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qū)小妹的一天
    全職家庭主婦的一天，清晨是最忙碌的時段，六點不到就起床，做飯、喂孩子、收拾餐桌、送丈夫出門……等到好不容易有機會喘口氣，坐下來跟孩子玩會的時候，都已經(jīng)九點多鐘了。
    區(qū)小妹最近老是在考慮是不是應(yīng)該雇一個保姆。不過她的秘密太多，家里多出一個人的話顯然不是什么好事。丈夫怕她自己在家里悶，常常建議她出去工作，或者干脆像以前一樣自己開家店鋪。自從結(jié)束了以前的生意跟著丈夫來到這個城市之后，區(qū)小妹就作起了全職家庭主婦，自己也很想出去與外界多一些接觸，可是……
    把試圖爬下沙發(fā)向桌子進軍的寶寶捉回來，自安在這個小家伙只要一轉(zhuǎn)眼看不見，就會悄沒聲息的到處亂動，從來沒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區(qū)小妹把心中重新開店的計劃再次推后，至少等到這個小東西上了幼兒園以后吧。
    幾聲敲門聲響起。
    區(qū)小妹一邊向?qū)殞毥淮骸安辉S動！呆在那里，給媽媽看個乖乖的樣子……”一邊連問都沒問就打開了房門——要是真的遇上不長眼的強行推銷、入室搶劫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讓她活動一下筋骨。可是向門外看了一眼，她卻馬上皺起眉頭：“你來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會告訴你的，我們之間早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了，你別總是跑來糾纏有夫之婦！”看見門口站的孟蜀的臉，區(qū)小妹便毫不客氣怒斥著，重重摔上門。
    可是一道鐵皮門對于孟蜀而言實在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下一秒孟蜀便從門縫中“擠”了進來，盯著區(qū)小妹追問：“上次你說我自己跑到你家里不禮貌，這次我可是敲門了，你給我開得門！你只要告訴我實情，我當然馬上就消失，保證以后不再打擾你。”
    區(qū)小妹冷冷一笑：“你說的話還能當真嗎？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不成？”
    他們兩個曾經(jīng)做過一百年的夫妻，到頭來的結(jié)局卻是勞燕分飛。他們分離的原因雖然主要是由于孟蜀的變心，可是當時他們之間畢竟沒有出現(xiàn)“第三者”，說是孟蜀變心，不如說是太長久的共同生活之后的一種厭倦。區(qū)小妹自己當時并沒有試圖挽回，也可以說是一種不自覺的放棄。不過孟蜀的不告而別，怎么都會令她有一種棄婦之怨，現(xiàn)在多年之后重逢，她雖然已經(jīng)有了一個幸福的新家庭，可是她又怎么會對孟蜀有什么好臉色。
    孟蜀也不客氣地徑直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在屋子里東張西望。區(qū)小妹的兒子正在蹣跚學步，太概他也繼承了母親的部分天性，一旦跌倒了，就干脆在地上扭動身體，試圖使用滑行的方式前進。孟蜀看到他笑起來：“小東西，你肚子上沒有鱗片，滑不起來的。”他看的有趣，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臉，區(qū)小妹警覺地一把搶過孩子，盯著他叫：“不許碰我們寶寶。”
    “只要你告訴我我們女兒的事，我就走！”孟蜀還是這么一句話。
    幾萬年的壽命使得他已經(jīng)越來越趨于無情，幾乎沒有幾件事可以令他動心了，可是事關(guān)自己的子女，不管他這個父親做的多么不稱職，他也不可能當作不知道的不聞不問。區(qū)小妹口中的女兒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要是真的存在，她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生活的怎么樣？孟蜀對于這些問題的關(guān)心與正常的父親并無區(qū)別。
    “走，你給我出去！我不會告訴你的！”區(qū)小妹氣沖沖地伸手指向門外。
    孟蜀上門來過幾次，每次受到的都是類似的待遇，如果這是別外一個妖怪，甚至地位低一些的仙人敢這么對待他，對方的下場就堪憂了，巴蛇孟蜀可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妖怪。可是面對自負心過的前妻，他實在沒有辦法生氣，見區(qū)小妹已經(jīng)拿過掃帚準備把自己掃地出門，他只好站了起來，嘆口氣說：“我已經(jīng)夠低聲下氣了……我的脾氣你知道，我從沒對誰這么遷就過，你不覺得我對你已經(jīng)……”
    “我沒請你來遷就我，你別到我家門上來，不就不用看我臉色！”區(qū)小妹的口氣還是那么冰冷生硬。
    “唉……你都有了新的丈夫，還有了孩子，過去的事你還放不下嗎？”孟蜀想勸區(qū)小妹忘記過去，卻被她一掃帚打下來：“負心的人當然馬上就會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被拋棄的人怎么忘？怎么會忘！”
    孟蜀被掃帚掃中了幾下，雖然不痛不癢，可是在他這樣高傲的大妖怪看來，已經(jīng)是奇恥大辱了，縱使對區(qū)小妹心中有許的愧疚，可是現(xiàn)在也禁不住怒火沖頂，冷笑說：“好，好，你不肯說，我自然有別的辦法，你的人類丈夫不知道他的枕邊人是一條蛇吧？如果他知道了，還肯不肯和你做恩愛夫妻……”
