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主角卒,全劇終
明帆喝彩道:“小師妹,打得好!”</br> 寧嬰嬰弱弱地道:“……不,其實(shí)不是我……”</br> 明帆鼓勵道:“不要怕,打了就打了!誰都看到是她先動手的。人家好心不傷她,她卻反而偷襲,活該!”眾清靜峰弟子紛紛附和。</br> 小宮主淚光閃爍:“你……你們……你竟敢打我……我爹都沒有打過我!”</br> 寧嬰嬰:“不,真不是我……”</br> 明帆搶聲啐道:“打的就是你!你記住,清靜峰的弟子若是受了欺負(fù),絕對要雙倍奉還。不打?qū)Σ黄饚熥鸬慕陶d!”</br> 沈清秋心中和眾弟子一樣當(dāng)堂喝彩起來:明帆這孩子真是把他的教誨聽到心里去了。對對對,就是這么有仇必報(bào)!</br> 鬼鬼祟祟,沈清秋鉆入幻花宮弟子叢中,終于逮住了那只嗷嗷直慘叫的老貓。就算再怎么蠢,也該看出來不對勁了。小宮主捧著兩瓣看起來甚為累贅的大紅臉,怨氣沖天盯著他:“喂!你究竟是什么人?膽敢這樣戲弄于我?”</br> 幻花宮眾弟子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喝道:“宮主在問你話!”</br> 沈清秋彎腰放走了那只貓,直起身子,指向那名縮在最后、鬼鬼祟祟的弟子,道:“你們?yōu)槭裁床粏枂?他究竟是什么人?”</br> 眾人目光立刻聚焦那人身上。</br> 小宮主正在氣頭上,原本只是眼角一掃,誰知越看越不對勁,也暫時顧不得沈清秋了,轉(zhuǎn)過頭去,狐疑道:“……你是誰?穿成這副樣子做什么?你真是我們幻花宮的?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你?”</br> 那弟子囁嚅著說不出話。她又轉(zhuǎn)向?qū)傧拢骸澳銈兡兀空l認(rèn)識他?”</br> 那弟子見勢不好,怪叫一聲,眾人紛紛調(diào)轉(zhuǎn)劍尖對向他。沈清秋提氣喝道:“別靠近他!”同時手中拈了另一枚青葉,翻腕彈去。</br> 這次,不止是寧嬰嬰,明帆見到這葉片去勢,也愣住了。青葉挾靈光劍氣破空而去,刮破了那弟子外服,切斷了他的衣袋,露出里面的皮肉來。</br> 這下,所有人神色都有如見鬼一般,連連退避,有些更是鬼叫一聲,直接跳出了酒肆。</br> 猩紅色的皮膚!</br> 正合了沈清秋方才的猜測。在他的認(rèn)知里,只有一種人會是這種舉止。偽裝成普通人的撒種人!</br> 因?yàn)橹话崖对谕饷娴牟糠种w涂成了常人膚色,其他地方卻沒做好處理,此時當(dāng)場暴露,這名撒種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滿眼血絲,大喝一聲往前沖去。這些弟子多是年輕小輩,大多數(shù)上次沒去金蘭城,只聽過這種怪物,沒見過,此刻它真的出現(xiàn)在眼前,而且狀似瘋狂見誰摟誰,個個魂飛天外。沈清秋見那撒種人就快撲到清靜峰一名弟子身上,閃身在前,當(dāng)胸一腳,踹得這東西砸飛兩張桌子,鮮血狂噴。他回頭喝道:“還不走!”</br> 寧嬰嬰?yún)s又哭又笑纏上來:“師尊,是師尊么?”</br> 不是吧我滿臉土黃胡子貼成這樣你都認(rèn)得出來?雖然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小感動,但是這種時候不走反而留下來拖后腿并且叫出了他偽裝下的真實(shí)的身份——果然還是智硬!</br> 眼看那撒種人又頑強(qiáng)不屈地?fù)溥^來,沈清秋一手春天般溫暖地把寧嬰嬰送了出去,一手冬天般嚴(yán)寒地朝敵人彈出一個火訣。