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白太太親自把這兩人送出了公館。折身回來后對白雄起道:“伯言,我覺得鹴華少爺和咱們家妹妹倒是很相配的。”
白太太因秀珠喜歡燕西,也曾為兩人獨處創(chuàng)造機會。但是卻是不曾和白雄起說出這樣的話的。
白雄起道:“你覺得金四好?”
白太太道:“鹴華少爺和老爺像,有擔當。要是秀珠和他一起,大體是不會吃苦的。但燕西少爺卻是憑借父祖之勢,游戲人間。日后若是到了總理駕鶴仙去的那一天,金家定會分家。而那時,燕西作為一家之主,如何能夠支撐起來他們的小家?”
白雄起點燃了一根雪茄,吸了一口后隨意地道:“你說的很是,當初若不是想著秀珠實在是太過喜歡燕西的緣故。我是不會讓秀珠和燕西往來的。他們兩個人不合適。秀珠絕不是忍氣吞聲的女子,而燕西也沒那個本事讓秀珠低眉斂目。”
白秀珠出去后上了金鹴華的車,上車后她才發(fā)現(xiàn)車上沒有司機。
金鹴華笑道:“我載你,今天就我們兩個人。”
白秀珠一下子覺得臉上有些燙,然后坐到了副駕駛上。她看著窗外,好像這樣就能降溫一樣。
金鹴華不去戳穿她,也不問她到底考慮的怎么樣了。他看著白秀珠現(xiàn)在這樣鮮活,反而覺得新鮮有趣。因此只是緩緩地開著車,體貼地保持沉默。
沒過多大會兒,白秀珠感受到車停了下來。她回頭看金鹴華,只聽他道:“戲園子到了。”
這座戲園子叫做“流雪”,是楚盛記的老板開的。今日唱戲的是有名的戲班子“長慶班”,長慶班的大青衣是白秀珠最喜歡的戲子——這還是三嫂玉芬告訴他的。
金鹴華為白秀珠打開車門,道:“下車吧,白小姐。”
白秀珠下車,手里卻拿著兩頂帽子。一頂是自己的,另一頂卻是金鹴華的。
金鹴華剛剛下車,把帽子落在了車上。白秀珠剛要遞給他,卻見金鹴華俯身靠近了她——這顯然是要自己給他戴上的意思了。
金鹴華個子高,白秀珠踮著腳才勉強夠到,為他戴上了帽子。
白秀珠為他戴好后,金鹴華起身抬頭,對白秀珠笑道:“謝謝秀珠。”
他的語調(diào)總是嚴肅的,現(xiàn)在卻露出了一絲溫柔。正是這種嚴肅里的溫柔,才更讓人心動。
他的笑也很好看,讓白秀珠想到了冰湖碎裂成歌,潔白花朵初綻。
白秀珠心里跳得很快,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然后道:“四爺,快點。我們快點進去,不是要聽戲嗎?不要誤了時辰。”
金鹴華見白秀珠好像是在躲他一般地往里走,不禁失笑。他又不想真的把小姑娘給氣急了,因此大步走過去,沒走幾步就追到了人。
金鹴華抓住了白秀珠的肩膀,然后笑道:“秀珠妹妹,你怎么這么著急地往里走?你知道我訂的包廂在哪兒嗎?”
白秀珠這時才想起來這一點,不禁有些臉紅,又有一點氣悶。
但金鹴華在她眼里,從一開始就是和她哥哥雄起一般嚴肅。她是有點一點不敢,也不想在對方面前耍小姐脾氣的。
小姑娘的心思怎么瞞得過金鹴華這樣的人精?他笑著哄她:“我讓青竹買了銅陵記的堅果和蜜餞,不知道那種好吃。白小姐對此一定十分有研究,快和我一起過來看看哪種適合老人家吃。我到時候買上一些送給我娘。”
白秀珠一聽到他提起金太太,果然沒那么窘迫了。她俏皮地道:“那我就答應金先生的請求啦。”然后又補充道:“看在金太太的面子上。”
金鹴華也不駁她,直接握了她的手上了樓。
女孩子的手又小又軟,金鹴華能把白秀珠的整只手包起來。
白秀珠只覺得金鹴華的手溫暖而又修長。奇異的地方在于自己不但不想掙開金鹴華的手,反而覺得被他握著很是安心。
流雪園的園主早就得知金鹴華要來的消息。金家的四爺,坐擁無數(shù)的產(chǎn)業(yè)。這樣的大人物是他要討好的,更何況京郊的電廠已經(jīng)開始建造了,有的是他要求著這位的地方。
因此流雪園園主早早地就等著金鹴華來。但是當他見到那個素來容色冷淡的金四爺牽著一個嬌美的姑娘,眼角眉梢都露出了暖意的時候。還是暗自心驚。
這是誰家小姐,有這么大的本事?化百煉鋼為繞指柔?
