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
陵容的馬車緩緩駛向馬府,心情也越來越緊張,另一邊馬氏也已收到消息知道陵容中了選,心中有些惆悵。事已至此,不管心中高興與否,她也只能安排慶祝,還要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體體面面。
陵容下來馬車時,馬氏帶著下人正在門口等待,見陵容下來,便忙命人放鞭炮、奏樂,然后帶著眾人上前行禮請安。陵容眼睛酸澀,連忙將馬氏扶起來,姑嫂二人相視無言,卻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苦澀。
“折騰一天了,累壞了吧?我們趕緊回家吧,外面天熱,仔細(xì)中暑了。”馬氏握住陵容冰涼的手,強(qiáng)笑著說道。
“陵容讓嫂嫂受累了。”陵容垂下眼眸,淚不自覺的低落。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回家!”馬氏連忙將陵容帶進(jìn)門,直到進(jìn)了內(nèi)堂,才忍不住將陵容攬進(jìn)懷中。陵容將臉埋進(jìn)馬氏懷里,沉默不語。
最終還是馬氏打破了沉默,輕聲問道:“今日進(jìn)宮可還順利?皇上……”馬氏頓了下,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她一直認(rèn)為陵容既算不得絕色,家世也很普通,雖然相處下來會發(fā)現(xiàn)陵容身上有不少吸引人的優(yōu)點,卻不是第一眼美女。她想著殿選不過是匆匆一瞬間,按理陵容應(yīng)該不會中選才是,也不知皇上為何會相中陵容呢。
“皇宮重地、天子近前,妹妹一直謹(jǐn)小慎微,生怕惹了貴人不快而招來禍患。卻不想,這樣規(guī)矩古板的樣子竟入了太后的眼,是太后娘娘……”陵容不無感慨地說道,心中默默為自己的謊言感到羞愧。
“原來是太后的懿旨。”馬氏嘆了口氣,有一種弄巧成拙的感覺。
“容兒,能得到太后的青睞是你的福分,切記珍惜。”馬氏安慰道。
“嗯,我會的。”陵容輕聲答應(yīng),心里漸漸平靜,思索著以后的路。
“飯菜都備好了,多少用些吧,用完膳好好休息休息,也累了一天了。”馬氏拉著陵容往飯廳走去,不再提今日殿選之事。
三天后,傳旨的太監(jiān)來了,馬氏和陵容帶著身邊的下人一起到大廳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處州同知安比槐之女安陵容,著封為正六品常在,與九月十五日進(jìn)內(nèi),欽此。”宣旨的太監(jiān)朗聲讀到。
“謝皇上隆恩。”眾人扣頭謝恩,陵容上前接旨,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幾分,她終于又看到不同的地方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是宮中教導(dǎo)禮儀的順欣姑姑。”宣旨太監(jiān)指著一邊的教引姑姑道。
“見過姑姑。”陵容輕輕一俯身見了禮,態(tài)度不卑不亢。
“小主客氣了。奴婢順欣,見過安常在,安常在吉祥。”順欣恭謹(jǐn)?shù)毓蛳滦卸Y。
“姑姑快請起,接下來的這段時日,勞姑姑費心了。”陵容示意青玉將順欣扶起,客氣地說道。
“小主言重,那是奴婢該做的。”順欣站起身回話。
“公公辛苦了,這外面的天還熱著呢,有勞公公走一遭,公公喝碗冰鎮(zhèn)酸梅湯消消暑吧。”馬氏讓人盛了幾碗酸梅湯上來,給在場的公公和順欣姑姑每人一碗。酸梅湯自然只是其次,碗底下的荷包才是關(guān)鍵。
“夫人好生客氣。”宣旨太監(jiān)捏了捏手中荷包的份量,心下滿意。
“對了,這順欣姑姑入宮年久,深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信任,小主可一定要好好聽姑姑的教導(dǎo)啊。”投桃報李,宣旨太監(jiān)特意加重了一點“太后娘娘”幾個字,提點了一下陵容。
