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后宮(2)
四月,年羹堯平定卓子山叛亂,再次立下一功。此時年羹堯本人及其父年遐齡和長子年斌均已封爵,皇帝便賞加一等男世職,由年羹堯次子年富承襲,皇帝對年家的恩寵達(dá)到了極高的巔峰。
過度的榮寵,讓年羹堯越發(fā)目中無人。卓子山叛亂平定后,皇帝召年羹堯回京,在赴京途中,年羹堯令直隸總督李維鈞、陜西巡撫范時捷等跪道迎送。
到京時,黃韁紫騮,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員跪接,年羹堯安然坐在馬上行過,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馬向他問候,他也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而已。
“年羹堯行事真的如此張狂?莫不是你這小妮子又夸大其詞吧。”陵容聽著青玉從葉赫*齊方那里得來的消息,有些不可置信,人真的會被功利沖昏頭腦到這個地步嗎?
“奴婢可不敢亂講,剛剛珊瑚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份例的時候,可是親眼看到年大將軍遇到果郡王,都是愛搭不理的呢。”青玉道。
“年大將軍進(jìn)宮了?”陵容問道。
“可不是嘛,皇上特意設(shè)宴為年大將軍接風(fēng)慶功呢。”青玉道。
“可知道除了年大將軍,皇上還宴請了何人?”陵容喝了口茶,問道。
“只宴請了年大將軍一人,哦,華貴妃娘娘也在的,說是家宴呢。”青玉不無羨慕地說道。
“約束好底下的人,不要亂嚼舌根,也不要去好奇,近幾日盡量不要出鍾粹宮,明白嗎?”陵容放下茶杯,吩咐道。
“小主放心,他們不敢亂說的,定不會給小主惹禍的。”青玉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有些人我們?nèi)遣黄稹!绷耆莸馈?br /> “奴婢明白。”青玉輕輕為陵容揉著肩膀,道。
這次“家宴”的具體情形陵容不清楚,皇帝最近都沒有招幸她,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陵容也不愿觸霉頭,樂的輕松。
四月十七,這天是甄嬛的生辰,陵容不知道為何自己記得這樣清晰,或許是因?yàn)樗娴募刀驶实蹖φ鐙值纳闲陌伞?br /> 遙想當(dāng)年,那一池違反季節(jié)規(guī)律、早早開放的蓮花,讓陵容羨慕了許久,但她卻從不敢奢望這樣的寵愛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如今,甄嬛還懷著身孕,皇帝又會如何寵愛呢?即使她不愛皇帝,心里也依然會奢望皇帝對她有所不同,人就是如此貪心,才會心生嫉妒,陵容自嘲的笑笑。
甄嬛身邊一直有陵容安插的眼線,那人帶來的消息總是很詳細(xì)。陵容便如自'虐一般一直看著他人的甜蜜,心里越難受,頭腦便會越清醒,這也是她未曾迷失在寵愛中的一個主要原因,她的自'殘式的自救。
或許是出于對年羹堯的顧忌,也或許是為了保護(hù)甄嬛,皇帝倒沒有什么大動作。但甄嬛生辰這天,皇帝還是留宿在了甄嬛的儲秀宮,即使甄嬛身懷有孕,不能侍寢。
很快,陵容便收到消息,知道皇帝親自為甄嬛設(shè)計(jì)并畫了“姣梨妝”,還將甄嬛的美態(tài)入了畫,當(dāng)真是十分用心,就好像尋常人家的恩愛夫妻,肆意享受著閨'房之樂。
陵容得到消息時,奇怪的是她并無多少嫉妒,或許她已經(jīng)麻木,也或許她只是惡劣地告訴自己,此刻的甄嬛只是純元皇后的一抹影子。
第二日去給皇后請安時,甄嬛并未畫那“姣梨妝”,或許還奢望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吧,也或許是顧及腹中的胎兒,不好總涂脂抹粉。可惜,這后宮從來就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也從來不缺挑事的人。
請安之后,麗嬪率先發(fā)難。
“莞嬪妹妹怎的沒畫姣梨妝啊?也該讓我們這些沒見過的人見識一下啊,莫不是怕我們搶了你的風(fēng)頭不成。”麗嬪陰陽怪氣地說道。
“就是嘛,就是嘛!不要如此小氣嘛,也給我們長長見識啊!”幾個年輕的妃嬪附和道。
“麗嬪娘娘說笑了,姣梨妝太素淡,怕是不合麗嬪娘娘的心意,若是早知姐姐喜歡,今日定會畫上給姐姐看看的。”甄嬛不急不慢地說道。
“呦~~莞嬪這話說的,莫不是在嘲笑我們都是庸脂俗粉,稱不上那姣梨妝?!”麗嬪怒道。
“麗嬪娘娘容色嬌麗,自然適合任何妝容,只是姐姐你素來喜歡艷色的衣衫,妹妹只是猜想著姐姐或許不會喜歡素淡的姣梨妝,姐姐又何必故意曲解妹妹的意思呢。”甄嬛略無奈地說道。
“花言巧語!也難怪~~懷著身孕還能讓皇上留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狐媚子!”麗嬪口不擇言地說道。
“好了!閉嘴!一大早就在這兒吵個沒完,吵得本宮頭疼。”華妃瞥了麗嬪一眼,示意麗嬪不要越說越?jīng)]有分寸。
麗嬪憤憤地瞪了甄嬛一眼,沒有再開口為難,甄嬛便也沒有再說什么,自始至終皇后只是坐在高位漠然看著這一切,嘴角的笑意若隱若現(xiàn)。
陵容挑眉,微微抬眼看了華妃一眼,心下有些奇怪。華妃居然不但沒有對甄嬛發(fā)難,甚至還息事寧人?這可真不像華妃的做事風(fēng)格。
看來,那天的“家宴”不是很愉快啊,怕是華妃已然發(fā)覺皇帝對年羹堯有些不滿了,所以才會收斂。女人終歸是要比男人更敏'感一些,也更膽小一些。只是,如今的年羹堯被浮華迷了眼,怕是聽不進(jìn)華妃的勸告吧。
這日請安過后,皇后的固疾又發(fā)作了,終日在景仁宮里臥床休息,也免了眾人每日的請安。要看著,年羹堯又要再次離京,宮里不少人都暗暗盼著那一天快些來臨。
四月二十日,年羹堯進(jìn)宮與皇帝辭行,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甄嬛十分不幸的撞見了年羹堯。
甄嬛好歹也是位居?jì)逦坏牡坼旮虿幌蛘鐙终埌脖懔T了,字里行間沒有恭敬之意也暫且不提,可他居然真的敢去警告、威嚇甄嬛!陵容不知他是否真的當(dāng)他自己是皇帝的正牌大舅子了,即便是,也沒有大舅子管妹夫房里人的道理吧?更何況,他的“妹夫”是皇帝!