</br> 沒彈中。</br> 不對,是沒彈出來!</br> 潛伏在沈清秋身體中多年的凌霄血又在喉嚨里蠢蠢欲動了。無可解這個就喜歡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毒藥真是夠了!</br> 一連打了好幾個響指,一點(diǎn)火星子都沒彈出來一個,就像個沒油的打火機(jī),咔嚓咔擦,硬是擦不出火花。沈清秋正氣急敗壞,撒種人已經(jīng)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br> 沈清秋:“……”</br> 他下意識舉起那只多災(zāi)多難的右手。果然,三顆紅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歡快地生根發(fā)芽。</br> 不公平。為什么每次傳染他就這么快!</br> 也許是有了悲憤作為導(dǎo)火索,最后一個響指,終于在他指間噌的燃起一團(tuán)暴走的烈焰。沈清秋踢飛抱住他大腿的撒種人,熊熊燃燒的一團(tuán)火掌劈下去!</br> 撒種人的身軀湮沒在火光和慘叫聲中。寧嬰嬰和明帆眼淚汪汪地一左一右夾上來:“師尊!”</br> 其他的清靜峰弟子也要跟著湊熱鬧,被師尊“出去跑五百圈”的眼神迅速屏退。</br> 偽裝既破,沈清秋伸手在臉上一陣亂抹亂抓,恢復(fù)了原貌,道:“有沒有人受染的?”然后語重心長地說出了他一直很想對別人講的臺詞:“趕緊吃藥。藥不能停!”</br> 一男一女在他耳邊一高一低地嚶嚶嚶:“師尊,可算找到你了。”“師尊,弟子想你想得好苦啊!”</br> ??落+霞+小+說+www~luoxia~com-</br> 沈清秋還沒回話,忽然背脊一寒,推開兩個徒弟,修雅劍從衣服中斥出,鐺的一聲,格住了小宮主的精鐵鞭。</br> 如果說在剛才與清靜峰的口角里,小宮主還算只是一時氣憤,這次出手就是真的動了殺心。一柄短鞭在她手里使得如刀劈斧砍,招招狠辣逼命。</br> 沈清秋不客氣地問道:“你發(fā)什么瘋?每天哪來這么旺火氣?”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br> 小宮主大喊道:“賊奸人!你還我?guī)熜謳熃愕拿鼇恚 ?lt;/br> 沈清秋先還以為又是在哭仙盟大會幻花宮那些死傷的弟子們,誰知下一句,小宮主尖叫道:“馬師兄不過是在關(guān)押你時說話不太好聽,你就……你就……他死得好慘,好慘……”</br> 馬師兄是誰?莫非是那個尖酸刻薄的小麻子?沈清秋道:“沈某離開幻花宮時未傷一人性命。你對我說他死得慘,有何意義?”回頭低聲問:“……真死了?有多慘?”</br> 明帆也小聲答道:“真死了。很慘,很慘,渾身青色,腐爛了,說是中了魔族劇毒。”</br> 魔族劇毒,聽起來真像是洛冰河的手筆。</br> 小宮主道:“狡辯無用!今日,非叫你給我幻花宮死傷的弟子償命不可!”</br> 沈清秋道:“沈某生平不善使毒,教你幻花宮弟子死,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何必要選最麻煩的那種?我是逃獄不錯,可誰能證明我殺人了?”</br> 有幻花宮弟子叫道:“那誰又能證明你沒殺人?”</br> 此結(jié)不解,怕是今后兩大派不能干休。沈清秋略一斟酌,試探道:“對于此事,貴派首徒公儀蕭是如何說的?”</br> 小宮主雙目圓睜,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從眼眶里滑落出來:“你還敢提公儀師兄?”