“多謝公公提點。”陵容會意點頭輕笑。
“時辰不早了,奴才還要去下一家宣旨,就不多留了。”宣旨的太監(jiān)告辭。
“公公慢走。”馬氏引著宣旨公公出門,又悄悄塞了個荷包過去,打聽著這次選秀的結(jié)果以及宮中貴人主子們的態(tài)度。拿了好處,那公公也樂的透露一二。
“姑姑,這已接近午時,姑姑定還未用午膳吧?不如姑姑先小憩一會兒,待用過午膳我們再開始學(xué)習(xí)可好?”陵容淺笑著提議。
“多謝小主體諒,奴婢恭敬不如從命。”順欣恭敬道,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青玉,去趟廚房讓人多備些飯菜;琉璃,帶姑姑先去廂房休息一下,看可還有什么東西需要添置。”陵容吩咐道。
“是!姑姑請。”青玉上前走到順欣跟前。
“奴婢告退。”順欣行了禮,跟著琉璃青玉一起離開。
直到順欣下去了,陵容才緩了口氣,她又要開始無比拘束的宮廷生活了,陵容不由感慨。
“容兒。”馬氏從外面回來,看著陵容松了口氣的樣子,有些好笑,隨后便有點心疼。一入侯門深似海,以后都沒有什么松快日子可過了,也難怪陵容緊張。
“嫂嫂。”陵容揚起笑容迎上前,馬氏拍拍陵容的手沒有說話,心里有些擔(dān)心。這次入選的秀女中,陵容的家世是最低的,恐怕入宮之后的日子不好過啊,她還是要多做些準(zhǔn)備才行。
第二天,順欣開始教導(dǎo)陵容宮中的禮儀,同時琉璃和青玉也在一旁學(xué)習(xí)。陵容畢竟是經(jīng)歷過一次的人,學(xué)起來自然是又快又標(biāo)準(zhǔn),這還是陵容特意克制過了,但還是比一般人要快許多,讓教引姑姑很是滿意。這樣規(guī)矩又伶俐的小主,加上有馬府的助力,將來未必不能得寵。宮里的人向來勢利,沒有人能免俗,順欣對陵容的態(tài)度恭謹(jǐn)了許多。
陵容也從馬氏那里得知了這次入選的秀女的情況,與陵容記憶中的并無二致,只是孫妙青并沒有因為殿前失儀被賜罪。
枯燥乏味的學(xué)習(xí)生活持續(xù)了好多天,好不容易得了閑,卻是安家來人了。
“祖母!娘親!你們怎么來了?”陵容看著眼前風(fēng)塵仆仆的安母和方氏,不由紅了眼眶。
“參見小主!”安母和方氏帶著眾人向陵容行禮。
“祖母!娘親!你們這是做什么?!趕快起來啊!”陵容的眼淚劃下臉頰,連忙上前將二人扶起來。
“容兒……”方氏淚眼婆娑的看著陵容。
“箬竹,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jìn)屋再說。”安母紅著眼眶,冷靜道。
“對,我們先進(jìn)屋。青玉快,上茶!”陵容連忙將兩人迎進(jìn)屋。
“祖母!娘親!”陵容跪在二人面前,眼角濕紅。
“容兒!快起來!”方氏流著淚上前扶住陵容。
“孩兒不孝,辜負(fù)了祖母和母親的一片苦心。”看著傷心的安母和方氏,陵容心中有愧。
“我苦命的女兒啊……”方氏將陵容抱進(jìn)懷中潸然淚下。
“娘……”陵容喉嚨發(fā)緊,默默垂淚。
“箬竹,容兒,快把眼淚收起來吧,讓人聽見了不好。”安母拭干眼角的淚,哽咽道。
陵容和方氏默默的為彼此擦干眼淚,不再哭泣,只是眼眶還是紅紅的。
“容兒,你來,到祖母身邊來。”安母招招手,示意陵容上前。
“祖母……”陵容看著安母兩鬢斑白的頭發(fā),鼻子酸酸的。
“容兒,事情既然已經(jīng)無法更改,祖母有些話要交代給你。”安母為陵容整理好儀容,緩緩說著。
“祖母有事盡管吩咐便是。”
“容兒啊,你要記住皇家不比普通人家,皇上更不是普通男子,他會是你的丈夫,也會是你的主子。”
“容兒省的。”陵容垂下眼眸,心里不是滋味,她從來都不敢奢望。
“容兒莫急,聽祖母把話說完。”安母拍拍陵容的手繼續(xù)說道,“人前他是主子,但只有你二人時,他便只是你的丈夫,這點你一定要記得。若你將自己的角色定在奴婢,那么,你在他的心里也只會是個奴才!”
