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舊賬
夜深靜謐, 萬籟俱寂。
外間處,馮保躬抄手候著,兩側(cè)是端著盥洗用物的宮人, 無不靜候無。于嬤嬤候在房門處站著, 臉上少了往日的苛刻,反倒多了許多憔悴。此刻她似局蹐的頻頻往殿外方向看去, 又似難安的不時往滴漏方向看過兩眼, 握在起的手緊了又緊。
隔著道氈簾,內(nèi)寢的動靜不斷傳出。
有重過的沉悶相觸, 也有時斷時續(xù)的細(xì)咽。
偶爾夾雜著似有崩潰的細(xì)尖哭,下刻又戛然止歇似被強勢堵住。
不容易里面動靜歇了, 于嬤嬤緊繃的神經(jīng)也方隨松下。
趕忙招呼人將水盆端來, 她親自端過候著,細(xì)耳聽著等著里面人傳喚。可半會后,她沒有等來傳喚,只等來里面周而復(fù)始的纏膩動靜。
馮保朝那宮人使了眼『色』,那宮人遂又從于嬤嬤手里端過了水盆。
于嬤嬤又兩手交握的僵硬候著,抬頭往殿外方向看去。
此刻已是月掛天,而內(nèi)寢動靜愈演愈烈。
“圣上……圣上饒我……”
她兩腮帶淚,花容『潮』緋,紅似滴血的唇瓣艱難細(xì)喘吐音, 真是不勝堪憐。他低眸視她,那雙宛如月『色』的明眸里瑩著淚珠,忽輕忽重的晃動,清清楚楚的倒映著他那嗜欲的臉。
他眸底幾分沉暗際,猛覺肌體酥麻。驟然瞇眸乜睨去,就見她竟伸手纏上了他的腰線, 柔軟濡濕的手心沿著他腰線不住撫動。
“圣上……”
她再喚,細(xì)輕語,帶些沙的嗓音隱有央求。
他面上并無反應(yīng),在她以為不會心軟時,猛覺施與她的道驟輕,那種幾欲將她『逼』至崩潰的感覺也驟減了去。
她劫后余生般癱軟了子,疲憊閉了眸任由臉頰陷入柔軟錦枕。
他似有憐惜的抬了掌腹,覆上她濡滿細(xì)汗的臉龐來回摩挲。
“貴妃。”他嗓音低啞的喚,帶著薄繭的指腹撫過她眼睫上掛的淚珠,又屈指刮過她猶帶冰涼淚珠的臉頰。
“打了幾個了?” 他溫暾和煦的問,猶似閑話常。
這刻,帳內(nèi)空氣似靜止。
文茵依舊閉著眸,可心口已狂跳如擂鼓。
“沒聽明白?朕問的是你腹兒。”他兩指鉗過她下頜輕輕抬起, “告訴朕,你偷打了幾個了?”
文茵的后背剎那岑出了冷汗,也不能再裝糊涂,只得動著眼睫慢睜了眼。疏落燈光,她烏蒙蒙的眸子里疊印著他溫和帶笑的模樣。
“圣上,是不是……臣妾做了件錯,在圣上這里就萬劫不復(fù),再也不值得取信了?”她音倦怠又無盡苦澀,“圣上,臣妾說過,臣妾真的是被嚇怕了,這方鬼『迷』心竅……”
她指尖猛然緊攥鮫綃帳。
剩下的話,已全湮沒在他悍然強勢的攻伐。
翌日,文茵直到晌午方醒。
她在榻間緩了陣,方撐坐起來。
于嬤嬤端盆進來,忙前忙后的伺候,擦到頸邊胸腹等嬌嫩肌體上交錯的那些深淺不的密集痕跡時,不免強自吸氣緩著內(nèi)心激憤的情緒。
昨個圣上弄到那么晚,只怕是生個磋磨她娘娘。
“嬤嬤。”
聽到娘娘澀然喚,于嬤嬤抬頭看去,便對上娘娘那幾分茫然,幾分艱澀的神『色』,“嬤嬤,他……怕是懷疑了。”
于嬤嬤是怔,而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即臉『色』急遽變幻。
“娘娘!”她猛地抓過她娘娘涼到透骨的手,萬般懇乞的看她,“若真到那日,請娘娘莫再顧惜老奴,求娘娘務(wù)必將老奴推出……”
文茵反手狠攥緊她。
“信我嬤嬤。況且,若待真用你賠命的那日,那說明情已經(jīng)嚴(yán)重到再無轉(zhuǎn)機,便是我也活不成的。”
這日夜里,文茵剛洗漱睡下,圣駕又再次臨幸她長信宮。
脫了黑『色』云龍紋披風(fēng)后,他幾個大步過來,不等她行禮就直接將她推倒榻間。