    “你說什么！”區(qū)小妹沒想到以他的身份，竟會說出這種近乎無賴的話來，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自己想想吧……”孟蜀冷笑著說完，便消失在區(qū)小妹面前。
    區(qū)小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中的掃帚落在了地上。
    正如同孟蜀說的，田尤俊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妖怪，更不知道她是蛇妖。
    區(qū)小妹因為胡亂使用從孟蜀那里偷來的法寶，曾經(jīng)有過暫時的失憶，在失憶期間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妖怪，也暫時失去了作為妖怪的能力。等她恢復(fù)記憶憶，記得自己是妖怪的時候，作為人類的她已經(jīng)嫁給了田尤俊，并且有了兒子。
    正因為這段婚姻是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形成的，所以一直以來，區(qū)小妹都對這樁婚姻有所懷疑。究竟自己是真的愛上了田尤俊，還是在變成人類的時候，潛意識中想要尋找一個與孟蜀、與劉地完全不同類型的男子依靠，才會選上了他。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向田尤俊坦白自己的身份，畢竟依她的性格，好則留，不好則散，也不是沒有經(jīng)過情路波折的小姑娘，沒有必要弄得生生死死，哭哭鬧鬧的，大不了自己抱了孩子一走了之。可是由于失憶期間已經(jīng)對田尤俊說了那么多的謊言，她不知道怎么把它們?nèi)冀忉屵^去，如果要說得明白，就不免牽扯到了自己過去的兩段情感糾葛，而這些事她實在不愿意談，更不愿意讓田尤俊知道。
    每次在下定了決心向丈夫開口的時候，她總是會猶豫起來，結(jié)果就是把事情一拖再拖，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好開口，弄得成了惡性循環(huán)，一直到了今天。
    唉，孟蜀應(yīng)該不至于真得去做那么無聊的事情吧？
    區(qū)小妹嘆口氣，抱起寶寶，打開電視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許仙，我姐姐對你情深意重，你居然背叛她！”
    “人妖殊途，你們這兩條蛇妖居然敢迷惑凡人，罪不容赦。”
    “許仙……”
    “我不想看見你們，妖怪，妖怪……啊……”
    ……
    這破電視臺放什么不好，偏放這種讓人看了心煩的東西！
    區(qū)小妹咕噥著，拿起寶寶的一個玩具拋過去，準確地打中了電源，讓電視上那吵吵鬧鬧的故事閉了聲。
    寶寶見她這么做，也拿起手邊的東西亂扔，同時高興地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寶寶，是媽媽不好，不該給你作壞榜樣，咱們不扔東西好不好。”區(qū)小妹連忙收回思緒，從兒子手中搶救那些飽受＊＊的玩具。寶寶幾次撲抓玩具失敗，沒能從母親手中奪過那個拔郎鼓扔出去，小嘴開始癟了起來，試探著抽抽噎噎幾下，見媽媽居然還是不肯妥協(xié)，終于氣得聲震屋宇的大哭了起來。
    “寶寶不哭，好孩子不哭……”區(qū)小妹又開始慌忙地哄勸。
    可是寶寶攢是了力氣地大哭大叫，手舞足蹈，顯然不愿意輕易罷休。
    “寶寶，媽媽錯了，媽媽給你扔好不好……來，扔吧，咱們?nèi)舆@個小狗熊好不好……”
    區(qū)小妹一點也沒有一個有理性的母親教育孩子的時候應(yīng)該采用的態(tài)度，反而把溺愛這兩個字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幾乎是孩子想怎么樣，她就由著孩子怎么樣。田尤俊對于妻子的教子方式雖然稍有不贊同，可是只要孩子甜甜地叫一聲爸爸，便把他從書上看來的正確教育方式消滅的干干凈凈。
    于是他們的兒子就在這樣的教育之下長到現(xiàn)在，受盡嬌寵的他怎么因為媽媽的認錯便原諒她剛才的“錯誤”，所以繼續(xù)大哭大鬧，無理糾纏。被他鬧得沒有辦法的區(qū)小妹眼珠一轉(zhuǎn)：“寶寶，如果你乖乖不哭，媽媽抱你去偷偷看爸爸怎么樣？”
    孩子的哭聲嘎然而止。
    對于幼小的他來說，雖然還不能理解母親的一些“行為”有多么的驚人，可是對于這些母子之間的小游戲卻正是他最喜歡玩的。比如在天上飛來飛去了，到公園騎大象、老虎了，一下子到了爸爸的身邊，爸爸卻笨笨地看不見了。“看爸爸，看爸爸……咯咯咯……”他拍著小手掛著淚珠笑了起來。
    看著兒子轉(zhuǎn)瞬間換上的笑臉，區(qū)小妹幫他擦干眼淚，母子二人轉(zhuǎn)眼消失在房間中。
    醫(yī)院是個永遠不會缺少人流的地方。
    雖然丈夫是個醫(yī)生，可是區(qū)小妹本能的對這種地方感到厭惡，即使已經(jīng)在人類當中生活了這么多年，她還是無法習慣人類的生老病死。而嫁給了一個人類，面對這一切都是遲早的事情──一個與人類產(chǎn)生了感情直至有了婚姻的妖怪，都要作好面對這件事的心理準備。
    區(qū)小妹知道那些與人類結(jié)合得妖怪們有的會不惜自己的道行為伴侶續(xù)命，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弄得伴侶半人不妖，最后干脆一起作了妖怪；有的會放棄自己的壽命，與伴侶同生共死；最多的則是靜靜地守著伴侶，看著對方蒼老、死亡，然后帶著一些心碎學會遺忘，重新去過自己的妖怪日子；不過最多的還是這一人一妖相伴一段時日便因為種種原因勞燕分飛，各奔東西。
