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春山花鳥圖6(捉蟲)
長老三個雖然來得匆忙, 但確實盡量做了調(diào)查,只是刺猬一族自從再次出世,就盡量減少和其他妖怪的往來, 所以打聽到的都是人類能聽到的事。
比如曾有收藏家出幾個億求購虎符, 百萬求老板用過的一只杯子等。
所以長老來之前特意帶上了支票,比起花錢,他其實更擔心這位身份神奇的老板不愿意放爭遠和彭牌離開。
長老小心翼翼地觀察尤星越的神色。
彭牌看不下去, 道:“長老, 老板人很好的。”
尤星越失笑:“請先坐一會兒細談吧。”
千萬的價格確實太高了, 爭遠兩個青銅禮器原本就是人家的, 還賣這么貴,黑心老板也有點良心不安。
古玩店雖然有“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說法, 不提那些百萬級別的古董,就是拍賣行里可以過億的古玩, 庫房里也存著不少,但是這不妨礙一千萬本身是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
更主要的一點是,尤星越清楚祭祀禮器對一個族群的重要性, 他不想做一筆生意, 讓對方傾家蕩產(chǎn)。
歸根到底,古玩店的生意講究一個“緣分”, 大家都能獲利才是最優(yōu)解。
尤星越道:“您幾位不用緊張, 大老遠過來請先歇口氣。價錢都好商量,只是希望諸位請爭遠和彭牌走的時候, 可以按照我們不留客的規(guī)矩。”
族群長老的年紀確實很大了, 盡管精神不錯, 尤星越還是希望他能先平復平復情緒, 免得太激動。
長老開始緊張:“什么手續(xù)?”
這時候,時無宴端來幾杯飲料,爭遠受寵若驚,他可是知道這位大神的身份,哪里敢讓往復端過去!
爭遠一個鯉魚打挺,接過飲料:“您坐您坐,這種小事交給我和彭牌就好了。”
長老更緊張了。
尤星越聲音柔和:“只是簽個合同。我們不留客和妖怪人類神獸都做生意,只要簽一份契約就好。”
說著,尤星越拿出合同放在他們面前:“您可以先看看契約,其實沒有什么條款。”
中年人是族群里負責對外溝通的妖怪,他雙手接過合同,如尤星越所說,只有一張紙的合同沒有條件,只是陳列了基礎信息。
比如什么時間,售價幾何,誰從不留客這里請走了什么古董,是否三方都愿意達成此次交易等。
中年人將合同遞給族長和長老,一張紙幾行字,掃兩眼就能看完。
尤星越十指交疊,溫和道:“我們不留客不做虧本生意,也不做害人的生意,如果價格上使諸位為難,我們也可以再商量。”
爭遠曾說過,他們所在族群在妖怪中相當弱小,反正爭遠和彭牌是巫逢雨白送給不留客的,還在店里做了那么長時間的保潔,就算是不收錢,尤星越都凈賺。
當然了,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收錢。
尤星越微笑著看向刺猬族的三個妖怪。
爭遠撓撓頭,心里感動,但還是老實說:“老板不用太客氣,我們族群打架不行,但是很會賺錢。”
在妖怪們兩派爭戰(zhàn)之前,刺猬白家的產(chǎn)業(yè)就鋪得相當廣了。但是因為有錢又打不過,所以趕緊收拾東西跑進深山老林,可惜他們一族不僅不能打,跑得也慢,被迫卷進了小規(guī)模的妖怪征戰(zhàn),導致爭遠和彭牌走散了。
彭牌也跟著道:“是啊。而且我們能和族群重逢也是因為老板。長老,我和爭遠在店里真的受到了老板很多照顧。先前我們闖過禍,也是老板幫我們解決的。”
逢雨救了爭遠的命,老板幫了逢雨,四舍五入等于老板救了爭遠的命。再說……待在不留客對他們也有好處,鬼神往復逸散的靈力,以及不留客的存在,都在潛移默化中滋養(yǎng)器靈。
長老看完合同內(nèi)容,內(nèi)心的戒備放下大半,他有點不好意思:“這個價格對我們來說完全沒有負擔。”
族長也跟著說:“其實我們家族也有產(chǎn)業(yè),在人類里還挺出名的。叫團潔集團,是做洗護產(chǎn)品的。”
尤星越大為震撼。
團潔,國產(chǎn)著名日化用品品牌,市場占比較大,出名的高性價比國貨,也有多方好評的高端系列。
貨真價實的大集團。
在東北的民間傳說中,刺猬也被稱作白仙,有些地方拜白仙招財和祛除疾病,是五大家仙中相當吉利的一位。
既然這樣,尤星越也就不再客氣,取出另外兩份合同:“如果幾位沒有意見的話,可以現(xiàn)在簽訂合同了。”
長老接過筆。
合同落成,爭遠彭牌與刺猬一族斷裂多年的線終于連上,扒在桌子上的不留客收到了新的線。
契約落成的瞬間,在外漂泊多年的兩個器靈突然眼眶一紅——他們可以回家了。
尤星越將支票遞給好奇的不留客:“現(xiàn)在很晚了,不如在外面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來穎江市最重要的事已經(jīng)解決,刺猬族的三個妖怪長長舒了口氣。
族長道:“好好好,我們今晚可以帶走爭遠他們嗎?”
