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夜深
下了朝, 費力勞神了一整日的圣上了養(yǎng)殿。
“娘娘的事了,圣上可算能輕松下來了。”
“是啊,總算了結一樁事。”圣上放松體朝后靠御榻, 抬臂由那馮保給他按壓筋骨, 雖面有倦容,卻難掩舒笑意, “今日, 朕甚悅。”
馮保伺候圣上十余年,當然知道對方是何等深沉莫測的思, 大概除了元平初那幾年外,面前之人幾乎很少會明確表示自己的情。此刻圣上罕的直言說是高興, 顯然這會是真的順適意了。
“貴妃娘娘要知道了, 必然也是高興的緊呢。”
馮保不失時機的說圣上愛聽的話。
果不然,這話當真入圣耳,御榻那人龍顏大悅。
“賞,今日養(yǎng)殿伺候的人都有賞。”
圣上愉悅說,又令那馮保去備些酒來。
馮保喜慶的高應了聲,出了殿親自去膳房吩咐人準備好酒好菜。
圣上平日里不常飲酒,按圣上的話說,酒能『亂』人志,不能讓人時刻保持清醒。尤是每每決臨大事前, 圣上更是滴酒不沾。
今日破例,顯然是他萬分高興了。
主子高興,伺候的奴才也覺得輕了幾兩肉。
這夜養(yǎng)殿的宮人無不到前所未有的幸運,碰上圣上龍顏大悅的好時候,伺候的輕松不說,還有重賞拿。
月明如晝, 廊下宮燈輝煌,夜然很深了。
養(yǎng)殿的人吃酒至現(xiàn)在,也多少有些血熱。
“馮保你這就派人去翰林院,取來作廢的那頁史籍。”
對于圣上血來『潮』的吩咐,馮保沒有一絲一毫遲疑的去執(zhí)行。
“對了,貴妃的簽牌上了嗎?”
“圣上,娘娘子不便,今才下的簽牌。”
圣上『揉』了『揉』額角,揮手:“這樣啊,那你去吧。”
此刻的長信宮有別于養(yǎng)殿的輕松愜意,文茵于嬤嬤默然相對,氣氛凝固壓抑。
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駁正舊案一事不是沒傳入后宮,今日朝會君臣對此事的最后博弈的事也不是沒一星子半點的傳到長信宮來。可且不提時隔多年,文茵對那妖妃的名號早麻木,正不正名于她而言早無關緊要,因而駁正舊案的結果是何她也不甚關,就說她推遲了三日沒來的月事,就足矣讓此刻的她無暇關注他。
在今日清早上月事還沒來的時候,她嬤嬤就如墮深淵。
“嬤嬤,運算最后一遍,看看有無差錯遺漏。”
于嬤嬤不自覺打了冷顫,卻還是忍抖說:“,我合計下。”
她強迫自己一遍遍的去那經(jīng)在腦預演了無數(shù)的過程。
從今早上開始,她上報了娘娘的月信,按照元平十三年般如法炮制,功糊弄過去月事。好在自打娘娘進宮時日起,娘娘所有衣物都是由她經(jīng)手,如此旁人倒也不會輕易察覺有異。
至午后,她以娘娘睡不好為由讓人跑了趟太醫(yī)院,抓了兩副她娘娘將于掩人耳目的滋補安神『藥』。她的目光隨之落上臨窗案上的兩副『藥』包,停了些時候后,又落上梳妝鏡上的那將于遮掩氣『色』的脂粉。
至此都沒什么惹人懷疑的特意之處。
到晚間,她讓念夏進來陪娘娘說話解悶,順勢就由她今在外間守夜了,而讓那念秋就勢去歇。從前也時有這般的情況,所以倒也不算刻意。
此刻夜深,長信宮的宮門經(jīng)落鎖,沒人會過來。更遑論是娘娘月事期間,圣上便是『性』致所起也不會來長信宮這。
她屏住呼吸目光終是投向了貼墻角放置的紅木豎柜。
壓在最下方的兩件冬衣里,有『藥』分開裹在棉絮里。拆開來湊起來,便是一整副『藥』。
文茵也順于嬤嬤的目光看向那豎柜,當年她就是怕來日會遭遇那般情形,所以才懇請那王太醫(yī)額外又弄了副『藥』給她。
王太醫(yī)是她母親留給她的人,當年母親囑咐說不到關鍵時刻不能。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她始終都懷疑,那王太醫(yī)實是她父親的人。
不過也無從驗證了,她父親早故去,而那王太醫(yī)自那事之后,就尋了由告還鄉(xiāng)。
文茵的目光落上桌案的兩副安神『藥』。
事情進行時,她嬤嬤會偷梁換柱,將一副置換豎柜里的『藥』。煎『藥』過程自是嬤嬤一手『操』辦,之后的『藥』渣也會由嬤嬤包裹起來,藏于袖帶進內寢。夜半,她會以遭受噩夢侵擾驚悸為由,讓嬤嬤煎那第二副『藥』。此則是兩副安神『藥』同時煎,留下『藥』渣,等天明讓宮人按規(guī)矩送往那太醫(yī)院去。
現(xiàn)在唯一難處理的就是那將藏于她內寢的『藥』渣。
不過說難也不難,等翌日晚間,可以讓嬤嬤在下廚間隙,趁機燒掉。
至此,可算萬事俱備。
文茵深吸口氣,緩慢的輕聲呼出。
實這過程她運算良久。自打元平十三年后,每當她月事推遲時,她就會開始在腦預演這般的過程,至此經(jīng)不知運算多少。
“嬤嬤,開始罷。”
“娘娘當真不考慮了?”
