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充電
尤星越走到嚴復白身邊:“嚴爺爺, 這位林百客林先生是我們穎江市知名企業(yè)家,同時也是一位漆器收藏家。他在店里看到了您送給我的漆器,喜愛非常, 所以想來見見您?!?br/>
嚴復白和林百客握了握手:“你好?!?br/>
他年輕時,嚴家雖然沒落了,在本地卻還有些名聲, 見過不少大戶富豪。
林百客立刻覺得嚴大師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能有幸見到老爺子, 是我的榮幸。”
林百客是個商人, 但是個有赤子之心的商人, 他對潛心技藝的技術家以及手藝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敬佩。
嚴漆之飄在尤星越身旁,小聲道謝:“謝謝老板。”
尤星越作為連線人,站在一邊。聽到嚴漆之的話,他往身側(cè)看了一眼, 眉眼間有淡淡的笑意,隨即道:“天晚了, 外頭怪冷的, 我們出去談吧?!?br/>
尤星越晃晃手機:“這會兒都到飯點了, 正好我和林先生還沒吃飯,不如去包間里慢慢談吧?我剛剛訂了附近的酒店,開車幾分鐘就到了?!?br/>
林百客點頭:“對對對。還是小老板考慮得周到,嚴大師,我們邊吃邊談吧。”
聽到尤星越他們沒吃飯,嚴復白道:“我都可以?!?br/>
說著嚴復白去接嚴有文手里的箱子, 嚴有文愣了半天終于反應過來, 趕緊抓住箱子:“我送小叔去吧, 小叔年紀大了。他一個人出去, 我們家里人不放心?!?br/>
此話一出,嚴漆之瘋狂翻白眼。
這嚴有文,論品性不如他爹,嘴倒是和他爹一樣笨。
嚴建安看出兒子的想法,臉色難看下來,道:“復白他們談漆器,你們兩個懂什么?一會兒都回家?!?br/>
林百客左右看了看,發(fā)熱的腦子漸漸冷靜。
尤星越一手握住行李箱,笑意盈盈地和嚴有文對視:“就幾步路的距離,有我和林先生在,你們放心好了。”
嚴有文當然不肯松手,正要厚著臉皮強行貼上去,忽然感覺握著行李箱的手一陣疼痛,越用力越疼,嚴有文心里一驚,下意識看向尤星越。
他是上網(wǎng)的,知道不留客有點邪門,他右臂疼得奇怪,聯(lián)想到網(wǎng)上那些奇怪的傳言,心里止不住地害怕,下意識松了手。
尤星越輕松將箱子拿了過來:“小嚴先生還是在家里陪著父親,這樣我們在外面吃飯,嚴大師才能放心。”
嚴有文不敢來硬的,只能看向嚴復白:“那等小叔吃完了,我去接小叔回來?!?br/>
他知道這個小叔性格敦厚老實,臉皮還薄,肯定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尤星越卻道:“其實我還有別的大事想和嚴大師商量,和漆器文化的推廣與傳承有關,要是嚴大師這個專業(yè)人士不到場,我們可談不起來。是吧林先生?所以我們想接嚴先生到市里住幾天?!?br/>
聽到傳承漆器文化,嚴復白眼睛一亮,激動道:“真的嗎?”
嚴漆之圍著嚴復白打轉(zhuǎn):“快答應他,快答應他!文化推廣誒!”