</br> 她提鞭直指沈清秋:“你以為他死了,現(xiàn)在死無對證就可以隨意編排他了?”</br> 沈清秋如遭雷擊。</br> 兩根手指夾住她劈來的鞭梢。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公儀蕭死了?什么時候的事?誰干的?”</br> 就算在原作里面,公儀蕭最慘也只不過是被發(fā)配到幻花宮在偏遠(yuǎn)地區(qū)的分部打醬油去了啊?</br> 小宮主惡狠狠道:“誰干的?你還有臉問是誰干的!”</br> 幻花宮弟子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她號令道:“殺了這卑鄙賊人,為公儀師兄、為水牢的守陣師兄師姐們報(bào)仇雪恨!”</br> 沈清秋心中發(fā)涼。水牢守陣弟子,包括公儀蕭,難道一個不漏全被洛冰河殺光了?</br> 這上百條的人命,全算到他頭上來了?</br> 寧嬰嬰怒道:“跟你這臭丫頭怎么也說不清,沒看見我?guī)熥鹨膊恢肋@件事嗎?”清靜峰弟子登時也加入了混戰(zhàn)。刀劍無眼,沈清秋不及細(xì)想,見再這么斗下去只會沒完沒了,躍出酒肆,輕飄飄扔下一句:“出來!”果然,兩方都顧不上纏斗,追著他爭先恐后擠了出來。</br> 一站到大街上,沈清秋就無語了。</br> 一大排服色各異的修士們正嚴(yán)陣以待,虎視眈眈。</br> 好吧。畢竟酒肆里剛才鬧得動靜那么大,不被吸引過來也不太科學(xué)是吧……</br> 沈清秋腳底一點(diǎn),掠步上瓦,翻身立上飛檐,深吸一氣,丹田發(fā)聲:“柳——清——歌!”</br> 有人御劍而起,怒斥道:“沈清秋,你好歹毒的心,故意逃到此地,把諸派的人手都引過來,為的就是勾結(jié)魔族、在這里一網(wǎng)打盡,重演仙盟大會當(dāng)初的慘劇?我們霸氣宗不會讓你得逞的!”</br> 反正現(xiàn)在就是什么帽子往他頭上扣都不嫌多對吧?!</br> 沈清秋連噴他一噴的心情都沒有,東邊傳來劍氣銳嘯,一人白衣御劍,風(fēng)馳電掣而至。氣勢太過凌厲,無端帶起一陣罡風(fēng),直把這人從自己劍上掀了下去。</br> 柳清歌抱手穩(wěn)穩(wěn)踏在乘鸞上,道:“何事?”</br> 太可靠了柳巨巨!</br> 沈清秋誠懇道:“帶我飛。”</br> 柳清歌:“……”</br> 沈清秋道:“我毒性又發(fā)作了,提不起氣御劍。你不帶我,我只會從高空栽下來。”</br> 柳清歌嘆了口氣,道:“上來。”</br> 底下圍觀眾人斥責(zé)不休,什么“蒼穹山藏污納垢”、“百戰(zhàn)峰清靜峰同流合污”,兩人權(quán)當(dāng)聽不見。乘鸞劍一飛沖天,耳邊風(fēng)聲獵獵,將身后御劍數(shù)十余人都遠(yuǎn)遠(yuǎn)甩下。</br> 柳清歌道:“去哪兒?”</br> 沈清秋道:“城里最高的建筑的檐上。待會兒勞煩你幫我擋一擋這些人。”</br> 柳清歌道:“你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愿進(jìn)去,何不早說。弄得這般麻煩。蒼穹山不會走水牢,難道還不會拆水牢?”</br> 沈清秋道:“這……拆水牢就不必了……”</br> 柳清歌道:“下去。”</br> 沈清秋:“我只是說不必了,其實(shí)還是感謝你好意的,沒必要趕我下去吧。”</br> 柳清歌:“有東西過來了。”</br> 沈清秋二話不說,立馬就跳。</br> 足尖落瓦,他伏身定在一處屋檐上。乘鸞沖勁極強(qiáng),柳清歌御劍在空中來了個眼花繚亂的倒連翻,這才剎住,凝神望向某處。沈清秋也跟著他去看。</br> 卻聽身后傳來一聲嗤笑:“在看哪里?”