    區(qū)小妹對這些都沒有心理準備，她嫁給田尤俊時，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人類，現(xiàn)在讓她去考慮這些將來不得不考慮的事，她的思緒只要一觸及這些便煩燥不堪。
    這根本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卻要她來收拾攤子……
    “媽媽……爸爸，爸爸……在哪……”兒子的叫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甩甩頭，把那些情緒都扔開，逗著兒子向前走去。
    區(qū)小妹穿過長長的走廊，期間遇見了南羽。這個僵尸醫(yī)生逗了逗孩子之后，卻告訴她田尤俊幾分鐘前去了病房區(qū)。
    “怎么會……”區(qū)小妹對于自己施加在丈夫身上的法術(shù)失效有些驚詫。以她的法術(shù)效果來看，本來自己應(yīng)該是出現(xiàn)在丈夫的身邊幾米范圍內(nèi)才對，可是這次卻出現(xiàn)了滯后的現(xiàn)象，只到過了丈夫幾分鐘前的所在位置。她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連招呼也沒跟南羽打，便匆匆向田尤俊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連轉(zhuǎn)過幾個拐角，區(qū)小妹已經(jīng)感知到丈夫就在不遠處的病房中，這時，一個極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從前方一晃而過，比她早了十幾步進了那間病房。
    孟蜀？區(qū)小妹花了幾分鐘，才反應(yīng)過那個人影究竟是誰來。
    他到這里來干什么？難道他真的要……區(qū)小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
    難怪自己的法術(shù)會出現(xiàn)微小的偏差，原來是因為附近有這個家伙存在，就會他不是有心施為，他那強大的妖氣也是夠?qū)χ車渌质┱沟姆ㄐg(shù)產(chǎn)生影響了，更何況自己的法術(shù)本來就是他教的，會受到他的影響更大。
    本來以為孟蜀要找田尤俊的話只是一句隨口的威脅，畢竟以區(qū)小妹對他的了解，他的個性極為驕傲，就決不屑于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真的打算……難道這么多年不見，他的性格變了這么多？不過自己不也變了許多么，近千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了……
    區(qū)小妹來不及多想，匆匆趕了過去。
    兩個男子的背影對著病房門口，他們正在低聲交談著。
    區(qū)小妹站在門口，清楚的認得一個是田尤俊，另一個正是孟蜀。孟蜀已經(jīng)察覺了她的到來，回頭對她微微一笑，繼續(xù)對田尤俊說著什么，而田尤俊始終沒有回頭來，只是認真地聽著孟蜀說話，不時點頭，發(fā)現(xiàn)“嗯”“嗯”的聲音。
    區(qū)小妹覺得手腳冰涼，沒想到孟蜀這樣一堂堂的大妖怪，仙人們都要避讓三分的強存在，竟然會真的用這種招數(shù)來對付自己。
    “爸……爸爸，爸爸……”寶寶看見父親的身影，高興地揮舞著小手叫了起來。區(qū)小妹卻沒有象往常一樣，悄悄抱著他掩過去，嚇父親一大跳，反而抱緊了他低聲說：“寶寶，咱們回家去……”
    下一秒鐘，寶寶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委屈，很委屈，十分委屈……
    “哇……”一聲大哭在屋中響起，寶寶再次不依不饒起來，“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媽媽壞……要爸爸……”
    區(qū)小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開始哄勸他，而是緊緊抱著他呆呆地坐著。寶寶哭了一陣，忽然發(fā)現(xiàn)媽媽的眼睛中也在流淚，他好奇的看著媽媽臉上的淚水，居然忘記了自己的哭泣……
    田尤俊下班回到家，一切如往常一樣，寶寶在地上與玩具們瘋玩，妻子正在廚房做飯，稍有不同的是，屋子里的溫度挺高，卻沒有開空調(diào)。他拿起遙控器按了幾下，向著廚房中喊：“老婆，空調(diào)壞了啊？”
    “是啊，維修人員說明天才能來修。”
    如果是平時區(qū)小妹早就用法術(shù)讓房間降溫，保證田尤俊根本不會察覺空調(diào)壞了的事實，可是今天的她實在沒有這種心情，就有他去熱著吧。
    吃過晚飯，田尤俊用扇子為兒子取涼，哄他睡覺，卻發(fā)現(xiàn)向來不愛看電視劇的妻子，把電視頻道調(diào)到了《白蛇》上面。情節(jié)的發(fā)展到了許仙知道妻子是妖怪后，抱著法海的大腿求救，完全不聽白素貞要他回家的苦苦哀求。
    區(qū)小妹一邊燙衣服，一邊用眼瞟了丈夫一下說：“男人，都是這樣……”
    “也不能全怪許仙嘛……”田尤俊說。
    “是啊……”區(qū)小妹心里亂哄哄地回答，“怪白蛇不該嫁給他，早就應(yīng)該知道，人和妖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想想自己與這個現(xiàn)實中不知是否真的存在過的白蛇白素貞還真的有點相似，同樣嫁給了人類男子，這個男人同樣是醫(yī)生，而且……這段婚姻的下場恐怕同樣……區(qū)小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過自己可不至于象白蛇那樣拖泥帶水，到最后落了個可憐的下場，大不了抱了兒子一走了之，有本事降妖的和尚這里到有兩個，木魚和尚是不會管這種閑事的，石頭和尚嗎……他自己不就是個妖怪，咦，這一點也與法海有點相似，難道這段《花蛇傳》的結(jié)局，是自己與石頭和尚來一場大戰(zhàn)，弄個水漫立新市市立醫(yī)院什么的……
