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心里暗自想完,下床腳剛著地,房門便被人推開了來。
正是端著托盤的鶴召,見他已經(jīng)醒來,打趣道:“從清晨睡到黃昏,小澤兒,你今晚怕是要一夜無眠了。”
還不是拜你所賜。
心里委屈完,鶴召已經(jīng)放下托盤,朝他招手:“快過來把醒酒湯喝了,免得頭疼傷神。”
白澤還是乖乖過去,畢竟如他所言,頭疼的緊。
端過來小啜一口,甜甜的,再仰頭飲盡。
他同鶴召喝完酒,每次醒來都能喝上這么一碗,一百年了,味道竟依舊未變,倒叫他有些懷念從前的時光。
鶴召從他身旁坐下,端詳著他的臉,半晌才問白澤:“小澤兒,在這仙宮,你可還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白澤一愣,搖頭:“我又從來沒來過這里,哪里知道其它什么的地方。”
“明日我就要回凰天了,這仙宮怕是以后鮮少能來了。我不能在此長居。”
白澤點(diǎn)頭,想了想,才好奇道:“仙宮的中心城處又很多宮殿,聽說是金碧輝煌瑞氣萬丈,要不然你帶我瞧瞧?”
話一出,忽然想起那是天帝所居。怕鶴召為難,白澤又趕緊擺手道:“就是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而已,應(yīng)該不會被天帝怪罪吧?若是不行的話,那便算了……”
鶴召一笑:“怎會?我這就帶你去瞧瞧。”
說完,便拉著白澤出門,捏訣駕云而去。
…
仙宮是天界的主掌管地,就如凡間是被京城中央管轄一般的含義。
天上共分對峙兩大界,一為魔界,二為神與仙所處的同一界,統(tǒng)稱天界。天界地大,又劃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地方,由一些不同的上神,仙官,貴族封王管轄。
就比如這凰天,是歸鳳王管轄。
魔界則是包攬了三個小界:妖,鬼,冥,和最大一界魔族界。魔族獨(dú)大,所以直接掌管這三個小界,最終,它們統(tǒng)稱為魔界,魔界的京城在魔都,魔都由魔神陛下掌管。
至于地下的凡間,實(shí)則是屬于天界的,且歸天界之仙司命等凡神官們管轄。他們還掌管著人們的氣運(yùn)與生死。
白澤聽鶴召給他解釋,心里有些豁然開朗,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明白。
二人閑聊交談之間,夕陽已經(jīng)快盡數(shù)落去,而那輝煌大氣的仙殿群樓也露出了形態(tài),琉璃瓦在殘余霞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恢宏又大氣,已經(jīng)不能用壯麗來形容。
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的白澤呆呆地看著,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身側(cè)有漫漫云層飛過,風(fēng)卷起二人的衣袍,那夕陽仿若近在眼前。
白澤望了眼腳下。
高得頭皮有些發(fā)麻。
他拉住了鶴召的衣裳,決心不放開。
鶴召只是笑吟吟地扭頭瞧他,看他被夕陽所染成緋紅的臉頰和那一臉驚奇又害怕的表情。
“走,咱們下去瞧瞧。”
白澤剛想問真的可以下去嗎,便覺得腳下一沉,原是他們站著的白云在鶴召音落下時盡數(shù)散去。緊接著,他腰身被人一攬,整個身子都撞進(jìn)了鶴召懷里。
突如其來的動作變化讓白澤腦袋有些懵,下墜感卻讓他下意識地抓緊了鶴召的衣裳。直到失重感變?nèi)酰p腳落了地,他才趕緊放開拽著他衣服的手,往后退去。
但鶴召的手臂還在他腰間箍住他,讓他脫離不了。
鶴召臉上的表情很是真誠,但手卻不安分地在他腰間捏了一把,開口評價(jià)道:“小澤兒,太瘦了。”
二人距離很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二人之間噴涌的氣息交纏、流竄。
若在旁人看來,這個姿勢帶著無比的曖昧。
但沒有旁人,鶴召也毫不在意,攬他的這個動作只是異常熟練,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
白澤抬頭看著他朦朧輪廓的臉,心里有些小鹿亂撞似的。
因?yàn)楫悩又校杆賱e過頭去,趕緊拍開了鶴召的手。借著他松手的機(jī)會從他懷里跳了出來,遠(yuǎn)離他一步,結(jié)巴又偏生格外正經(jīng)道:“兩個大男人摟……摟摟抱抱,成和體統(tǒng)?”
鶴召瞧他紅了臉,哈哈一笑,道:“小澤兒,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咱們都比親兄弟還親了,抱你一下還抱不得了。”
白澤氣地哼了一聲,臉上淡淡的紅暈消散不去。鶴召瞧著他這副受氣的可愛模樣,玩心大起,干脆痞氣地用扇柄去挑他的下巴,半是風(fēng)情半是曖昧道:
“誰讓我家小澤兒長得好看。”
白澤不說話,反而又沉默地看著他的臉?biāo)妓靼肷危耪J(rèn)真問:“鶴召,這算不算調(diào)戲良家少年?”
