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上)
陵容醒來的第五天,琥珀終于回來了,看著有些憔悴。
“小主。”琥珀跪在床前,給陵容請安。
“回來了?”陵容看著多日不見的琥珀,心下知曉應該是有結(jié)果了,如此一來,陵容倒是一點都不著急了。
“小主,可否……”琥珀看了看伺候在陵容身邊的小宮女,欲言又止。
“不急,你先下去好生休息一下,我們再來慢慢說。”陵容道。
“是。”琥珀沒有拒絕,這些日子她也著實累壞了。這次的事牽連甚廣,皇上也沒有明確示下,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想一想該如何向陵容回稟。
第二天,休整好的琥珀再次出現(xiàn)在陵容面前,陵容正逗著孩子玩兒,只有青玉和琉璃陪在身邊。
“來了?坐下說吧。”陵容抬眼看了琥珀一眼道。
“謝小主。”琥珀也不推辭,在繡墩上坐了。
“啟稟小主,奴婢查了這幾日,此次事件牽涉甚廣,能確定動手腳的人有皇后,莞嬪,謙貴人,淑貴人,還有……”琥珀稍稍停頓了一下,小心地看了陵容一眼才繼續(xù)道:“還有年嬪和惠嬪。”
“可有證據(jù)?”陵容猛地握緊了雙手,眼神凌厲地看向琥珀。
“有,奴婢在惠嬪宮中搜出了一些未能完全燃盡的香囊灰燼,太醫(yī)證實里面有催產(chǎn)的東西,奴婢亦曾親眼見過惠嬪將香囊佩戴在身上,而且…惠嬪并沒有否認。”琥珀知道陵容與眉莊感情好,但還是硬著頭皮將查到的事情全都說出口。
聞言,陵容有些難受的合上眼,很快便又冷靜下來,在這爾虞我詐的后宮里,她從沒有奢望能有多么真摯的姐妹情,只是沒有想到這情誼破裂的會這么快,這么狠!她很想現(xiàn)在就去問問眉莊,今生她不曾對不起她分毫,她為何要這么做?只是此時此刻,她還離不開這病榻。
“繼續(xù)說。”陵容緩了緩波動的情緒,平靜地說道。
“年嬪送給小主的賀禮,上面的東西被浸了藥,藥性霸道,只要沾上一點兒,便會讓人渾身無力。”琥珀道。
“年嬪送來的賀禮我并未觸碰,當時是青玉接的禮物,青玉都不曾中招,我又怎的可能中招。”陵容冷靜地反問道。
“小主真的不曾觸碰?”琥珀詫異道。
“不曾。”陵容肯定道。
“可…除此之外奴婢不曾發(fā)現(xiàn)其他能讓人全身無力的東西。”琥珀一直認為導致陵容全身無力的罪魁禍首是年嬪,如此一來,那豈不是說明她查出來的東西都不可信?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會留下痕跡,又或許留下的痕跡只是為了掩蓋那些不想被人察覺的真正的東西。
再者,年嬪不可能與惠嬪串通一氣來害我,那么年嬪費勁心思地單單給我下讓人渾身無力的藥,意義何在?”陵容淡淡道。
“奴婢受教。”琥珀垂著頭,有些灰心。
“繼續(xù)往下說。”陵容并不在意,琥珀雖然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但對這些陰私之事還是接觸的不夠多,難免缺了些彎彎繞繞。但琥珀調(diào)查來的東西通常都有真憑實據(jù),對她了解真相很有幫助。
“是。”琥珀壓下心中的挫敗感,繼續(xù)說道:“謙貴人與淑貴人處也搜到一些臟東西,但是就奴婢了解,她們的那些害人的東西并未能進入鍾粹宮。”
“都是些什么東西?”陵容問道。
“謙貴人宮里搜出一個巫蠱娃娃,那縫制娃娃的布料正是小主之前丟失的手帕,上面還有幾根頭發(fā),經(jīng)查實是小主您的頭發(fā)。”琥珀道。
“她是如何拿到頭發(fā)的。”陵容蹙眉。
“謙貴人重金收買了鍾粹宮的一個二等宮女,是那個宮女趁打掃之便,拿了小主的頭發(fā)。”琥珀道。
“那宮女如今在哪兒?”陵容問道。
“還在慎刑司關著呢。”琥珀道。
“再好好審問一番,既然她能拿到我的頭發(fā),那么也有機會做其他的手腳。”陵容道。
“小主放心,福海還在盤問。”琥珀道。
“其他的人可有可疑?”陵容問道。
“鍾粹宮里所有的宮女太監(jiān)奴婢都有仔細盤問過,除了這個宮女,還有一個嬤嬤也被查出曾收過淑貴人的錢財,意圖謀害小主,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琥珀道。
“皇后與莞嬪呢?她們又是怎么動手的?”陵容問道。
“小主喜歡梅花,入冬以來,鍾粹宮里便常有梅花做裝飾,莞嬪便是在梅花上動了手聊。”琥珀道。
“宮中梅花眾多,她如何知道我們會選哪一枝?”陵容蹙眉。
“奴婢仔細觀察過,有問題的梅花都是花房送來的或者從倚梅園折來的。”琥珀道。
“好大的手筆。”陵容不由冷笑,“她想做什么?”