年羹堯拍拍屁股離了宮,第二天便離京去任上,留下的一堆事便只能由華妃承擔(dān)。
那日,甄嬛回到儲秀宮便傳了太醫(yī),太醫(yī)診斷說是受了驚嚇,動了胎氣。是真是假沒人關(guān)心,眾人關(guān)心的是皇帝的態(tài)度。皇帝一收到消息,便擺駕去了儲秀宮,之后便一直沒有駕臨翊坤宮,華妃幾次三番求見,也被拒之門外。
華妃心知皇帝真的動了氣,便想著委曲求全一次,于是便送了些補(bǔ)品和一些貴重的物件給甄嬛,還紆尊降貴親自去探望了甄嬛一次。
陵容聽說華妃帶著麗嬪去了儲秀宮時,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果不其然,華妃前腳剛離開,甄嬛后腳便滑了胎!
當(dāng)時陵容正受弘晝所托,陪著裕嬪一起在御花園曬太陽。得到消息時,陵容與裕嬪本不欲前去,誰知剛想離開御花園時,便撞到了正要趕去儲秀宮途徑此地的皇帝,便也不好不去關(guān)心一下。
儲秀宮里,太醫(yī)宮女們忙忙碌碌地進(jìn)進(jìn)出出,甄嬛凄慘的悲鳴聲一陣又一陣,再加上那盆里的血水,讓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皇帝面色凝重地現(xiàn)在門外,陵容、裕嬪、敬妃并又折返回來的華妃與麗嬪都大聲不敢出地站在一邊。陵容看到華妃不安地扭動著手里的帕子,雖擔(dān)憂卻并不心虛,心知此事不會是華妃所為;而麗嬪的神色則要恐懼地多,鬢角的頭發(fā)都被冷汗打濕了,猜想定是麗嬪又刻薄甄嬛了,此時才會如此心虛。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個眼生的嬤嬤哆哆嗦嗦地端著一盆血水走了出來,盆里似乎還有異物在,應(yīng)該是甄嬛落下的胎兒,隱約可見已有了人形,駭?shù)谋娙硕疾挥珊笸肆艘徊健?br /> “姐姐,我怕。”陵容慘白著臉抓住裕嬪的手,悄聲道。裕嬪的手也一片冰涼,眼底是掩不住的恐懼,讓陵容有些詫異。
“回…回皇上,莞嬪娘娘的胎,沒…沒保住!皇上饒命啊!”那嬤嬤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
“啊!怪…怪…怪物!”麗嬪突然指著盆里的胎兒驚恐地叫了一聲,隨即暈倒在地。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落下的胎兒滿身青紫,有些異形,混雜著血水,樣子十分可怖。饒是皇帝見到那物,也不由后退了一步,臉色很是難看。
裕嬪看到那胎兒的樣子驚恐地捂住了胸口,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儼然是魘著了,而且是極深的恐懼!
陵容突然靈光一閃,好似抓住了什么,當(dāng)機(jī)立斷,暗自狠狠按壓裕嬪的虎口穴位,希望裕嬪能趕緊清醒過來。幸好,裕嬪只是一時魔障了,劇痛之下,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
“娘娘沒事吧?”陵容悄聲問道。
裕嬪搖搖頭,無聲地對陵容說了聲“多謝”。
“皇上,臣妾覺得身體不適,想先行告退,請皇上恩準(zhǔn)。”陵容顫聲道。
“準(zhǔn)了,你們也都回去吧。”皇帝對在場的幾人說道,眾人便都趕緊退了出去,暈厥的麗嬪也被宮女嬤嬤給抬回了寢宮。
陵容將魂不守舍的裕嬪送回去,便回了自己的寢宮。陵容心里也有些后怕,甄嬛的胎兒會變成這樣,她也是幕后黑手之一,若真的有因果報(bào)應(yīng),她一定會下地獄的。
陵容無法平靜,只能跪在佛前一遍又一遍的誦讀佛經(jīng),她不奢望洗涮自身的罪孽,她只是希望禍不及子孫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