安母此話一出,陵容不由身子一震,眼前不由閃過上一世的點點滴滴,有些東西以前她看不清,現(xiàn)在她卻有些明了了。以前她總是怨恨他人,卻原來有些事情自己也有不少責(zé)任嗎……
“容兒啊,你要記得,他是你的丈夫,在他面前你也只需做一個女人該做的本分便可。在內(nèi),男人對女人總會寬容許多,不要怕,適當(dāng)袒露一些真實的自己。人無完人,太完美、太規(guī)距可就無趣了。”安母細(xì)細(xì)說著,陵容聽得認(rèn)真。
“唉……本想著你這還小,可以多留個一年半載的,有些東西可以慢慢教給你,誰知……”安母嘆口氣心疼地說道:
“這普通人家尚且會有三妻四妾爭寵不斷,后宮佳麗無數(shù),只怕更是如此。容兒啊,祖母不求你為家里帶來多少榮耀,只求你平安和樂就好。”
“祖母……”陵容抿緊唇,低著頭,不敢看安母慈愛的眼睛。
“這些本來是給你準(zhǔn)備的嫁妝,如今……”安母頓了頓,心酸地繼續(xù)說道:“祖母讓人將那些拿不動的物件都給你折算成了銀兩,進(jìn)了宮不比在家里,銀錢可萬萬缺不得。給你的那幾家鋪子上的收成,你大嫂也答應(yīng)每年給你送一次進(jìn)去。不管到了哪里,打點關(guān)系都少不了這黃白之物,這些你自己收好。”安母拿出一個不算大的匣子,交給陵容。
“祖母,容兒自己有銀兩的,這些您拿回去吧!”入手的份量不算輕,陵容哪里肯收,忙不迭要推回去。
“長輩賜不可拒,容兒再不收下,我可要生氣了。”安母故意虎著臉道。
“陵容多謝祖母疼愛。”陵容強(qiáng)笑著收下安母的好意。
“你們娘倆也許久未見,去說說體己話吧,我也不留你們了。我年紀(jì)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精神好,就先去休息了。”安母交代完所有事情,便讓方氏和陵容離開了。
陵容帶著方氏去了自己的房間,母女二人忍不住抱頭痛哭了一通才慢慢安靜下來。方氏也帶了許多東西來,大部分都是貴重物品,珠寶首飾、金銀菓子占了一大半,還有一些藥材布匹及其他小物件。
“娘……您這是做什么?您是打算讓女兒把安家所有家當(dāng)都搬到宮里去嗎?”陵容看著方氏帶來的東西,既感動又心疼。
“本來就是容兒苦心經(jīng)營來的東西,拿多少都是應(yīng)該的!”方氏一邊整理一邊說道。
“娘,女兒只是個小小的常在,怎么帶的了如此多的東西進(jìn)宮啊?”陵容苦笑著說道。
“這個不用你來操心,你哥哥嫂嫂早就給你打點好了。這些東西都是些實用的東西,可不能少了。”方氏頭也不抬地繼續(xù)忙活著。
“娘,您別忙了,容兒想跟您說說體己話。”陵容握住方氏忙碌的手說道,方氏看著憔悴了不少,陵容看著心疼。
“娘,我跟大哥、凌勇都不在您身邊,您可要自己多保重啊,不要太操勞了。凌杰凌姝都是聰明的好孩子,您大可以將家中的事慢慢交些給他們,這樣您就能輕松些了。還有父親那邊……娘您盡量放寬心吧。”陵容叮囑著,心里總有些放不下。
“容兒,家里的事你放心,娘自會安排的,你父親那邊娘一直又讓人盯著呢,他會安分守己的做人做事的,你放心。倒是你,入了宮,萬事小心啊。”
“容兒會的,娘放心。”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話,陵容便服侍著方氏前去休息。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陵容肚子躺在床上,了無睡意。
還有五天,五天后她又要再進(jìn)入那個金絲牢籠了,她又要見到那些人了!等著吧……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