第三日夜,他又來了。
她榻間承受時,搭在他臂膀上的手指在抖,嗓音嘶啞的早已哭不出音來,整個人如似虛脫。
在接下來幾日他未過來,得以讓她有些喘息機。
六宮上下已經(jīng)對長信宮的風(fēng)向看不懂了,若說貴妃再無翻望,可圣上已經(jīng)連續(xù)三日夜宿長信宮,可若說貴妃得以朝翻了,可像也不盡然,因為長信宮至今還封閉著,貴妃似依舊處在禁足。
卯正時刻,天剛蒙蒙亮,養(yǎng)心殿里的宮燈已依次點亮,宮人們端著盥洗用物魚貫而入,稍頃后又有宮人在外殿擺桌,陸陸續(xù)續(xù)端上各『色』菜肴。
圣上從內(nèi)寢走出,揮退了殿內(nèi)所有伺候的宮人,唯獨留下馮保。
“說罷。”圣上落了座,持過紅漆大筷時,淡淡說了句。
馮保定了定神,遂有條不紊的開始將他這近半月來查探整理出的結(jié)果,道出。
“經(jīng)奴才仔細(xì)查探《起居注》,發(fā)現(xiàn)最有嫌疑的年份是元平十三年九月。年那月,貴妃娘娘的月足足遲了三日。娘娘的月向很準(zhǔn),這是鮮有的回遲了這些時日。”
圣上舀過勺什錦蜜湯喝下。元平十三年,是個特殊的年份。那年八月,他下旨處斬了妄圖改換日月的文爺,因此就與貴妃生了齟齬,所以就有了他九月外出圍獵的。偏那年還是多秋,他圍獵在外時,后宮就出了瑾妃誣陷案。
馮保兩眼看著地面,繼續(xù)說著,“最讓奴才覺得可疑的點是,月負(fù)責(zé)給娘娘請平安脈的是太醫(yī)院王熙平老太醫(yī),可剛轉(zhuǎn)過了年后,王太醫(yī)就體有恙為由告老還鄉(xiāng)了。”
馮保不敢去看圣上表情,連余光不敢掃寸許。
宮里頭不會存有太多巧合的,上述兩點合在起,那貴妃的就能定『性』了八成。大概年那月份發(fā)生的多又突然,圣上火速自獵場歸京后,震怒于后妃的大膽,又忙著安撫受驚的貴妃,所以壓根不注意也不在意那點微末小。再加上初沒有苗頭,誰又會無端往那方面去想?
若不是時隔多年的今日,無意間被圣上撞破了貴妃那行,只怕那真的被徹底掩埋在歲月里了。
圣上夾過道清蒸鹿脯嚼用著,“繼續(xù)說。”
馮保咽了咽喉:“不知圣上還記不記得,日康嬪在被鴆殺前,說過有人曾見過長信宮的嬤嬤夜半去荷花池倒『藥』渣的。”
說到這,線索就已經(jīng)足夠了。若說兩個巧合點,是還有半成可能真是巧合的話,那三個巧合點,就完全可以去了這半成可能。
貴妃娘娘那,基本可以定『性』了。
圣上咽下鹿脯,腦閃過的是自那年九月后,她足足有數(shù)月沒讓他碰。這已不是三個巧合,而是四個。
他端起瓷碗喝盡剩余的蜜湯,放下時,空碗底在桌面發(fā)出清脆扣響。
“著錦衣衛(wèi)速去逮捕王熙平,押赴歸京。”他擦過手自座上起,平靜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直接入昭獄,你親自來審,審訊結(jié)果只能經(jīng)由你人。”
馮保凜然應(yīng)是。
圣上抬步往外走,“朕知道十三年九月,貴妃與他交涉的所有細(xì)節(jié),馮保你萬萬給朕審了。”
接下來近半個月的時間,朝廷上異常平靜,內(nèi)外無大,文淵閣的票擬也十分符合圣意。這期間的朝會上,圣上的幾項提議異常順利的通過,連素來喜歡諍諫的御史反常態(tài)的沒有出來跳竄。
不怪文武群臣們這般識趣,畢竟長久浸『淫』官場、且又居高位的,哪個能沒有敏銳的政治嗅覺與危險直覺?近來圣上雖看似平靜如常,可他們隱約嗅到了山雨欲來的可怖氣息,再聯(lián)想到后宮愈發(fā)詭譎的局勢,哪個還敢在這檔口上蹦跶?