鶴召愣了下,噗嗤笑了出來:“哈哈哈,良家少年?小澤兒,你這詞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白澤本是十分單純地問,卻見他笑的這般開懷,又不開心了,只是細(xì)聲回答:“凡間那些姑娘們的話折子里說的。”
鶴召:“原來小澤兒還是愛看這種東西。”
白澤瞪了他一眼,卻毫無殺傷力,道:“是她們硬要塞給我看的,我也只是看過一點(diǎn)點(diǎn)。”
“以后別看了。”
白澤點(diǎn)頭:“那你以后也不許吃我豆腐了。”
“……”
鶴召嘆息著搖搖頭:看這孩子都學(xué)了些什么……
“我們現(xiàn)在是在碧華臺,喏,你看,這里滿池都是金蓮。”
鶴召悠閑地?fù)u著扇子,白澤聞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好奇地趴在白玉橋欄上往下一看,果真如他言滿池碧葉金蓮,開得奢華貴氣。
白澤思索道:“好看是好看,不過凡間的白蓮好像更好看,大概是養(yǎng)眼些。”
“這天帝是個鋪張的人,既然是琉璃彩瓦的金殿,若選擇種白蓮,他可看不上。”鶴召搖搖扇子,接著又彎彎眉眼:“若你喜歡,隨我回凰天吧,我給你種一池如何?”
白澤雖有些顧慮,但還是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好。”
他們站在亭臺中,并肩看夕陽。
余暉靜謐壯觀,太陽悄無聲息地隱進(jìn)地平線,晚霞這才散去。
這是白澤見過的最美的一次夕陽……大概,是身處天界吧,看什么,都格外好看些。
天地昏暗了幾分,天宮道上已經(jīng)漸漸燃起了金色的燈盞,將整個宮殿群樓點(diǎn)亮。
鶴召笑著領(lǐng)他往天宮內(nèi)走去,白澤這才知道,原來鶴召以的身份,是能自由出入天宮,只不過天帝那兒非傳召不得擅闖。
他又帶他去了天宮的望月臺賞月,巧的是,還撞見了月老。
這位月老新上任,是個年輕貌美的男子,一頭銀發(fā)用姻緣線束著,正在月色下泛著光澤。艷紅金絲鑲邊的衣裳,襯得面容祥和和氣。
“太子殿下。”
他微微屈身朝他作禮。
鶴召亦抬手回禮。
白澤卻是在旁認(rèn)真聽著二人言語的往來。
長容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好興致,難得在我這望月樓見到你。”
“這望月樓我可是喜歡的緊,只不過來此瞧瞧的次數(shù)與時間少了些罷了。”鶴召搖搖折扇,嘆道:“父王可不許我亂跑,只準(zhǔn)我待在凰天。”
長容禮貌回笑,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安安靜靜的白澤身上,目光略帶疑惑,問道:“這位是……?”
不等鶴召介紹,白澤便露出燦爛的笑,答道:“我叫白澤,他朋友。”
長容并不是喜歡追根刨底問人身份的人,只是拱手道:“那二位慢玩,殿中瑣事繁多,失陪了。”
鶴召又是拱手回禮。
紅衣借過,在月色的投射下,那抹身影竟有幾分清冷。
白澤目光一直跟隨著長容的背影,直到鶴召抬起扇子在他面前晃晃:“小澤兒,看傻了?”
白澤收回目光,問道:“鶴召,他是姻緣神嗎?”
鶴召答:“是,掌管凡人的情緣苦劫,一般被凡人稱作月老。怎么了小澤兒,你莫不是想向他求姻緣?”
白澤搖搖頭,出奇的誠實(shí):“沒有,我只是看話折子里說的月老都是白發(fā)蒼蒼一大把胡子的老人,但今日見到了一個這么好看的姻緣神,有些走神。”
鶴召一本正經(jīng):“所以小澤兒,那種東西要少看。”
白澤委屈地比劃了一下:“就只看過一點(diǎn)點(diǎn)。”
鶴召輕笑,道:“好好好,小澤兒,今日就先玩到這吧,你回去收拾下,明日就同我回凰天。”
“我有什么好收拾的,我本來就沒什么東西。”
白澤說完,又被鶴召揉了揉腦袋,聽他溫聲道:“無妨,路程遙遠(yuǎn),即使駕云也需幾日,你帶些路上解悶的東西。”
白澤一聽,立馬道:“鶴召,要不然你送我個通靈鏡吧?”
原來早就有看中的東西了。
“在我府中,你若喜歡拿了便好。“
白澤展顏輕笑:“鶴召,你對我真好。”
鶴召怔住,亦回笑,用著些許夸大玩笑的語氣:“那是,我可只對我家小澤兒好。”
白澤看似沒頭沒腦問了句:“那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鶴召聞言又是頓了頓,才接著道:“倘若我在世一日,那會便待你好一日,小澤兒,算不算一直?”
白澤聽言,雖笑著,但實(shí)則心里有幾分困惑與苦悶:
可是你越對我好,我便越不知道該如何回報(bào)。
“算的。”
白澤最后點(diǎn)點(diǎn)頭,鶴召只是搖著扇子笑,望著月亮笑。
……
白澤回府就找來了通靈鏡。
那是一面普通的銅鏡,只有巴掌大小,背面所雕刻的精細(xì)紋路卻極其好看,為它增色不少。
他已經(jīng)讓鶴召歇息去了,自個則是在這漫漫無眠的余夜琢磨怎么使用這面鏡子。
鏡子的用處自然如其名,通靈通靈,不過是可以與人互相通識。
白澤也不知道為什么選擇要了這件東西,只是覺得,若是他學(xué)會使用,會不會即使與鶴召相隔萬里,也能在一起說話了。
那漫漫不曾相見的百年孤獨(dú)時光,竟讓他有些害怕此刻的時光是夢中的鏡花水月。
他摸上了發(fā)間別著的簪子,微微一扯,青絲自肩頭泄下,如綢如瀑,乖順地待在他的肩后。
那是根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絲毫不起眼的玉白色簪子,簪子上嵌著一顆碧色的珠子。
那是顆靈珠,用來束人氣息的,美名曰避息珠。
當(dāng)初鶴召送他的,可保他蛟妖氣息不被人識破,讓他看起來與凡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