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安家接連發(fā)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眾人心里都有些惶惶不安,安母便帶著幾房的人一起去了莊子上散心。此時已是六月,處處枝繁葉茂,一派繁榮景色,讓人瞧著心里就舒服。
安比槐每日都要去衙門辦公,便沒有跟眾人一起到莊子上來,白氏抑郁寡歡,也沒有跟來,府里便只剩下了那么幾個人。喬氏的所作所為讓安比槐有些膽寒,這些日子都沒有進(jìn)后院,一直宿在自己的房里,府里一下子寂靜下去。
安母嫌婧月院晦氣,便下令將婧月院拆了,里面的東西都運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上,一把火給燒了個干凈。然后又找風(fēng)水先生給看了家宅風(fēng)水,將原本的婧月院重新修葺,安了一座佛堂,還特意去廟里請了一尊開了光的碧玉佛像回府供奉,每日香火貢品不斷,祈求家宅平安。其他的幾個院子也做了徹底的消毒清理,按照風(fēng)水做了一些擺設(shè)上面的改動,安府一下子變化不少。
這些事情陵容都知道,也不在意,莊子上的生活更自在些,她喜歡。陵妍凌姝都是第一次來,興奮地不得了,每日拉著陵容陪她們四處玩耍,陵容也樂的清閑,帶著她們學(xué)騎馬、玩釣魚,天氣好時還會去撲撲蝶,日子過的愜意快樂。
另一邊,凌志已經(jīng)抵達(dá)了松陽縣,回了安家在松陽縣的老宅。老宅里留下的人不多,多是些年歲不輕的人,平日里也就是看著宅子,畢竟主人家都不在,自然是沒什么人登門的。
其實也不是所有主人家都不在,凌勇是多半時間都在松陽縣跟赫魯克將軍學(xué)武的,他也算是正經(jīng)的主人家,只是凌勇極少在府里呆。
凌志此次回來,是為了謝師,也是為了回來看看凌勇。凌志回到府里已是掌燈時分,當(dāng)天是無法去拜訪馬師傅了,只能等明日再說。問過家里的仆人,知道凌勇又去了校場,凌志便派人去赫魯克將軍府給凌勇帶了口信,讓他回府一聚。接到口信的凌勇很快便趕了回來,此時凌志也梳洗完畢,兄弟二人吃了頓久違的團(tuán)圓飯。
第二天,凌勇便陪著凌志一起去了馬府,凌志被馬師傅叫到書房長談,凌勇便跟馬斌一起竄去了校場。
書房里,凌志鄭重其事地拜過馬師傅,感謝馬師傅這些年來的悉心教導(dǎo)。馬師傅欣慰地看著自己一手培養(yǎng)的學(xué)生,心中有些自豪。
“子清啊,快起來,你能有今日的成績師傅甚感安慰。”馬師傅拍著凌志的肩膀欣慰不已,隨即又嘆口氣:“三年前,為師不讓你參加會試,你可曾怨過為師?”
凌志一愣,隨即淺笑:“學(xué)生知道老師是為了學(xué)生好,自不會對老師心存怨懟。”凌志目光清明,毫無芥蒂。
“好,為師果然沒看錯人!”馬師傅捋須大笑,“三年前,一來你年紀(jì)尚輕,學(xué)問雖好,心智卻不夠堅定;二來,那時朝堂上黨派之爭十分激烈,所以為師才不愿你那一年去參加會試。
這三年來,你的成長為師都看在眼睛,只是在朝為官不比在堂讀書,萬事務(wù)必要小心。”馬師傅語重心長的叮囑道,頓了頓又小聲說道:
“圣上年歲大了,近來龍體欠安,太子之位又懸空,不久的將來免不了又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你剛?cè)牍賵觯杏浿?jǐn)言慎行,不要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之中。待天下大定,會有你大展拳腳的時候,在此之前,就耐心等待吧。”
“是,學(xué)生明白,多謝老師指點。學(xué)生定會謹(jǐn)言慎行,多做事少說話,不會急功近利連累親朋好友。”凌志保證道。
“嗯,為師相信你定能做到的。”馬師傅越看凌志越滿意,不由起了做媒的心。
“子清今年就要及冠了吧?”馬師傅問道。
“是的,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及冠了,老師怎么突然問這個?”凌志不解。
“子清家中可有給你定下婚約?”