他們有些人的確是可以為了清名與大義而不懼死,但并不代表著愿意無撞槍口找死。
八月旬,血腥氣的馮保從昭獄出來,朝著勤政殿的方向疾步快走,袖里嚴(yán)實攏著剛審訊出來的口供。
他不知道圣上對這份供詞會不會滿意。
那王太醫(yī)沒多少硬氣,他沒下幾鞭子對方就招了。承認(rèn)了日給了貴妃娘娘兩副『藥』,絕不承認(rèn)是用在貴妃娘娘上,任他如何訊問,對方哭天喊冤的道是說懷疑瑾妃假孕,遂用以試探。
據(jù)對方說,年貴妃娘娘跟他索這墮胎『藥』時,用的就是試探那瑾妃的名義。所以兩副,是因為貴妃娘娘說,怕副試探不出來因而多備副。
馮保離開后,那王太醫(yī)被人從刑架上拖回了牢房。
他顫巍的倒在稻草上,心里不住苦笑。
時隔多年本以為那過去了,哪里想到還有舊賬重翻的日。
年貴妃娘娘倒是說了,倘若真有這么日的話,就讓他千萬咬死了推她上,只道是聽從她命令給那瑾妃用的,萬萬不可道出實情道是用在她自個上。
唉,反正他如今算是照做了,至于他跟貴妃娘娘能不能逃過這劫,就看天命了。
環(huán)顧這陰暗恐怖的牢房,他無嘆口氣。
年欠文元輔那命,大概率得還在其女兒上了。
勤政殿,圣上從頭到尾慢慢掃視著那滿滿頁供詞,每個字他有所停留,足足看了三遍不止。
“這就是你問詢頓的結(jié)果?到底是差了幾分火候。” 他情緒不顯的說著,不等那馮保誠惶誠恐的請罪,就隨手扔了供詞撫案起,大步朝殿外走去,“備轎,擺駕長信宮。”
文茵在臨窗看從窗外探進來的綠枝,雨后空氣清新,綠葉也格外的鮮嫩,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與活,與這死氣沉沉的宮殿格格不入。
自那三日后,近半月的時日內(nèi)圣駕未再來她這,饒是她仍被關(guān)禁閉,可也能多少猜得到外界是如何傳她的。
不外乎是貴妃完了這類的話。
畢竟沒了圣寵,又被無期限的關(guān)禁閉,眼瞧著可不就是翻不了的樣子。
許久未開的沉重殿門被人從外面開啟,沉悶的朱門移動的吱嘎響起的同時,圣上駕到的唱喏也隨高響起。
旁邊案前正拿著剪子裁衣的于嬤嬤,猝不及防下手勁偏,撕拉這半成品的衣裳廢了。她慌張的看向文茵的方向,手里的剪刀隨著她的手在抖。
文茵坐在窗前沒有動,這刻她心里頭就突然蹦出個念頭——他們想的真對,她或許是真完了。
其實他不來比他來,因為時隔半月他再過來,十八九是過來與她攤牌的。
經(jīng)那夜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后,她就隱約有這般的預(yù)感了。
她烏蒙的眸子緩慢上抬,由著半開的窗牖眺望窗外遠處的方向,視線里那抹明黃『色』挺拔高大的影由人擁簇著,正向她的方向沉步走來。
他待會可能會給她定個什么下場?
降位份,關(guān)禁閉,還是直接賜死?或許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