尤星越莞爾:“當然可以。”
別說已經(jīng)簽了合同,就是沒簽合同,尤星越一般也不干涉器靈的自由。
爭遠和彭牌主動帶族人離開,尤星越考慮到他們多年未見,大概有私房話要說,故而只是送到門口。
族長感謝他的體貼,特意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拍著胸脯道:“有事您只管找我。”
尤星越站在路燈下:“器靈們能找到歸處,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不留客跳起來揮揮手:“再見啦!”
爭遠面帶笑容,用力揮揮手:“謝謝老板!晚上我會把家里的鑰匙放在玄關柜子上!”
幾個身影慢慢融入人群,尤星越回到店里,蹲下來和不留客擊掌:“又做成一單生意。”
超薄幽幽道:“又白嫖一千萬。”
尤星越正色道:“怎么能算白嫖呢?我也為巫逢雨的事跑前跑后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呢。”
雖然最后真正幫上忙的不是他,但他可是牽線人啊。
古往今來,不留客的老板不都是做這個工作的嗎?
蘭茵關注的是另一件事:“他們走了,店里的衛(wèi)生是不是要請專業(yè)的保潔?”
尤星越拿起手機開始逛網(wǎng)店:“嗯,聯(lián)系保潔公司每周日搞一次大掃除,至于平時……”
尤星越興致勃勃道:“我還沒用過掃地機器人呢,買一個回來玩。”
終于沒有和掃地機器人爭寵的器靈了。
超薄:“……”
戚知雨:“……”
是錯覺嗎?總覺得老板期待好久了。
時無宴坐在尤星越身邊,尤星越頓了頓,將手機挪過去,和他一起看。
戚知雨默默摟過一頭霧水的不留客。
保護不留客純潔的心靈,就要靠他了。
……
春野別墅23號
姜嘉宜推開車門,跳下來,緊張地扯好袖子:雖然在店里的時候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她平常和爺爺奶奶不親,不知道說那些話會不會惹他們生氣。
她深吸一口氣,大步往別墅里走。
姜家老兩口正在客廳里看新一期的醫(yī)學雜志。
姜家是做藥業(yè)的,姜家老兩口都是藥學出身,為人嚴謹冷淡。尤其是姜老爺子,為人比較傳統(tǒng),和家里的孩子們交流較少,人到晚年,即便想和孫輩們親近,也總是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偏偏家里兩個親孫女,一個比一個話少,老兩口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內(nèi)心都希望能和孩子們多親近。
看到小孫女進來,老太太最先放下雜志,溫聲道:“嘉宜回來了,要不要喝酸奶?”
老人家一輩子不知道怎么哄小孩,示好的首選就是投喂各種食物。
老爺子假裝平靜地看了眼孫女:“柜子里有零食,想吃一點也可以。”
在老兩口的印象里,兩個孫女都是頂頂乖巧的,經(jīng)常互相抱怨兒子把孫女養(yǎng)得太沉悶了。
所以吃點零食怎么了?多吃!
姜嘉宜不懂祖父母的內(nèi)心想法,站在他們面前,深吸一口氣,道:“爺爺奶奶,我有事要和你們是說!”