</br> 沈清秋險(xiǎn)些當(dāng)場一個趔趄。</br> 那句“你等著!”,居然不是說說而已。</br> 也對,洛冰河什么時候是“說說而已”的人過?</br> 居然冒著被心魔劍反噬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來擒拿他……這是何等深重的怨念。</br> 洛冰河死死盯著他們,臉色陰沉,朝沈清秋緩緩伸出一只手,道:“跟我走。”</br> 沈清秋道:“公儀蕭死了。”</br> 洛冰河身體一僵。</br> 沈清秋繼續(xù)說:“水牢的守陣弟子也死了。”</br> “洛冰河,幻花宮上百條人命,就為讓我人人喊打。當(dāng)真值得?”</br> 洛冰河瞳孔中有赤色一閃而過。</br> 他冷冷地道:“反正我說什么你也是不會信的。那便不必廢話!我再問一次,你到底過不過來?”</br> 他執(zhí)拗地不肯收回那只手。沈清秋還未回答,四面忽然空降十余人,御劍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在飛檐之上。</br> 為首的又是那名霸氣宗的男子。他這次下盤微沉,似在劍上扎了個馬步,防止又被掀下去,嚷嚷道:“沈清秋是我們的,其他人誰也別想動……”</br> 洛冰河猛地側(cè)首,喝道:“滾!”</br> 他連劍都沒從劍鞘拔出,周身卻迸發(fā)出一層強(qiáng)勁的靈流,在場眾人耳內(nèi)仿佛有哨聲尖鳴。這回,數(shù)十余人無一例外,連人帶劍都被掀翻到數(shù)丈開外,甚至有半數(shù)撞墻撞柱,口噴鮮血。</br> 霸氣宗遇上了真正霸道蠻橫的氣勢,全軍覆沒。余下觀望者無不悚然:這黑衣青年修為如此了得,之前為何極少聽說他名號?</br> 柳清歌一推沈清秋:“走。做你要做的事!”</br> 沈清秋道:“你一個應(yīng)付得來?!”5:2啊5:2,這個數(shù)據(jù)他可沒忘,他叫住柳清歌只想讓他幫忙打打雜魚,順便帶他一程,可不想害他有個三長兩短!</br> 可這兩個都絕對不是肯好好聽人說話的角色,一言不合,不對,是一言未發(fā),大打出手。乘鸞劍勢如長虹,洛冰河卻沒拔劍,手中運(yùn)集靈力,以掌為刃,正面應(yīng)擊!</br> 沈清秋知道他為何不能拔劍。高手對決容不得一絲差池,而這種時候最容易被心魔劍趁虛而入。若是眾目睽睽之下魔氣侵腦、殺性大發(fā),那可劃不來。洛冰河身體里其實(shí)有兩套修煉系統(tǒng),一套靈氣,一套魔氣,因?yàn)榛煅斓膲虺晒Γ瑑商紫到y(tǒng)互不干擾,各自運(yùn)作良好,必要時候還能左右手兩種不同攻擊方式合力發(fā)威。可現(xiàn)在第一他不能拔劍,第二他不便用魔氣,殺傷力未免打個折扣,是以居然和柳清歌戰(zhàn)成了平手。</br> 飛檐上巨響震天,白虹共靈光齊炸,斗得太厲害,下面各派修士都不敢貿(mào)然插入。再沒見識沒眼色的菜鳥新手也能看出來,被這兩人的騰騰殺氣擦中一點(diǎn),不用修煉了立刻飛升!</br> 他們打得這么激烈,沈清秋其實(shí)倒有些心癢,要不是無可解發(fā)作的太不是時候,他也真想上去戰(zhàn)一戰(zhàn)。奈何眼下時辰將至。他瞇眼望天,飛身躍上最高那一層。</br> 飛檐之頂疾風(fēng)呼嘯,仿佛能把他吹落一般。</br> 洛冰河遠(yuǎn)遠(yuǎn)望著,忽然一陣焦躁,無心戀戰(zhàn),眼底戾氣陡升,反手覆上背后長劍劍柄。</br> 他居然敢在這里拔劍?!</br> 沈清秋忙道:“洛冰河,你別沖動!”</br> 洛冰河厲聲道:“晚了!”手腕翻轉(zhuǎn),心魔劍挾著一股肉眼可見的騰騰黑氣祭出!