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五月孟夏草木長,花影扶疏。
康嬪被賜死這事的余波在后宮尚未完全平息,嵐選侍有孕的消息在后宮乍然再掀波瀾!
這消息簡直如驚天轟雷,轟的六宮上下目瞪口呆。
更令后宮眾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嵐選侍可是足足瞞了六個多月的身孕。因為被禁足的緣故,加之她孕相不顯,所以倒也沒人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直到她六個月的禁足期過了,她的事便就瞞不住了。
當嵐選侍為了瞞天過海,每月割破手臂以用來做月事假象的消息傳到長信宮時,文茵與于嬤嬤皆是一呆。
不過這不自然的神色只是一閃即逝,文茵隨即面色如常道:“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念秋低頭退下。
等內寢沒了其他宮人,于嬤嬤方用力撫了撫胸。
“娘娘,我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總覺得莫名的慌……”
“沒事的,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文茵安慰拍拍她的手。她是知道嬤嬤慌什么,最近宮里頭的這接連兩事,多少是扯出了元平十三年的那宗事。
于嬤嬤忍不住摸上了手臂內側,反復的想當年這事有沒有何紕漏之處。按理說她跟娘娘是十分謹慎小心的,她連上藥都在娘娘房里,傷處也裹了數(shù)層細麻布以防被人聞見藥味,應是不會有人察覺。
可雖是這般想,她這心里頭還是隱約有種陰影始終環(huán)繞。
她不由就對那橫空有孕的嵐選侍生出股切齒的意味,既然懷了,那就早早爆出來不就好了?非得平白整這出!也不想想,如今后宮錦衣衛(wèi)的眼線四處都是,哪個還能害她不成?
還別說,如今好不容易見到翻身希望的嵐選侍,還真的覺得有人要害她。而且她覺得要害她的人,正是她當初得罪過的文貴妃。
尤其是當她剛被解了禁足,隨即就聽說了傳的滿宮沸沸揚揚的貴妃毒殺康嬪案,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恐慌萬狀。
文貴妃連有皇嗣的妃嬪都敢殺!
這個認知在她腦中飛閃過,當即種種后怕讓她渾身直打哆嗦。
康嬪不過是動了文貴妃身邊的宮女,就遭到了鴆殺的慘烈下場,那想當初她當眾挑釁貴妃,僅僅得了兩巴掌的教訓,相比而下給她的教訓簡直是太輕了。更遑論后頭她還不知死活的去長信宮截胡,想想她至今還能有條命在,真覺得是文貴妃手下留情了。
她還敢跳竄嗎?她再也不敢了。
那文貴妃簡直讓她聞風喪膽。
嵐選侍有孕的消息傳到勤政殿后,圣上沒有太多反應。
在晾了那嵐選侍兩天后,圣上才下了旨封了她為才人。在讓人過去傳旨的同時,他也遣人過去帶了句警告的話,警告她莫要再招惹貴妃。
嵐選侍白著臉連連搖頭表示不敢,就算圣上不派人來警戒她,她也不敢再做那不要命的事。
吳江離開前,不著痕跡的在嵐選侍面上打量一周。
傳完旨后,他先去了長信宮一趟,將圣上冊封嵐選侍的事殷勤的稟記了貴妃。
“娘娘,那嵐才人如今似是瞧著安分了,不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難保她不對從前的事耿耿于懷。如今她一朝翻身,娘娘您還是當心為妙。”吳江盯著腳尖前一寸半處,余光里映著那逶迤的裙擺,上面散落著些許百合花瓣,“娘娘您放心,奴才會幫您盯梢著,她若有什么不對,奴才定會第一時間通秉您。”
文茵頓了瞬,柔聲笑說:“知道公公好意,不過我不懼她什么,任誰有什么心思放馬過來便是。不過公公的心意,我受領了。”
等吳江離開,于嬤嬤忍不住問:“吳江可是想向娘娘投誠?”