于嬤嬤忍不住問。她實是偏向于讓娘娘留下的,如此娘娘后半生也能有依靠。
文茵搖搖頭,慢聲:“嬤嬤,我對負不了責。一注了不會受母親歡迎的孩子,何苦強行讓他來到這世上?到時候孩子難受,我也難受,何必呢。”
于嬤嬤遂不說了,既是娘娘的決,那她就會依從。
從豎柜最下方取出那兩件冬衣,于嬤嬤在剪開之前,有些憂道:“之后必然傷,您得要好生休養(yǎng)的。還有這侍寢……”
“二哥他的忌日快到了。”
文茵平靜的說,于嬤嬤便知在娘娘的小日子該過去的時候,圣上夜半拂袖而出長信宮的戲碼怕要重演幾分。
忍憂,于嬤嬤剪開了冬衣,小取出了藏裹在棉絮的『藥』。
等替換好了『藥』,她將破碎的冬衣攏在綢布里包好,塞到了豎柜最下方,等來日處理。娘娘對視一眼,她力一撫胸,而后提了『藥』包神態(tài)自如的出了內寢。
念夏在外間熨燙衣服,于嬤嬤提『藥』包出來,就上前要主動提過。
于嬤嬤搖頭阻止,朝內寢處示意了下:“你進去陪娘娘說會話罷,那日打永和宮來后,娘娘的情總是有些低落。”
念夏應下,遂轉去了內寢。
于嬤嬤端『藥』來的時候,經(jīng)是小半時辰之后了。
等吩咐了念夏出去候,于嬤嬤就將蓋碗蓋的『藥』碗擱置在了案上,又折去關了寢門。她仔細將藏于袖的『藥』渣包裹于豎柜底層藏好,而后方端了『藥』挨近榻前。
文茵將膝上的花棚子放到一旁,端過『藥』碗。剛一揭開碗蓋,一股難聞的氣息就由黑乎乎的湯『藥』散發(fā)出來。
得虧是蓋碗蓋,否則這濃重難聞的『藥』味也得多少讓人狐疑幾分。
“娘娘,當燙。”
文茵頷首,低頭吹涼一些,就沿碗口喝下那強烈沖擊人味蕾的苦澀湯『藥』。
喝了大半后,文茵就且放下緩緩那股欲嘔的沖動,實在是那湯『藥』沉底部分苦澀難當。
“娘娘可還好?”
于嬤嬤緊張的看她,不時的往她下處看。
文茵的下墊了一團軟墊,之后剪碎這軟墊處置起來也容易。
湯『藥』入口了會,文茵受了下,好似除了被那『藥』味刺激的作嘔,并未有諸如腹部疼痛等覺。
“或許是『藥』效慢。”她低聲道,又咬牙將剩余的湯『藥』灌下。
不過喝了兩口她就忙捂了嘴,及時阻住那股上返的沖勁。
于嬤嬤趕緊給她撫胸撫背,將她手里的『藥』碗拿過擱置一旁高幾上。
“喝了差不多了娘娘,剩下的不必喝了,『藥』效應夠了。”
于嬤嬤無不疼道。
文茵好半會方緩過了那股勁。隨即就拿過枕邊那早就準備好的布條咬上,以防等會控制不住痛意發(fā)出聲響。
于嬤嬤在榻邊緊緊握住她家娘娘的手,緊張屏息的時刻關注對方動靜。
在兩人沉默又焦灼的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可文茵卻還是沒有腹痛的覺。軟墊上也干凈如初。
“娘娘,是不是……『藥』失效了?”
畢竟那『藥』過了三年。于嬤嬤這般,又忍不住到另外一種可能。
“娘娘,或許只是您月事推遲了?”
文茵臉『色』幾經(jīng)變幻,她也不是沒有這方面的猜測。
于嬤嬤遂問:“您,近來口味可有變化?可有愛吃酸吃辣的跡象?又或者,會不會時常頭暈?”
文茵搖頭。近來她被月事推遲的事情弄的頭昏腦漲,全副神全放在月事何時來上,哪里會關注他?
她發(fā)悶的嘆氣。此刻她也說不清楚,若此番真是場烏龍事件,那她到底該不該高興了。
“等會看看吧。”
此刻的養(yǎng)殿外,從殿門到宮廊,站了一溜提宮燈的宮人。
圣上大步從殿里出來,上了輿攆,馮保則在后頭亦步亦趨跟上,雙手告擎一紅木托盤,上面擱置一張泛黃的書頁,正是前頭圣上要他派人去翰林院取來的那頁廢史籍。
“擺駕長信宮——”
馮保一聲唱喏,宮人抬了輿攆,于夜『色』往長信宮的方向而去。
在通往長信宮的宮道上,馮保還在兀自,怪不得圣上常說酒會讓人不甚清醒,輕易莫沾為好。這不,今夜圣上不過堪堪吃過半壺酒,便就失了慣有的冷靜,血來『潮』的竟要夜半入后宮。
都這時辰了,哪宮還不得早落了鎖?
深夜叫門畢竟有損帝王威儀,更何況,貴妃娘娘這會正是上不方便的時候,圣上便是去了她也伺候不了圣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