</br> 乘鸞直刺而來,洛冰河在心魔劍那薄如蟬翼的劍刃上輕輕一彈,仿佛有戰(zhàn)栗之意從中一波接一波地漫出,乘鸞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剎住。</br> 乘鸞不聽使喚,柳清歌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錯愕難掩。沈清秋卻知事態(tài)嚴(yán)重。</br> 真要讓洛冰河現(xiàn)在被心魔反噬了,在場所有人、整座花月城、方圓百里內(nèi)都不用活了!</br> 萬不得已,修雅劍出鞘,沈清秋道:“洛冰河,你過來。今天是該做一個了斷了。”</br> 洛冰河抬頭,陰沉沉望他一眼,下一刻,身形便閃現(xiàn)在他身前三尺處,再一舉手,化開一層結(jié)界,罩住整個屋檐上方,與其他人隔絕開來。</br> 他神色扭曲地笑道:“了斷?你要如何了斷?師尊,你我二人,現(xiàn)在難道還斷得清?”</br> 怎么斷不清?</br> 沈清秋輕吸一口氣,雖然握劍在手,卻沒有要交鋒的意思。事實(shí)上,他現(xiàn)在拿著這把劍也做不了什么。</br> 他由衷地嘆道:“事到如今,我沒什么好說的。果真,縱使機(jī)關(guān)算盡,奈何天命難違。”</br> 洛冰河哧笑:“天命?天命是什么?就是任一個四歲孩童被欺辱卻無人施以援手?讓一名無辜老婦被活活氣死餓死?”</br> 他說一句,走近一步,咄咄逼人:“還是讓我跟一條狗搶東西吃?還是讓我真心付出傾心相待的人欺騙我、拋棄我、背叛我,親手把我推下煉獄不如的地方?!”</br> 他道:“師尊,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夠強(qiáng)了嗎?”</br> “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里是怎么過來的嗎?”</br> “在無間深淵里,三年之中,我每一時、每一刻,腦子里想的都是師尊。”</br> “想師尊為什么這樣對我,為什么連一點(diǎn)解釋求情的機(jī)會都不肯給我。”</br> “你要我承認(rèn),這就是天給我定下的命數(shù)?”</br> “我想了那么久,終于想明白了。”</br> 洛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猙獰之意。</br> “那些都不重要,我做我想做的事就夠了。天命,要么根本就不存在,要么,就是該被我踐踏在腳底的東西!”</br> 烈日當(dāng)空,最后一絲云氣也消散無蹤,陽光渡滿整座城池,輝光璨璨,仿佛赤金遍灑大地。</br> 沈清秋把目光從天上收回。因?yàn)橹币曁枺雌饋砭褂行I光閃爍之態(tài)。</br> 雖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洛冰河走到今天這一步,變成一個滿心報(bào)復(fù)社會的黑暗青年,他真是有很大的責(zé)任。本意是防洛冰河走極端,可他做的一切,非但沒有起到正面作用,反讓洛冰河的仇恨怨憤更為刻骨銘心。</br> 洛冰河見他神色忽然軟和下來,不由怔了怔。可同時,劇烈的頭痛尖銳地襲來。他咬牙攥緊了有掙脫之勢的心魔劍。</br> 不行。至少不能在這里,被它反噬!</br> 忽然,沈清秋柔聲道:“別讓它壓制了你的心神。”</br> 這一聲聽來,恍惚中如尤置身當(dāng)年清靜峰上。</br> 洛冰河越發(fā)難以自持,腦中似有利刃翻攪,心魔劍倏地黑焰大盛。</br> 這次來勢兇猛,洛冰河正劇痛難忍,忽然感覺肩頭被人輕輕環(huán)住了。