尤星越微微頷首:“當然是真的,不過企劃還沒開始,可能需要保密,所以目前我們也不能透露太多?!?br/>
林百客是個人精,聞弦歌知雅意:“確實是大事,嚴老爺子,這可是個不得了的企劃,辦好了整個穎江市人民都會知道的?!?br/>
嚴復白果斷道:“好、好!我今天就跟你們走?!?br/>
尤星越溫和道:“這樣,我們先去吃飯,回來再收拾東西?!?br/>
在嚴復白眼里,此刻的尤星越就是救星,他哪有不聽的,而且嚴復白只是老好人,腦子卻不糊涂,而且守得住底線——他知道大哥養(yǎng)一家子為難,但是萬萬不應該斷了嚴家漆器的傳承。
要說沒一點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嚴復白道:“我都聽尤老板的?!?br/>
嚴有文和嚴有武阻止不了,身邊還有親爹握著拐杖虎視眈眈,只能眼睜睜看著嚴復白被尤星越和林百客接走。
嚴漆之快樂地偷偷踹了嚴有武一腳,跟著坐上了車。
嚴有武哎呦一聲:“誰踢我?!”
嚴建安呵斥道:“站沒站相!”
嚴有文緊緊盯著黑色轎車的尾氣,急壞了:“爸!你就這么讓小叔走了?!他要是以后出名了,不回來了怎么辦?”
嚴建安深深看了眼嚴有文:“回來關你什么事?”
嚴有文眼珠一轉(zhuǎn):“小叔一輩子沒結(jié)婚,沒兒沒女的,以后不得我們養(yǎng)老送終?他一個人在市區(qū)那么遠,爸你能放心?”
嚴有武則道:“爸,你以前沒說咱們家那么有名?早知道我就好好學漆器了!”
他要是當時好好學,現(xiàn)在被豪車接走的說不定就是他!
嚴建安冷笑:“你也配!至于你小叔以后怎么著,橫豎有我呢!”
說著,嚴建安拄著拐杖上了樓,主動把弟弟的東西都收拾好,坐在狹小的臥室里嘆了口氣。
……
另一頭,尤星越三人一個器靈上了酒店包間。
尤星越和林百客并不餓,只點了些養(yǎng)身的粥湯和菜品。
尤星越喝了一口:“還是繪飲樓的口味好,嚴爺爺,下次我們?nèi)ダL飲樓吃飯?!?br/>
林百客笑道:“我嘗起來差不太多,老板舌頭刁得很?!?br/>
尤星越一怔,他其實不是口腹之欲很強的人。他小時候長在福利院,也很難養(yǎng)出刁鉆的味蕾。
現(xiàn)在喝口湯都惦記更好的,無外乎是……有人愿意大老遠跑去給他買。
嚴復白笑了笑:“老板是貴人呢?!?br/>
他和嚴漆之在妖界幾天,見過那位十分尊貴的人對尤老板呵護備至。
嚴復白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么身份,直到來到非人類規(guī)劃總局,負責帶他們的狐妖見他們和古玩店有些關系,才向他們透露那人的身份——往復。
何為往復?
生死輪回之神。
嚴復白知道,這位老板是貴人心里的金貴人。
尤星越失笑,起身給兩個人倒上姜棗茶:“您說笑了?!?br/>
三人閑聊一會兒,嚴漆之就蹲在尤星越腿邊,不停地打聽如意和纏枝的情況,尤星越又沒法理他,只好隱晦地踩了嚴漆之一下。
嚴漆之:“……”
寒暄過后,嚴復白打開了帶來的行李箱,慚愧道:“這是前幾年的,近年沒有再做了?!?br/>
他被狐妖囚禁的前些年還有力氣做一些漆器,后來身體情況越來越差,漸漸也就不做了。
打開箱子,一件件取出漆器。
雕漆如意大盤、剔紅福祿壽寶盒、堆漆山水筆筒……
幾十年的作品只剩下這寥寥十數(shù)件,無一不是精品。
林百客戴上手套,小心捧起一只筆洗,在燈光下欣賞漆器柔潤的光澤,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真的是近現(xiàn)代能做出來的手藝……我們的漆器技術還可以傳承下去。”
他收集了不少近現(xiàn)代的作品,既沒有融合現(xiàn)代的風格,又沒有傳承到古典的技藝,做了個兩不像,令林百客萬分惋惜。
林百客是真正愛漆器的人,此刻眼睛都有些紅了。
先前在古玩店看到兩只百寶嵌漆盒,是為先代前輩們技藝的驚嘆和激動。但是親手觸碰到這幾只現(xiàn)代作品的時候,林百客難以控制地感動。
這一刻,他下定了絕心:“老爺子,您想要辦一個漆器展嗎?”