    區(qū)小妹越想越不著邊際，田尤俊卻又說：“這根本不是人妖結(jié)合成功不成功的問題，你看聊齋中多少對人妖結(jié)合的夫妻，人家也不很幸福嗎？這是種族與性格造成的悲劇。”
    “什么意思？難道你是說，狐貍比蛇高貴？狐貍可以和人結(jié)合，蛇就不可以？”區(qū)小妹氣呼呼地轉(zhuǎn)到燙衣板別一邊，把后背對著田尤俊。
    “當然不是，我是說許仙的性格與白蛇的行為的問題，許仙本來就是個蠕弱沒有擔擋的男人，白蛇偏偏又一味的哄他寵他，到了后來他根本就成了個被慣壞了的孩子了──你指望一個小孩子會為別人著想嗎？他遇見事只會嚇得大哭，然后躲到一個大人的身后去訴苦而已。寶寶，爸爸不是說你不好……而且白蛇則不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跟許仙隱瞞自己的身份，瞞來瞞去，乍一見到她的真身，許仙當然會受不了嚇死。如果一開始就說明白了，許仙卻不一定不能接受的嗎。婚姻之中，兩個人比此應(yīng)該坦誠……”
    區(qū)小妹聽到這里，手抖了一下，電熨斗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田尤俊驚呼一聲，忙扔下扇子沖了過來，抓起了區(qū)小妹的手，入目并沒有預(yù)料中的燙傷、紅腫，卻是一片密密的鱗片，并且很快消失，恢復(fù)成了妖嫩的肌膚。田尤俊握著這只手，臉上卻一片平靜。
    區(qū)小妹抽回手問：“你知道了？”
    田尤俊點點頭。
    “孟蜀還對你說了什么？”區(qū)小妹冷著臉問，沒想到孟蜀真的這么做了，做為一個數(shù)萬年來第一個令巴蛇孟蜀用卑鄙手段的妖怪，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感到自豪？
    “孟蜀是誰？”田尤俊詫異地問。
    “就是跟你說我的事情的那個男人。”
    “沒人跟我說你什么啊……”田尤俊一臉的茫然。
    “今天早上大約十一點四十分，和你在病房中說話的那個男人。”
    “今天早上十一點四十左右……我在醫(yī)院……我在和病人家屬說病情呀，怎么了？你認識那個病人的家屬？唉，七十多了，老伴得了這樣的病，子女卻都不在身邊，不容易啊……看他自己的樣子。離著病倒也不遠了……”
    區(qū)小妹根本沒有聽見他下面的嘮叨，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好個孟蜀，果然是萬年老妖怪，自己這樣輕易地便被他擺了一道。只是一個小小幻術(shù)而已，自己居然就巴巴地上了當，她的心中亂成了一團，半晌才又問：“如果不是孟蜀，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難道是剛才……”
    田尤俊看著她，嘆口氣說：“寶寶出生的時候。你生完孩子在昏睡，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的下半shen……變成了蛇……”
    區(qū)小妹無力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區(qū)小妹坐在那里，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一個玩偶熊，田尤俊坐在她的對面，一直盯著她，表情難得地有些嚴厲，口中絮絮叨叨地說著：“小妹，我不是要抱怨什么，你一定也有你的顧慮和難處，可是你不認為夫妻之間應(yīng)該坦誠相對嗎？我一直等了一年多了，幻想著你下刻就會跟我說出你的真實身份，說說你過去的生活，說說你有過的有趣經(jīng)歷……可是你什么也不說，反而老愛看什么白蛇傳，然后邊看便在我耳朵邊嘮叨男人都這樣，就好象……就好象我要做許仙了一樣。這讓我很不舒服……”
    區(qū)小妹呆呆地問：“你害怕嗎？”
    “當然會害怕，老婆突然變成那樣，那種視覺與心理的沖擊有多大你知道嗎？我算是體諒許仙當時的心情了——幸虧只有一半，所以刺激也算是減半了。我自己心里又害怕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害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你被當成怪物，整整一個下午就跟神精病似的，對每個進病房的人嚴防死守──我想人家已經(jīng)當我是神精病了。可是你醒了之后，卻仿佛什么事也沒有一樣，可是從那之后你卻喜歡上了白蛇傳，有意無意地總問我對許仙的看法，要是這樣我還不明白，我就白聽著聊齋長大了。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直在等，想看看你什么時候?qū)ξ艺f出實情，可是兒子都過了周歲生日了……唉……”
    “對不起……”區(qū)小妹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半天才擠出了這么三個字。對她而言，說出道歉的話還真不容易，她本來就是那種無理占三分的人，與孟蜀共同生活那么久，遇事都從沒服過軟，認過錯。
    田尤俊訕訕地摸摸鼻子說：“我也不是要抱怨……嗯，我就是隨口抱怨兩句，也沒別的……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說自己的事，那，那就算了吧……”