</br> 一股靈力如千里之堤傾塌,仿佛久旱之后的暴雨甘霖,洪水般灌入洛冰河體內(nèi),霎時便把正與他僵持不下的心魔戾氣撲熄。</br> 洛冰河氣息平順,運(yùn)轉(zhuǎn)無誤,可心卻瞬間涼了。</br> 自爆!</br> 檐下眾人有的已經(jīng)駭然叫出了聲:“沈清秋自爆了!”</br> 沈清秋放開洛冰河,慢慢往后退去,途中踉蹌了一下。</br> 修雅劍先墜了下去。主人已自爆靈力,人在劍在,半空中就已斷為數(shù)截。</br> 沈清秋總有把血往肚子里咽的壞習(xí)慣,此刻卻再也咽不下去了。</br> 靈力爆了個干凈以后,他現(xiàn)在就是連普通百姓都不如的廢人一個,聲音輕飄飄的,被風(fēng)吹去了大半。洛冰河卻依然聽得真切。</br> 他說的是:“從前種種,今日一并還給你。”</br> 算是最后做件好事吧。</br> 然后,向后仰倒,從樓上墜了下去。</br> 洛冰河原先只是呆呆看著,所有東西在他此刻的眼中,都被放慢了無數(shù)倍。連沈清秋下墜的那一瞬間都慢得清晰無比。</br> 在空中下落的軀體,仿佛一只染血的紙鳶。等到洛冰河身體自己先動了起來,搶在沈清秋落地之前將他接住時,他才發(fā)現(xiàn),沈清秋的胸膛輕而薄,周身空蕩蕩的沒有一絲靈力,真的就像一只紙鳶,一撕就壞。</br> 甚至不用撕,已經(jīng)散了。</br> 他還沒敢相信。</br> 師尊不是最憎惡他血統(tǒng)的嗎?</br> 不是一直都不肯靠近他、要和他劃清界限嗎?</br> 為什么最后一刻,會那么溫柔地讓他控制住心神,溫柔的一如當(dāng)年。</br> ……為什么不惜自爆靈體也要幫他壓制住心魔劍的反噬?!</br>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魔頭伏誅”、“大義滅親”之類的東西。洛冰河腦子里混混沌沌,只是抱著沈清秋,喃喃叫道:“師尊?”</br> 清靜峰弟子們與幻花宮斗了一路,終于趕到,寧嬰嬰早已聽說洛冰河未死之事,乍一重逢,又驚又喜,可再看已平靜閉目的沈清秋。話到嘴頭拐了個彎兒,顫顫巍巍道:“阿洛……師尊……他怎么了?”</br> 柳清歌走來,唇邊還帶著血跡,沉著臉道:“死透了!”</br> 眾弟子呆若木雞。</br> 突然,明帆大叫道:“是誰殺的?!”</br>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洛冰河身上。</br> 雖然嚴(yán)格來說,不能算是洛冰河殺的,可沈清秋的確是在他面前自爆身亡的。</br> 明帆和身后一眾弟子拔劍就要砍,柳清歌道:“你們打不過他。”</br> 明帆雙眼赤紅:“柳師叔!那柳師叔總能殺了他,為師尊報(bào)仇吧?!”</br> 柳清歌淡淡地道:“我也打不過他。”</br> 明帆噎住了。</br> 柳清歌拭去唇邊血跡,道:“沈清秋也不是他殺的。”</br> “只是,雖非為他所殺,卻是為他而死。”柳清歌一字一句,猶如利劍出鞘:“蒼穹山此仇必報(bào)!”</br> 洛冰河充耳不聞,方寸大亂,手足無措,還抱著沈清秋迅速冷下去的身體,像是想大聲叫、用力搖醒,卻又不敢,怕被責(zé)罵一般,訥訥道:“師尊?”</br> 明帆喝道:“你別叫師尊了,師尊他擔(dān)當(dāng)不起!師弟們咱們上,打不過怎么的,最多被他打死!”</br> 寧嬰嬰?yún)s揚(yáng)手?jǐn)r住他。明帆氣急攻心,以為寧嬰嬰還念著舊情,斥道:“小師妹,都現(xiàn)在了,你怎么還拎不清呢?!”</br> 寧嬰嬰道:“你閉嘴。你這么上趕著送死,師尊他知道嗎?他知道會怎么說?