“大概是瞧我上位有望罷。”
文茵隨口說過,便持過花剪繼續(xù)剪著瓶里的花枝。
若那吳江是打著這個注意,怕最后得失望而歸了。
且不提她有沒有上位的心思,就說如今大梁正處于開疆擴土的關鍵時候,前朝后宮的穩(wěn)定于圣上而言是最緊要的,他又豈會在這個時候廢后引起朝野動蕩。且就算是廢后新立,上位的人也不可能是她,否則還不得在朝野中再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當夜,圣駕臨幸長信宮。
梳洗后要安置時,朱靖手指解著寢衣,聲音低沉道:“嵐才人,朕已派人去警告過了,以后她斷不敢再冒犯你。”
“圣上倒也不必特意說這些,臣妾并非那喪心病狂之人。”文茵抬手將披散的烏發(fā)攏至一側,掀起寢被躺下,“之前她做錯了事,我了罰她,那在我這里事情就算已經(jīng)了結。事既了,那她于我而言就是無關緊要的人,我斷不會多此一舉的害她。”
朱靖皺眉:“朕不是那個意思。”
文茵也不管他究竟是哪個意思,兀自躺下后,就照舊雙手交疊在腹部,安靜闔了眸。
見她兀自睡下又一副要各自安置的模樣,朱靖沉了黑眸,不著痕跡的垂落眼皮看了眼自己半解的寢衣。他本以為她是明白他今夜的意思的。
在榻間沉默坐了會,他方掀開寢被,強迫自己躺下。
可身側若有似無傳來的誘人幽香,卻又在無時無刻勾動的他血液躁動滾熱。他遂忍不住偏過臉看去,此刻那睡在他身側的女子烏發(fā)紅唇,柔靜美好,安靜闔著的眉眼細致溫柔,美的讓人心折。
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撫上她宛如綢緞的烏發(fā),手指穿梭發(fā)間,幾多貪婪的感受著青絲滑過指間的觸覺。
她突然朝榻內的方向微側了臉,似稍有抵觸。可在他的視線里,她偏頭的動作就露出了白皙柔嫩的側頸,那柔弱無骨的細頸強烈沖擊著他黑沉的雙眸,讓他剎那血液鼓噪。
他盯著那截白皙頸子,呼吸漸重,視線也移到了那蓋得嚴實的寢被上。沒人比他更清楚,寢被下的肌體是何等嬌弱軟骨,是何等玉軟香溫。
強壓了又壓那股躁動,可他到底還是按捺不住的一把掀了寢被,欺身壓了上去。
他有許久未近她身了。
他想看她細汗濡濕眉眼,想聽她無規(guī)律的氣音,更想對她輕噬重舔百般疼愛,對她任意采擷予取予求。光是想想,他都血脈噴張,渾身上下每一寸皆如燒灼一般。
記“圣上。”文茵躲著他灼燙的索吻,手推他沉重的身體,“臣妾困了。”
“僅一回,朕會輕些。”
“圣上,別……圣上!”
文茵提高了聲,用力喘口氣,清涼了嗓音:“因著康嬪的事,臣妾實在是心情不佳。”
朱靖停了下來,呼吸重重打在她臉側。
好半會,他到底還是從她身上起來,順手給她蓋好寢被。
“早些歇著罷。”他低啞了聲道,隨后掀了床帳,朝外間吩咐人準備涼水。
元平十三年貴妃鴆殺瑾妃后,她也是郁郁寡歡,足足數(shù)月沒能侍寢。后來他從安插她宮人那得知,她私下曾與人言,殺人讓她有強烈的負罪感。
在外間平復下來后,他再次上榻躺下。
沉寂片刻后,他突然出聲道:“康嬪咎由自取,你不必耿耿于懷。”稍許,又道了句:“待過兩日,帶你去御苑騎馬散心可成?”
一段時間的安靜后,在他以為她當真是已睡下時,便聽的她輕緩的回應聲:“好的,圣上。”
朱靖眉目舒展,漸漸睡下。
文茵聽著身側慢慢趨于平穩(wěn)的呼吸聲,慢睜了眼。
近段時間她已拒絕他多次,他再提要求,她就不好再拒了。
兩日后,皇家御苑馬蹄聲陣陣。
一身胡服的貴妃與一身勁裝的圣上在御場跑馬,最外圍的侍衛(wèi)們與內圍的內監(jiān)們喝彩聲連連。
貴妃駕馬在前,圣上慢她幾步在后。
今日的貴妃著了胡服,以墨玉冠束了發(fā),此刻一改往日溫柔嫻靜,手執(zhí)馬鞭英姿颯爽的駕馬疾馳,乍然一看宛如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
這樣的她,讓他雙眸異彩連連。
縱是他知貴妃會馬術,可真正看她動作嫻熟的翻身上馬,揮鞭駕馬飛馳時,他還是又被狠狠震撼驚艷到,驚艷至簡直讓他難以移開目光。凝矚不轉盯視著她的同時,他又忍不住的去想,在進宮之前,她又是何等的模樣。
應該是飛揚恣意,受人矚目的。
原來從前他在文府窺見的那一幕,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又跑過一程后,兩人勒馬停了下來,內監(jiān)們隨即端水送巾帕的上來伺候。
“貴妃馬術很好,讓朕很意外。”
朱靖下馬后幾步過來,伸臂將她抱了下來。
“圣上謬贊了。”文茵接過濕帕子擦過面上的細汗后,就隨手將用完的帕子遞給旁邊內侍,隨朱靖一道去了黃羅傘下歇著。
黃羅傘下,馮保早就沏好了茶,恭謹端給帝妃兩人。
文茵執(zhí)著茶蓋輕撥著茶湯,吹了吹后,輕抿了一口。
朱靖端茶慢喝的同時,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她潮緋未散的面龐上,看她不同往日的那絲生氣活力。
“你要喜歡的話,這御苑你隨時可以來轉轉。”
“似是不合規(guī)矩。”
“無妨,你哪日想過來了,就遣人去勤政殿直接找那吳江。”朱靖喚那吳江近前,“日后貴妃要來御苑時,你務必要提前安排妥當。”
吳江強捺喜意:“奴才遵旨。”
朱靖頷首。他也不是不知這奴才近來與長信宮走得近記,不過宮里頭捧紅踩黑是慣有的事,他也并不在意這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