    區(qū)小妹長嘆了一口氣：“我其實一直想告訴你的，可是我在害怕……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一千一百七十多歲了，我曾經(jīng)過許多許多的事情，修煉、旅行、殺戳、愛戀……甚至婚姻……其中有許多事情，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聽的……”
    “沒關(guān)系，你不想說的就不說，只要你說，我都會認真聽的。”聽到妻子的實際年齡，田尤俊也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可是想想故事中的妖怪好象隨便睡一覺都要用八百年（區(qū)小妹：一睡八百年的那個是妖怪嗎……），一千多歲似乎也不算什么。這么長的時光，自己也應(yīng)該指望是她的初戀，可是婚姻就……想到這一點，他心里有點開始泛酸，臉上不由也就帶了出來：“他是什么樣的人？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區(qū)小妹苦笑一聲：“今天我本以為你見到他了……他是個……”她微微閉上眼，尋思怎么形容孟蜀，“強大、善變、一條筋、單純、高傲、任性，但有的時候很溫柔，很會為別人著想的──雖然是從他自己的角度為別人著想。”
    “聽起來還不錯……”田尤俊的臉開始拉長了。
    “可是，他很自私……”區(qū)小妹看著他加上這么一句，嘴角露出笑意，“說了你會不愿意聽，是你要我說的，怎么樣？還要聽嗎？”
    田尤俊一揚眉毛：“聽，我想聽，我一點都沒吃醋！”
    “如果再聽見不愛聽的……”
    “大不了咱們就吵一架……夫妻嘛，有不高興的事就吵罷。”田尤俊說，“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不就是這樣……”
    區(qū)小妹扶著嘴唇點點頭，坐到他的身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說：“他的名字叫孟蜀，也是蛇妖——大名鼎鼎的巴蛇。說起他來，得先講講我的身世。
    我跟那個自己辛苦修煉成妖的白娘子不同，我的父母都是妖，所以我一從蛋中出來就是妖身。我的父親是個稱霸一方的妖怪，所以有許多的大小老婆、地下情人、紅顏如己之類的，而我的母親則是他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因為是別人送給他的禮物，所以根本不得寵，我出生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父親什么樣。
    母親總是跟我說父親有多么了不起，所以我就認為父親也會喜歡有本事的孩子。于是我努力的修行，總認為只要自己法力高超，本領(lǐng)出群了，父親自然會在一大群數(shù)不清的孩子中注意到我。
    也許是因為我天賦不錯，也許是努力的結(jié)果，我的本領(lǐng)很快就在同輩中出類拔萃起來，在那一帶也算小有了名氣。可是我還是沒有見過我父親，因為他很少到我母親這里來，也因為他從來對庶出子女不留心。他平時威風凜凜的巡視領(lǐng)地的時候，帶在身邊的都是他正妻為他養(yǎng)育的子女。
    后來我的母親去世了，他這個做丈夫的連葬禮都沒有來參加。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對于父親死了心。我埋葬了母親，獨自在山林間游蕩，心情非常的不好。可是這個時候，偏偏遇見了一個不知好歹來挑釁的家伙，我們?nèi)詢烧Z便動上了手，結(jié)果是我稍勝一籌。那個時候我的心中傷痛、氣憤，正想尋找一個發(fā)泄的出口，于是對對方下了殺手。山林之中妖怪們的爭爭斗斗本來常見，何況這是他先動手，他既然想要殺我，也應(yīng)該有所覺悟被殺，所以我也沒有怎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在我母親頭七的那一天，我得到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那個被我殺掉的男子，其實是我父親的兒子，也就要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因為他是嫡子，所以父親對此大發(fā)雷霆，說我殺害兄弟，大逆不道，要把我打回原形，逐出家門。
    很可笑是嗎？從來沒撫養(yǎng)過我一天，從來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存在的兄弟，卻要我背上了殺害血親的罪名；從沒進過的‘家門’，現(xiàn)在卻要把我逐出去；從沒見過面的父親，現(xiàn)在終于滿天下追逐著我了，為的卻是要把我打回原形。
    我當然不甘心坐以待斃，馬上收拾母親的遺物，逃離了故鄉(xiāng)──身后跟著由父樣帶領(lǐng)的兄弟姐妹，大娘小娘們組成的追殺大軍。我邊逃邊禁不住想，如果那天我輸給了那位兄弟，是我被殺了──看當時的情形，他肯定會這么干的──那么父親不會以殺害血親的名義把那個嫡子打回原形趕出家門？會不會這樣師動眾的追殺他？
    答案似乎是明擺著的，所以我更不甘心，我一邊逃，一邊不時的回頭偷襲，仗著出其不意，又殺害了好幾個‘血親’。到了這種時候，我與他們也不算什么血親了，反而可以說是血仇。我在他們的追殺下邊打邊逃，本來自以為不會有幸免的可能了，可是有一天，忽然遇見了一個強大的妖怪。
