似乎來的不是時候。沒關(guān)系,你們請繼續(xù)。我隨意。”</br> 竹枝郎:“君上……”</br> 他多說一個字,洛冰河就加力;</br> 稍微動動腿,洛冰河加力;</br> 想換個姿勢,洛冰河也要加力;</br> 加力加力,洶涌的魔氣順著命門騰騰灌入,灌得他口里發(fā)苦。</br> 竹枝郎不知心塞為何物,但確實體會到了心塞的感覺。</br> 沈清秋:“好,多謝體恤,那我們就繼續(xù)了。你請自便。”</br> 天瑯君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br> 他悠悠地道:“沈峰主為何不追問我,究竟是什么‘小小異象’?這可跟你之前好奇又熱心的表現(xiàn)不大一樣。”</br> 看起來,這一位是沒那么容易能打發(fā)走的了。沈清秋覺出麻煩甩不脫,反而鎮(zhèn)定下來,笑道:“天瑯君若喜歡旁觀,講話助興也無不可。請。”</br> 天瑯君便“助興”了,道:“不久之前,安置在我那邊的心魔劍忽然飛起,懸掛空中嗡鳴不止。明明并沒有人在召使它,卻有此現(xiàn)象,實在令人有點在意。”</br> 沈清秋當(dāng)即明白,剛才洛冰河沒說完的“只有一件事需要擔(dān)心”,就是指心魔劍需要擔(dān)心。畢竟是跟隨洛冰河多年的佩劍,原主出現(xiàn)在附近,多少會有所感應(yīng)。</br> 沈清秋道:“的確是個蹊蹺事。不過天瑯君來找我談這個,怕也沒什么意義吧。”</br> 天瑯君緩緩站起,道:“找沈峰主談肯定是沒有意義的。可若是有頑皮的小朋友過來找沈峰主,那就很有意義了。”</br> 短短一席話,他分成了好幾段,每說半句,便朝床邊走近一步。</br> 竹枝郎明被沈清秋雙手扒住,暗被洛冰河死死鉗著命門,隨著天瑯君一步一步,越靠越近,這對師徒兩個人下手都越來越重,他當(dāng)真是……無辜至極,倒楣至極。</br> 正當(dāng)天瑯君舉起手,要掀開床簾時,帳外驀地傳入一陣高亢凄厲的野獸長號。他猛地撤手,轉(zhuǎn)身望去。</br> 白帳之外,火光沖天而起,飛馳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獸類長號混雜著聲嘶力竭的呼喊。</br> “有入侵者!”</br> “圍住圍住!都圍上去!”</br> “別讓他跑了!”</br> 落·霞+小·說-luoxia-com</br> “——殺出來了——!”</br> 刀劍相擊、劍矢破空、牙爪撕扯之聲混作一團。天瑯君一句話也來不及說,閃身出帳。沈清秋一顆心高高拋起又落下。這入侵者來得太是時候了!</br> 洛冰河翻身下床,扶了他一把。竹枝郎被掀落到地上,還暫時無法動彈。沈清秋低頭道:“剛才多謝了。”</br> 以他之忠心程度,方才居然沒奮不顧身地指出“君上!就是他們!就是這兩個人!”也得算上是他刻意相幫了。竹枝郎聞言,嘆一口氣,說:“在下能理解的。”</br> 沈清秋:“理解什么?”</br> 洛冰河不耐道:“跟他廢話什么?”</br> 竹枝郎抬起頭,誠摯地說:“沈仙師為解相思之苦,夜中私會,雖然不免有損清譽,卻也情有可原。”</br> 沈清秋:“……”</br> 果然是不應(yīng)該跟他廢話什么!</br> 師徒二人潛出帳外,只見莽原不遠(yuǎn)處,黑壓壓的南疆魔族大軍團團包圍著某一中心。兩道雪白炫目的影子在其中顯得猶為奪目。一道是劍影,凜凜然勢不可擋,一道是人影,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片甲不留。包圍圈被不斷擊潰,又不斷有新的魔族填充上去。</br> 天瑯君由衷的贊嘆順著夜風(fēng)遠(yuǎn)遠(yuǎn)飄來:“好劍法。