嚴復白吃驚:“我嗎?”
林百客鄭重點頭:“我愿意為您辦一個漆器個人展?!?br/>
尤星越抿了口姜棗茶,道:“在辦個人漆器展之前,還有一件事。其實最近市博物館聯(lián)系了不少藏家,打算辦一個聯(lián)展……”
一時間,包間里只有尤星越溫潤輕柔的聲音。
幾個人談完事情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后,林百客當場買下了最喜愛的三個漆器。
嚴漆之扒著手指頭艱難地算賬,小聲嘀咕:“一個月房租如果算2000元,那這些錢就夠我們租一百……嘶,怎么算?好像不止一百?”
尤星越:“……”
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戚知雨數(shù)學期中考試39分的試卷,并且已經(jīng)要生氣了。
擱這兒算什么租房,能不能有點出息?
尤星越在桌子底下又踩了嚴漆之一腳:“嚴爺爺可以租一個工作室專心做漆器,還可以收兩個學生?!?br/>
嚴復白點頭:“能收到學生是最好的?!?br/>
吃過飯后,嚴復白打定主意要繼續(xù)發(fā)揚漆器文化,不顧兩個侄子居心叵測的挽留,堅定地拉著箱子離開了嚴家。
留下嚴有文和嚴有武追悔莫及。
嚴有文咬牙道:“他又沒結(jié)婚,等老了也還是要我們養(yǎng)的!到時候再討好他?!?br/>
嚴有武卻很擔心:“萬一他收到徒弟,給他養(yǎng)老送終怎么辦?”
嚴有文冷笑:“現(xiàn)代有幾個人愿意學漆器?就算有,他就能找到一個愿意給他養(yǎng)老的?”
……
尤星越安置好嚴復白與嚴漆之,回到古玩店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多。
夜間的溫度低了很多,一向熱鬧的南北街人流量大大減少。
戚知雨已經(jīng)回了租房,店里亮著燈。
尤星越打開門,時無宴收拾蘭茵留下來的一摞畫紙,休息室里傳來動畫片的聲音。
尤星越忽然就感覺累得不行,他慢慢走進去,穩(wěn)定地栽進時無宴懷里,低頭埋在時無宴頸項間。
“好累?!?br/>
“感覺今天一天過得好長,沒一點空閑的時間?!?br/>
“我上午去開了兩個小時的破會,中午陪著吃了一頓飯,下午招待了收藏家,然后陪林百客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去外面,晚飯也是在外面吃的。”
“我好累,你今天得哄哄我?!?br/>
時無宴抱緊尤星越,低頭親吻尤星越的側(cè)臉:“嗯?!?br/>
他很高,可以把這個平常堅定成熟的人完全攬進懷里。
可以在這熱鬧到吵鬧的紅塵之內(nèi),將心愛之人攬進一個沒有任何喧囂的世界。
尤星越浸沒在時無宴的香氣里,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活在俗世里,但抱著他的這個人,是獨屬于他的紅塵之外。
休息室內(nèi),不留客跳下椅子。
超薄連忙叫住他:“不留客!別去!”
不留客不明所以:“可是星越回來了?!?br/>
超薄沉默了一會兒,可是……可是往復在外間啊,而且老板這會兒都沒進來打招呼……超薄不用調(diào)監(jiān)控都能猜到外面什么情景。
超薄幽幽道:“老板在忙?!?br/>
不留客歪頭:“忙什么?”
超薄看了眼身邊的蓄電池,深沉道:“忙著充電。”
看來讓電池成精的事情必須提上日程了!因為老板已經(jīng)不是那個半夜一個人上網(wǎng)到深夜的單身狗了。
他一個電腦,只能和電池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