    他的妖氣是那么強烈，以至于我與那些追殺我的對手在他的面前連動都無法動彈。他本來正在悠閑的垂釣，飲酒、放歌，都沒有對我們這些進入了他視野的小妖怪有什么表示，而我們也不敢輕易動作，生怕那個行為不小心觸怒了他。其實當時我心中有過那樣的念頭，干脆對這個大妖怪作些不敬的舉動，讓他大發(fā)雷霆，不會青紅皂白的把我們?nèi)珰⒘耍乙粋€人換他們這么一大家子，很值得了。反正我娘已經(jīng)不在了，我孤零零的一個，死了和活著也沒什么分別，早死早投胎，也許下輩子做個普普通通的小蛇，沒有什么智力，也就沒有那么多煩惱……”
    聽她說出這樣沮喪傷悲的話來，田尤俊收緊了摟著她的手臂，把下巴放在她的頭發(fā)上輕磨擦。“可憐的小妹，要是那個時候我在你身邊就好了。”區(qū)小妹把頭埋入丈夫的臂灣感受他的體溫，過了很久才繼續(xù)講。
    “我即使那么想了，也根本沒有辦法去實現(xiàn)。因為他太強大了，那種明顯的實力的差距，使得我在他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更別提開口去觸怒他了。過了大半天，他喝盡壺中的酒，把空壺拋進了河中，才回頭問我們：‘吵吵嚷嚷地干什么呀？連釣個魚都不讓人釣安生嗎？要不看你們也算是同類，我早把你們一個個扔進河中去了。走吧，別在這里礙眼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了。’說完他站起身要走。
    這個時候我父親他們對我已經(jīng)形成了包圍之勢，我知道眼前這個大妖怪一走開，我馬上就要面對他們的圍攻，因為剛才的這么一耽誤，我已經(jīng)沒有逃走的機會了。我雖然不怕死，卻真的不甘心這么死掉，所以我跟在他的后面，忍著害怕當一條尾巴，走了十幾米，他回頭皺著眉問：‘你干什么？’當時我?guī)缀醵伎靽樋蓿蛇€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他們，他們要殺我……’他看看他們那一群人，又看看我，忽然一笑：‘那就跟著吧。’
    見我得到了他的允許，我父親他們急了，父親上來對他行禮說：‘這個孽障是我的女兒，她喪心病狂地殺害了三個兄弟、一個姐姐和我的一個小妾逃到了這里，希望前輩您讓我把她帶回去，施以家法。’
    他揚揚眉毛，又看向我，我知道我與那個人是否父女，只用一個小法術(shù)就可以分辨的出來，不論我說什么也沒用，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說了，只是站在那里，見他不說話，父親以為他是默許了，就上前來拉扯我。
    我覺得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父親說話的機會，于是說：‘你說你是我父親，我出生的時候不見你，我長了一百三十多年不見你，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不見你，現(xiàn)在你跳出來了，說你是我的父親了，你說我殺的是我的兄弟，他卻是在我為母親服孝的時候來我家，要我跟他上chuang睡覺，你說我一路上殺的是我的血親，我卻從來未見過他們，只知道他們要千方百計地殺我，什么道理都是你們占了，可是你們最好有辦法讓我魂飛魄散，不然，只要我還有一分魂魄在，我就決不會忘了這份冤仇，我就總有一天，會去找你們討回來。’
    不知道是因為聽了我這番話，還是因為父親的冒失舉動觸怒了他，他忽然制止了父親他們上來抓我：‘我平生最討厭的，一是恃強凌弱，一是以眾欺寡，你們跟她是親人也好，仇人也罷，我都管不著，可是我卻不能讓你們在我眼皮底下這么囂張，一群男子欺負她一個。這樣吧，你們之中出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一對一的斗一場，是死是活我都決不插手，不然的話，你們就別怪我客氣了……’
    有了他的這番話，父親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我所消的‘兄弟’站出來。這一路上的追逃殺斗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本事，也知道了我的手段，他們知道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他們當中的那幾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兄弟’，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沒有一個可以從我的手下逃得出性命。
    等了很久，見他們一個一個都沒有動靜。他忽然笑起來，對我說：‘即然他們不打算跟你比斗了，那就走吧，我說過你可以跟著我的話，到現(xiàn)在為止依舊有效。’
    于是，我便跟著這個陌生的強者走了，這一跟就是幾百年，最初我的打算十分簡單，就是因為覺得他是個強大而厲害的妖怪，希望可以從他那里學到一些本領(lǐng)，以后好回去找我的那些‘血親’報復(fù)，可是后來……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會發(fā)展成那樣……我們便在一起生活了……他成了我的丈夫……”
    區(qū)小妹對田尤俊講了很多，包括她的過去，她的童年時光，她與家族的恩怨，她與孟蜀的相遇和婚姻，他們之間的分離，以及以后獨自生活游蕩的漫長時光，后來又說到與劉地的那場錯誤的愛戀，與孟蜀的重逢，偷盜來的法寶的錯誤使用，自己怎么“變成”了人類，怎么遇見了田尤俊……
    “事情就是這樣的，我不是想隱瞞你什么，而是事情又我自己而言，也是在一團混亂之中發(fā)生的，等到我自己把事情理明白之后，我已經(jīng)說了太多謊言不知道怎么向你開口了……”