好靈力!”</br> 來者立在被他斬于赤手之下的一只披甲巨狼頭顱上,白衣一塵不染,只有頰邊一點飛濺狀的血漬。</br> 這么大張旗鼓、簡單粗暴、說打就打、生怕敵營中沒人不知道他大駕光臨的打法,真不負(fù)百戰(zhàn)峰囂張好戰(zhàn)之盛名。</br> 是柳清歌。</br> 兩頭雪白的座狼掠過獸群,伏于天瑯君腳下。其中一只仰起頭,從嘴里發(fā)出人聲:“君上,是蒼穹山的,百戰(zhàn)峰峰主柳清歌!”</br> 天瑯君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劍法靈力都驚絕如斯。只是不知,百戰(zhàn)峰峰主為何會突然光臨南疆?”</br> 柳清歌微微一側(cè)身,乘鸞飛回手中。他甩落劍尖的一點血珠,冷冷地道:“沈清秋是不是在這里。”</br> 沈清秋受寵若驚。怎么柳巨巨是來解救他的嗎?</br> 洛冰河瞥了一眼他臉上神色,抿了抿嘴。</br> 天瑯君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來尋沈峰主的。他的確是在我這里。”</br> 柳清歌道:“讓他出來。”</br> 天瑯君語氣曖昧道:“現(xiàn)在他恐怕不太方便見你。就算見了,多半也不想跟你回蒼穹山。”</br> 沈清秋竟不知該吐槽些什么。柳清歌瞇了瞇眼。天瑯君腳邊一頭座狼道:“什么百戰(zhàn)峰,我看倒未必見得。聽說這柳清歌與洛冰河那小子交手,大敗無數(shù)次,早就不配這號稱了。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叫做‘九十九戰(zhàn)峰’才是。”</br> 另一頭接道:“不對,應(yīng)當(dāng)叫做‘九十八戰(zhàn)峰’峰主。他若對上咱們君上,也是必敗無疑的!”</br> 這兩頭畜生真損。又諂媚又損!</br>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br> 柳清歌足下一點,白電般身形掠出。天瑯君不急著迎戰(zhàn),隨手輕甩,鮮血從指間飛跌,血滴落地不沁入泥土,反而凝結(jié)成形,瞬息之間化出六只毛色赤紅的血狼,團團圍住柳清歌,風(fēng)火輪一般繞著他撕咬偷襲。</br> 柳清歌游刃有余,乘鸞一出,六只盡數(shù)頭顱飛離,化回液態(tài)。可劍鋒回轉(zhuǎn),血狼又迅速重新凝形,繼續(xù)齜牙咧嘴張牙舞爪。他之攻擊雖然精準(zhǔn)強勁無可挑剔,卻并沒有起到實際效果。天瑯君也沒有收回放血的那只手,就這么閑閑伸著,血往下落,不斷有新的猛獸化出。</br> 放了這么多血臉色都不帶白一下的,他是個移動血庫嗎!</br> 好歹柳清歌是來救他的,沈清秋不能隔岸觀火超然戰(zhàn)外。他剛要有所動作,洛冰河就搶先一步,閃了出去。</br> 天瑯君定睛一看:“你果然來了。”</br> 洛冰河冷冷地道:“師尊在,我焉能不來?”</br> 天瑯君笑道:“竹枝郎,你看看他這張臉,這樣一副橫眉冷對的神氣,真是讓我看了高興……嗯?竹枝郎?”他這才發(fā)現(xiàn)竹枝郎還沒出來,露出掃興之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旁柳清歌正要說話,忽然瞥見沈清秋,要呵斥的都忘了,當(dāng)即一怔,喊道:“喂!”</br> 沈清秋揮手招呼。天瑯君訝然之色不退反增,對著洛冰河:“所以,剛才,你們,在里面,三個人?”</br> 一句話,斷成五個詞,沈清秋還是弄明白了他想表達(dá)的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