師尊寧可自己受染也不肯讓我們吃虧受欺負(fù),你就這樣不惜命?”</br> 這么多年來,寧嬰嬰永遠(yuǎn)都是一副小姑娘的嬌態(tài),這時忽然強(qiáng)硬起來,明帆整個人都愣住了。</br> 半晌,眼淚忽然流下來。</br> 他涕淚齊流,凄凄慘慘地道:“可是……這樣的話,師尊也太冤枉了……”</br>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說他勾結(jié)魔族,說他殺人,是敗類,關(guān)他進(jìn)水牢……連澄清的機(jī)會都沒有。”</br> 他哽咽道:“明明那么喜歡這小子……仙盟大會那時五千靈石說下就下,對他抱著多大的期待,別人一夸就高興成什么樣……后來不肯把正陽劍交還給萬劍峰,非要自己留著在后山立劍冢……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后就落到這種下場!”</br> 洛冰河恍恍惚惚聽著,似幻似真。</br> 是這樣嗎?</br> 那時候,師尊其實(shí)也是……很傷心的?</br> 寧嬰嬰上前一步,眼眶通紅,卻語氣平穩(wěn)。她道:“阿洛,金蘭城之事,我們雖然不在場,但也都聽過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沒死卻不回蒼穹山,不回清靜峰,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不幫師尊說話,更不知道當(dāng)時仙盟大會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師尊多年養(yǎng)育栽培之恩,對你疼惜回護(hù)之情,總不是假的。大家冷暖自知。”</br> 頓了頓,她接道:“你要是覺得,很久以前的師尊對你不好,也想想,你遺失玉佩那天的事。師兄他們莫名其妙被擊退,你自己心里也應(yīng)該想過有不對勁的地方。摘葉飛花能作武器小施懲戒,清靜峰上不會再有第二人。”</br> 洛冰河不由自主摟緊了沈清秋。</br> 他小聲道:“我錯了,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br> “我……我沒想殺你的……”</br> 寧嬰嬰大聲道:“言盡于此。縱使師尊以往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心里過不去那道坎兒,今天總能算是一并都還給你了吧?從今往后,你……”</br> 她說到這里,還是不忍,轉(zhuǎn)過頭去:“還是請你……不必叫他師尊了。”</br> “還”?</br> 是了。師尊剛才似乎是說過“還給你”。</br> 難道就是指……昔年將他打下深淵,今日就為他墜下高樓?</br> 洛冰河慌了起來。</br> “我不要你還。我……我只是氣不過,”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是氣不過你一見我就像見了鬼,跟別人談笑自若,明明從前只和我這樣,現(xiàn)在卻連話都不愿和我多說,還老疑心我……我錯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邊說邊去擦沈清秋臉上的血。</br> “你不喜歡我是魔族,我只是怕直接回蒼穹山去,你會把我趕出來。我想如果我把幻花宮拿到手,和你一樣做正道仙首,是不是就能讓你高興……”</br> 洛冰河顫聲道:“師尊……我……我真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