    區(qū)小妹躺在田尤俊懷中講敘一切，等到說完了她的半生，時間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了。窗外滿天繁星，微風從窗口吹入，帶來的卻決不是清涼的感受，在這種濕濕粘粘的感覺中，田尤俊抹著汗自言自語：“原來還有一個……不是，我是說，你后悔了嗎？你是在自己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嫁給我的，現(xiàn)在是不是很后悔呢？畢竟我這樣一個渺小的人類，比起什么萬年老妖怪。立新市妖怪首領(lǐng)什么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令他沮喪的不僅僅是妻子過去的情感生活──畢竟對這些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最沮喪的地方在于，妻子嫁給自己，與自己兩情相悅，竟然是在她的記憶出現(xiàn)偏差的狀態(tài)下發(fā)生的，難道……她現(xiàn)在與自己在一起，是因為孩子，責任之類的原因，而不是真得的愛自己？想到這里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用雙臂支著身體趴著，看著區(qū)小妹問。
    區(qū)小妹嫣然一笑：“我是后悔……后悔我為什么不早點把事情時你說明白了，免得咱們兩個都在心里難受……”丈夫居然在吃醋，這讓她心里十分高興，本來以為這個談戀愛時的約會都是去孤兒院做義工的家伙，心里根本沒有吃醋的概念呢。
    田尤俊也笑了起來，自從兒子出生的那一天，他頭一次心中有了放下一切心事的輕松，他用手輕輕撫著區(qū)小妹的肩膀，一時不知說什么，只是看著妻子，不停地笑著。區(qū)小妹用肩頂他一下：“好了，什么都跟你交代了，現(xiàn)在打不打算休妻，去你們醫(yī)院那群花枝招展的小護士中另找一個作老婆啊？”
    “呵呵呵……她們啊……”
    見丈夫傻笑不說話區(qū)小妹頭一揚：“在想哪一個？是不是魂被小護士勾走了？”
    “呵呵，我在想啊，她們那種樣子，夠不夠你吞一口的……呵呵，人家不是都說，巨蛇可以吞象嗎……”
    “你怎么在想這種怪事情！”區(qū)小妹沒想到他的聯(lián)想力居然這么豐富，一下子就跑到了那種地方，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幾下。
    “老婆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田尤俊翻身按住她，神神秘秘地說。
    “什么事？”
    “你變出原形給我看一看吧？”
    “啊……”區(qū)小妹萬萬沒想到到他會提這么一個古怪的要求，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現(xiàn)在給我看看，免得以后我無意中看見了，不由自主地大驚小怪，那多傷害咱們的感情啊……”田尤俊理直氣壯地說。
    區(qū)小妹扭動一下身體，沒有馬上答應(yīng)。
    “老婆，讓我看一看嘛……讓我看一次。”田尤俊猴上身來，軟硬兼施，一番糾纏下來，終于讓區(qū)小妹松了口。
    區(qū)小妹其實并不愿意讓丈夫看自己的原形，畢竟以她這么多年來對人類的了解，絕大多數(shù)人類對于蛇類，都是懷著一種下意識的厭惡的，可是正如丈夫說的，與其哪一天一不小心被他看見，還不如現(xiàn)在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如果你害怕的話，就明白地告訴我……我以后會小心不讓你再看見的。”區(qū)小妹說完，咬著嘴唇，片刻之后，她的身上開始發(fā)現(xiàn)淡淡的白光──為了讓田尤俊對于我接下來的變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她沒有一下子顯出原形，而是先虛張聲勢了一番。
    只見在光茫之中，女性的形體漸漸消失，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身上點綴著鮮艷的紅、綠兩色紋理的褐色大蛇，蛇有人的大腿粗細，不下十米長短，似乎有點畏縮地盡量蜷在床的另一頭，離田尤俊遠遠的。田尤俊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心里有了充分的準備真的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震撼，他不停地吐著唾液，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老，老婆……是你吧？你，你的頭是扁的……”
    “因為我是毒蛇……”區(qū)小妹沒有什么感情地說。
    “毒，毒蛇啊……”田尤俊更加結(jié)巴了，“毒蛇比較漂亮，比較漂亮……”
    他們這樣呆了許久，區(qū)小妹正想變回人身，田尤俊卻忽然向前挪動身體，沖著她伸出了手，先是試探性地在她皮膚上摸摸，然后就開始上下其手，從頭到尾地摸撫起來。
    “你干什么？動手動腳的！”區(qū)小妹邊閃邊不安地說。
    “老夫老妻了，怎么叫動手動腳呢？”田尤俊理直氣壯，“老婆啊，跟我想的一樣，你的原形涼冰冰的耶！這么熱的天，摸著很舒服。”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區(qū)小妹見他毫不客氣地整個人壓了上來，用力扭著身體要擺脫他。
    “老婆啊，沒有空調(diào)熱的太難受了，讓我涼快涼快嘛……”
    “你快放手……”
    “我真的很熱啊……”