“你們兒子和兒媳婦每天都盯著姐姐,她學什么就要我學什么,她穿什么衣服就要我也穿差不多的,她干什么我也必須要干什么!每天都是這樣,說姐姐是好孩子,只有我像姐姐才乖,我不服氣。”
姜嘉宜眼睛漸漸紅了,她用力擦了把眼睛,把臉和鼻尖都揉得泛紅:“可是,為什么世界上要有兩個姜嘉姝呢?姜嘉宜不如姜嘉姝,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嗎?”
“我要是姐姐,也會討厭一個學人精妹妹。”
姜父姜母一進門就聽到女兒的聲音,兩個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只覺得女兒太不懂事了,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老兩口都愣住了,都沒想到一直表現(xiàn)得安靜乖巧的孫女居然受了這么多委屈。
老太太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色都變了,她狠狠瞪了眼兒子,招手把小孫女摟進懷里,拿著紙巾哄姜嘉宜:“嘉宜乖,不管嘉宜什么樣子,都是奶奶的寶貝孫女。我們不跟嘉姝比,嘉宜想長成什么樣子都可以。”
老爺子氣得不行,指著小兒子:“我問你,嘉宜說的是不是真的?嘉姝學什么,她也要學什么?你還天天在家里叫她學嘉姝?”
姜父不服氣地反駁:“我又沒有錯!我小的時候,你和媽不也經(jīng)常叫我多學學哥嗎?再說了嘉姝是很乖,又孝順成績又好,還文靜聽話。”
老爺子早年不會教養(yǎng)孩子,確實經(jīng)常那兩個兒子作對比,此刻理虧,但是其實不能輸,抄起手邊的拐杖要打人。
“我叫你學你哥,是讓你好好學習!有讓你照樣學樣嗎?”
老太太等丈夫抽了兒子好幾下,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阻止:“行了!鬧出笑話來!姜培,以前我們教育的方式不好,害你長成現(xiàn)在這副沒有主見,事事以你大哥為標桿的模樣,我們檢討。”
姜培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爸媽你們說得對,我聽我哥的就很好。”
老太太忍著火氣:“但是不能這么養(yǎng)嘉宜!嘉姝什么樣子跟嘉宜有什么關系?我們現(xiàn)在意識到我們當初做錯了,給你道歉,你要是不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就把嘉宜放給我們養(yǎng),你別養(yǎng)了!”
姜培一頭霧水,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這副沒有主見的性格,即便被疾聲厲色地呵斥,也不能理解自己錯在什么地方。
正當氣氛僵硬時,一道疲憊的聲音從玄關處響起,原來是姜家大兒子和大兒媳回來了。
姜嘉姝并不在。
姜家大兒子道:“你要是那么喜歡嘉姝,就養(yǎng)她一段時間,把嘉宜給我們養(yǎng)。”
大兒媳的臉色蒼白疲憊:“真那么喜歡就接去養(yǎng)。看看你受不受得了嘉姝白天穿校服,晚上染頭發(fā)。”
姜培和他的妻子齊聲道:“染頭發(fā)?!”
大兒媳揉揉眉心,走到客廳,她一向是保養(yǎng)得益的貴婦模樣,今天卻狀態(tài)奇差,連發(fā)型都亂了。
姜嘉宜好奇地盯著大伯母,對方對她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姜家大兒子同樣精神萎靡,他走過去,路過鏡面裝飾的時候,肩頭赫然趴著一只黑色的小鬼。
姜嘉宜被嚇了一跳,再定睛看過去的時候,大伯肩上分明什么都沒有,他聽到大伯嘀咕:
“嘉姝平常在外面還裝一裝,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連裝都懶得裝了,玩得特別起勁。”
大伯母也道:“挺反常的。”
說著她感覺肩上沉重,忍不住伸手反復揉捏肩膀。
姜嘉宜慢慢捂住嘴:“大伯母,你身上有個……黑色的東西。”
趴在姜家大兒媳肩上的黑色小鬼慢慢轉(zhuǎn)向姜嘉宜,裂開一個口齒鮮紅的笑容,然而轉(zhuǎn)瞬間,黑色小鬼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