“梅花上放得是傷胎催產(chǎn)的藥,量不大藥性卻強,小主會早產(chǎn)與這些藥脫不了關系。”琥珀道。
“繼續(xù)說。”陵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要動怒。
“皇后娘娘派來的接生嬤嬤,身上也搜出來會讓人渾身無力的藥物,只是小主當時生產(chǎn)時那嬤嬤并未能近身,所以才沒有得逞。”琥珀道。
“只有這些?”陵容蹙眉,顯然這得來的結(jié)果與陵容想要的相差太遠。
“奴婢無能,只查到這些。”琥珀慚愧道。
“無妨。皇上可有說什么?皇后與莞嬪承認了嗎?”陵容問道。
“皇上還在調(diào)查,奴婢也不敢審問皇后與莞嬪,所以……”琥珀垂頭道。
“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其他的便等等再看吧。”陵容也不著急,這些明面上查到的東西,有太多的不可信,糊弄她都難,又怎么瞞得過皇帝。
又過了兩天,多日未見的皇帝來了,當時陵容正跟方氏和陵姝說話。陵容身子尚未康復,自然是不能前去請安的,但是方氏和安母卻是要按禮去請安的。請過安,眾人便退了出去。
產(chǎn)房被視為不詳之地,皇帝自然不會進入,只是隔著簾子與陵容說著話。
“身子可好些了?”皇帝聲音有些啞,縱然沒看到,陵容也知道皇帝的狀態(tài)不好。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身子好些了,皇上放心。倒是皇上您,聲音聽上去很疲累,可是又熬夜批閱奏折了?皇上,您可要多保重身體啊。”陵容體貼的說道,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婉約。
“朕看過孩子了,很精神,你總是把孩子照顧得很好。”皇帝說道,頗有感觸。
“母親照顧好自己的孩子不是應該的嗎?”陵容笑著回答。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你什么時候能照顧好自己。”
“皇上?”陵容有些詫異,沒想過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
“差一點,差一點你就沒命了,你不怕嗎?不后悔嗎?”皇帝道。
陵容此刻很困惑,皇家的慣例向來是保小不保大,或者說整個大清都是如此,她的做法奇怪嗎?或者說,她有的選擇嗎?
“臣妾自然是怕的,可是臣妾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胎死腹中啊,他在臣妾腹中待了那么久,臣妾期盼了他那么久,臣妾怎么能放棄他?臣妾當時沒有考慮那么多,只是想保住孩子。”陵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這次的事,你如何想?”皇帝沒有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轉(zhuǎn)而問道。
“很復雜,臣妾還沒有什么頭緒。”陵容如實回答道。
“琥珀應該都跟你稟告了,你如何看?”皇帝追問道,似乎非要陵容說些什么。
陵容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臣妾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其中有些事,讓臣妾很難相信,皇上覺得那些事會是真的嗎?”陵容有些無助,有些迷茫。
“朕…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皇帝底氣不怎么地安慰道。
“自入宮以來,臣妾安守本分,從不曾主動去傷害誰,為何卻有人要來害我,來害我的孩子?我又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陵容似是再問皇帝,又似在自言自語。
室內(nèi)又陷入沉默,半響,皇帝說道:“朕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皇上打算繼續(xù)查下去嗎?”陵容憂傷地問道。
“朕不會允許那害人之人繼續(xù)為非作歹。”皇帝道。
“皇上……”陵容脆弱的呼喚著,聲音都似浸了淚。
“你好生休息,朕過幾日再來看你。”皇帝突然道,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皇上!”陵容猛然提高了聲音,留住了皇帝的腳步。
“容兒,可是還有什么想要的,盡管跟朕說。”皇帝道。
“臣妾…臣妾想見見惠姐…臣妾想見見惠嬪。”陵容輕輕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好,朕派人將惠嬪傳來。”
“謝皇上恩典。”陵容道。
“身子要緊,不要傷了自己。”皇帝叮囑道。
“臣妾只是有個問題想問問惠嬪,皇上要留下嗎?”陵容道。
“好。”皇帝考慮了一下,留了下來。
眉莊很快被請來,以陵容的名義,而皇帝則坐在屏風后面,沒有露臉。
“姐姐,你來了。”陵容看著有些憔悴的眉莊,心情復雜。
“我來了。”眉莊輕輕道,眼神一直沒有看向陵容。
“姐姐為何不敢看我?”陵容艱澀到。
“……”眉莊垂著眼,沒有回答。
“姐姐…你當真…當真想要我的命?”陵容悲傷地問道。
“不,我沒有!”眉莊猛然抬起頭,下意識地反駁道。
“沒有嗎?”陵容定定地看著眉莊,有些期盼,有些想要相信,眉莊卻躲開了陵容的視線,沉默了下去。
半響,眉莊道:“對不起。”
“為什么?是我哪里做錯了嗎?”陵容問道。
“不,你沒錯,是我錯了。”眉莊抬起頭,看著陵容道:“對不起,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得寵,嫉妒你有兩個小阿哥…我只是一時糊涂…我絕無傷你性命之意!”
“我不想再聽了,你走吧。”陵容哽咽道。
“我很抱歉。”眉莊羞愧地轉(zhuǎn)身,道:“多保重,還有,對不起。”
陵容望著眉莊離去的背影,感覺心里的空與冷又多了一分。
“容兒……朕會給你一個公道的。”見人已離開,皇帝才開口道。
“謝皇上。”陵容木木地謝恩,沉默了片刻道:“惠嬪還有兩個孩子,皇上還是小懲大誡吧,不要讓兩位公主沒了母親。”
皇帝沉默片刻,道:“好。”
“謝皇上。”陵容道。
“你好生休息,朕過幾日再來看你,其他的事等你好些了,朕會給你一個答案。”
“謝皇上。”陵容的聲音還是很低落,皇帝只能嘆口氣,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