    “你這個人……”
    “讓我涼快涼快嘛……”
    ……
    區(qū)小妹恢復(fù)了人形，躺在丈夫的懷中，屋中已經(jīng)被她用法術(shù)降了溫，一片清涼。田尤俊用額頭磨擦著她的臉頰說：“老婆你放心，我喜歡毒蛇！我會努力長命百歲的，一直陪著你，什么都聽你的，讓你高興……”
    “你這個笨蛋……”區(qū)小妹把身體埋入他的懷中，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九百年沒有哭過了，也許在自己丈夫的懷中，可以縱情地發(fā)泄一下心情……
    孟蜀走進門時，區(qū)小妹一臉嚴肅地正等著他，他看看正在旁邊逗孩子的田尤俊，用詢問的眼神看過去，區(qū)小妹聳聳肩。丈夫堅持認為她與前夫見面，他就有權(quán)利旁聽。對丈夫坦白了一切后，區(qū)小妹發(fā)現(xiàn)了老實人吃醋更可怕的真理。田尤俊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但是提出了區(qū)小妹與孟蜀、劉地會面的話，必須有他在場的條件。
    “孟先生，請坐，初次見面，以前我老婆受過你許多幫助，我早就想當而對你說聲謝謝了，呵呵呵……”
    “……”
    田尤俊象從言情電視劇中學來的一番作派無疑是在說明“區(qū)小妹現(xiàn)在是我老婆，你遠著點”這么一個真理，區(qū)小妹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對丈夫坦白實情果然還是引來了麻煩──雖然這個麻煩與她起初預(yù)料的不是一種。
    田尤俊十分熱情地為孟蜀端茶倒水，但是那種笑容之下隱藏的“不歡迎”三個字，連瞎子都可以看的出來。在知道了孟蜀的身份來歷之后，他還有這樣的勇氣這樣面對孟蜀，可見他捍衛(wèi)自己婚姻的決心之強烈。
    “孟蜀，我想我們之間是該好好談一談了……”區(qū)小妹在孟蜀對面坐下來，田尤俊在旁邊裝作逗孩子玩，卻豎起了耳朵。
    孟蜀苦笑：“我只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事……其實沒有那個孩子對嗎？你只是為了騙我？”孟蜀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不過不經(jīng)過區(qū)小妹的親口證實，這就永遠是他的一塊心病。
    “那個孩子……”區(qū)小妹陷入沉思良久才輕輕地說，“她死了……”
    “什么？”孟蜀瞪起眼睛。
    “你走了之后不久，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那個時候的我太天真了，居然選擇了在舊居生產(chǎn)──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嗎？他們對付不了你，對付我們孤兒寡母還是綽綽有余的，所以在女兒出生不久，他們確定了你不會回來之后，對我們的追殺就展開了……我抱著孩子一逃跑，卻不知道你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里去，后來……那個孩子沒有撐下來，死的時候還不到兩周歲……”
    屋里一片沉默，田尤俊過來，緊緊摟住了區(qū)小妹的肩頭。
    孟蜀無言地呆坐了良久，忽然騰地站起來雙眼閃著兇光問：“是誰干的？”以他的性格與本事，只要區(qū)小妹說出仇人的名字，對方面臨的立刻就是滅門之災(zāi)。
    區(qū)小妹用丈夫遞來的手絹抹去滑下的淚水反問：“你以為我這九百年在做什么？我會讓殺女兒的仇人到現(xiàn)在還活在世上嗎？”區(qū)小妹的性格堪稱堅忍，在痛失女兒之后，先是躲起來苦加修煉，一直過了五百多年才重新出山，開始對當年的仇家個個擊破，時隔幾百年，那些仇人有的已經(jīng)遠走他鄉(xiāng)，有的甚至已經(jīng)不在人世。可是區(qū)小妹不論天長地遠，只要仇人還有一口氣在的，她便要找上門去，最后終于把最后一個敵人擊殺在立新市。也就是困此她認識了立新市的地頭狼劉地……
    田尤俊已經(jīng)聽她說了一遍這段往事，可是現(xiàn)在再聽，還是忍不住陪她掉淚，哭得稀里嘩啦的。反而是區(qū)小妹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這些恩恩怨怨，對孟蜀說：“孟蜀，女兒出生的時候你不在旁邊，女兒被追殺的時候你毫不過問，女兒死的時候你不知情，為女兒報仇也與你無關(guān)，你一份力也沒有出，所以那個孩子其實與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這才是我不愿意告訴你真正原因，對你而言，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更好一些，不是嗎……”
    孟蜀又沉默了良久，長嘆一聲站了起來，拖著步子走向門口，到了門口又回頭說：“如果有什么事用得著我，你們盡管開口。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打撓你們的生活了……”說完穿門而去。
    田尤俊長長出了口氣，為妻子抹抹眼淚：“好了，今天反正我已經(jīng)請了假，咱們帶寶寶去公園吧？”
    區(qū)小妹白他一眼：“這回放心了？”
    “呵呵呵……”
    “你這個人啊，就是關(guān)鍵時刻裝傻第一等一的厲害……”
    “媽媽媽媽……公園……老虎……啊嗚……”
    “走吧走吧，老婆，抱上兒子去公園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