聞言,凌志臉一紅,有些靦腆地說道:“這些年學(xué)生一心只想考取功名,無心兒女情長,家中也尚未給學(xué)生定親。”
“既如此,為師就破例來做次媒人吧。我那兄長家有一女兒,與子清年紀(jì)相仿,尚未婚配,不知子清可否愿意……”馬師傅笑著提議。
“這……學(xué)生家勢微,而馬大人家家室顯赫,學(xué)生恐高攀不起啊。”凌志有些為難的說道,安家雖不算是白身,但也只能算是末流官紳,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馬家的家大業(yè)大啊。
“子清可是聽了傳聞,嫌棄我那大侄女?其實傳聞不可盡信的。”馬師傅有些不悅地說道。
“什么傳聞?學(xué)生并未聽過馬大人家的什么傳聞啊?”凌志一臉茫然地看著馬師傅。
“哎……事情要從三年前的選秀說起。”馬師傅嘆氣道。
“那一年,我那侄女十六歲,不得不去參加選秀,初選、復(fù)選都很順利。誰知,在殿選之前遭人暗算,臉上張滿了紅疹,不得不退選。說來,也是我們兄弟連累了她,暗害她的人正是我們的死對頭。
此事到這兒本來也沒什么,落選了還可自由婚配,可是那些人卻不肯罷手,四處散播謠言,說我那侄女破了相,貌若無鹽!這婚事也就這么耽擱了下來。”馬師傅嘆了口氣,看著凌志:“子清,為師也知此事唐突了些,這樣,你回去再好生考慮一下吧,成與不成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師生情分的。”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學(xué)生也不敢擅自決定,還請老師見諒。今晚學(xué)生便修書一封給家中長輩說明情況,到時候再給老師答復(fù),若無意外,到時候還要麻煩老師牽媒搭線。”凌志想了許多,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有些靦腆的說道。
“哎!好!好!”馬師傅開懷的拍拍凌志的肩膀,心里舒坦了不少。
凌志又與馬師傅閑話家常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回到老宅,凌志寫了兩封信托人快馬送回家,一封給安母,一封陵容。
陵容接到信時,心情有些矛盾,若是從安家整體利益上考慮,凌志娶了馬大人的女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要知道馬大人以后可是前程似錦啊!可是,她并不想讓哥哥為了利益娶一個不愛的人。如果她注定得不到幸福,她只希望她愛的家人可以幸福。
陵容立刻去了“徳平堂”,她知道哥哥也給祖母寄了家書,她怕會來不及……果然,當(dāng)陵容到的時候,安母和方氏已經(jīng)在商量由誰前去提親比較合適了。見到陵容到來,只是開心地與她分享著,哥哥寄給安母的家書與給她的不盡相同,哥哥已經(jīng)決定要求娶馬大人的女兒了。見到安母和方氏開心的臉龐,陵容到嘴邊的話怎么都無法說出口,凌志的婚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凌志和馬小姐年紀(jì)都不算小,婚期定的很近,納采、向名、納吉、納征、請期,一切的流程都快速而有序地進(jìn)行些,順利得不可思議,就好似真是外人所說的那般是“天賜良緣”。迅速又隆重,愣是在凌志正式上任之前,將新夫人迎進(jìn)了門。
萬幸馬小姐容貌嬌俏秀麗,性格溫婉端莊,學(xué)問教養(yǎng)更是上佳,與凌志站在一起當(dāng)真算是一對璧人了。而且,陵容看的出,她的哥哥對這新嫂子也是心存喜愛的,這樣陵容便覺得安心了。大婚后,凌志便帶著妻子一起趕赴京城上任。
凌志離開后第三天,李家的聘禮便送了過來來,安寧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半個月后。安家又是人仰馬翻的忙一場,不過安寧不能算作正經(jīng)的安家小姐,婚宴自然是沒有凌志的盛大。且李家那邊很是著急,婚禮一切從簡,嫁妝也簡單,將李家送來的聘禮全都充做嫁妝,然后又按家中庶女的嫁妝規(guī)格給添了妝,湊了六十四臺,即“全臺”。就這樣,安寧嫁了。迎親那天,陵容悄悄看了一眼那李家少爺,消瘦陰森,與之前那紈绔囂張的胖子判若兩人。陵容為安寧默哀了一瞬,便不再放在心上,路是她自己選的,無論是好是壞都要自己承擔(dān)后果。
本來三朝回門那日,安寧是該帶著李家少爺回府拜見長輩的,誰知李府只是派人送了回門禮和口信,說是安寧偶感風(fēng)寒,不能前來。安母雖心下不快,卻也沒有說什么,安寧的身世不光彩,府里除了白氏,誰又會真的在意她。
得知消息時,陵容也只是笑笑,白氏最近又有些不太安分,她已經(jīng)不想再留她了。
七月的天氣悶熱難耐,夜里的荷塘最是清涼宜人,是難得地消暑之地。陵容看著波光粼粼的荷塘,心中浮現(xiàn)的卻是上一世哥哥被發(fā)現(xiàn)溺死塘中的那一幕!有些仇,是時候報了!
陰雨連綿了幾天,屋里尤其悶熱,這天夜里,安比槐在悶熱中醒來再無法入睡,便帶著守夜的小廝一起去了荷塘邊乘涼。
誰知,剛靠近荷塘,便見到?jīng)鐾ぶ杏幸粚活i鴛鴦在親親我我!仔細(xì)一看,赫然是白氏和白錦榮!安比槐盛怒,上前對兩人一頓拳打腳踢,慌亂中的白氏和白錦榮一時被打得沒了還手之力。
很快,這邊的動靜便引來了府里的下人,安比槐命人將白氏二人捆了起來,拖到大廳里處置。混亂中,絲毫沒有人注意到?jīng)鐾ぶ車暮苫ㄓ绕涞孟悖蚁愕檬肿砣恕?br /> 這樣的丑事自然不可能鬧得人盡皆知,按照家規(guī)族例,偷-情男女沉塘都不為過!只是官宦人家都愛惜羽毛,這樣的事一般都是低調(diào)處理。白氏被賜了一條白綾,白錦榮則是一瓶毒藥,當(dāng)天夜里便被處理掉了,對外宣稱白氏是得了急癥暴斃。
得知白氏暴斃的消息,‘病了’的安寧回來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顯然過的并不好。白氏死的不光彩,草草釘了棺,故安寧見到的只是封了的棺醇。
下葬那天,安寧哭的十分傷心,不知是為白氏還是為她自己,這是陵容最后一次見到安寧。安寧是個聰明人,白氏的死也絕了她的希望,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來過安家。
站在一個女子的立場上,她同情安寧的遭遇;但作為安家的女兒,她無法對她心存憐憫,或許就此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