那令人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姑娘的眉眼,很是嬌俏明媚,有八分的眼熟。
金鹴華和這位流雪園的沈園主互相問好后,向沈園主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女伴。財務部白雄起白總長的胞妹,白秀珠白小姐。”
沈園主見到白秀珠微微卷著的頭發(fā)和洋氣的小西裝。便知道這是一位西式的女子。遂向白秀珠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白小姐好,鄙人姓沈,名喚子鮫。是流雪園的園主。”
白秀珠回握回去,松開后道:“沈先生好,我是白秀珠。”
沈子鮫笑道:“白小姐,我老沈還是夠意思的。給您二位在二樓留了視野最好的包廂。”
白秀珠自然知道對方是在給誰面子,但她還是笑道道:“多謝沈先生的好意。”
白秀珠被金鹴華帶到了二樓的小包廂里。只見那包廂里面擺了天鵝絨的長沙發(fā)與黃花梨的茶幾。還有一把極其舒適的大搖椅。上面放著厚厚的毯子。
包廂里面放了幾個半人高的琺瑯彩的大花瓶,里面插著潔白的馬蹄蓮。桌上放著一堆零食、蜜餞和糕點。
白秀珠看了一會兒,心里疑竇叢生。這里面樁樁件件都是她喜歡的,和金鹴華剛剛和她所說的讓她看看什么是金太太那樣的老年人喜歡的說法可不太一樣。
白秀珠隨手拿了一把松子,用桌子上的小鉗子剝皮。好似是不經(jīng)意地放柔了嗓,嬌嬌軟軟地道:“鹴華哥哥,我給金夫人買了玫瑰味和桂花味的清露。想著用這個賀她的生辰。她喜不喜歡這個味道啊?”
金鹴華抬頭對白秀珠道:“我娘不大喜歡玫瑰的,你送她桂花味的就行。她最喜歡糖漬桂花……”
話還沒說完,他就似笑非笑地看起來白秀珠臉上調(diào)侃的神情。道:“好啊,你居然詐我!”
白秀珠討?zhàn)埖?“這還不是你金四爺孝順知禮的名聲整個北平人都知曉?要不然我也不會起疑呀。”她話里帶著小小的吹捧和奉承。
“不過我也好奇,四爺怎么知道我喜歡這些?”白秀珠搖了搖手里剛剛剝好的松子,然后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黑巧和金團。
金鹴華隨意地打開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雪茄。然后道:“是雄起兄告訴我的。”
白秀珠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怎么什么都和金鹴華說啊!!!
但是她還是十分穩(wěn)得住的,笑意盈盈地道:“多謝四爺。”
金鹴華看著小姑娘把背挺得直直的,手臂搭在桌上。一副淑女像。
他想,她不愧是先去的白老先生的女兒。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驕傲的。
如同九天上的鳳凰,自在翱翔。
而他,要抓住這只美麗的鳳凰。
這是我的小鳳凰,這是我的小姑娘。
白秀珠見他走神,悄聲走了過去。一只白皙的手在金鹴華面前晃了晃。金鹴華這才回過神來,抬頭問道:“怎么了?”
白秀珠見他終于回過神來,笑道:“想什么吶?這么出神?”
金鹴華搖了搖頭:“我沒事的。”
白秀珠見他不想說,也不去強求他說。只是笑道:“沒事兒就好。”
金鹴華抽了一口雪茄,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然后道:“時間快要到了,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白秀珠應了一聲好。只是閑閑地坐著。沒過多大會兒,就聽到下面報戲名,雖是一會兒就是由長慶班的大青衣玉藻唱《紫釵記》。
白秀珠立刻抄起了桌子上的望遠鏡,走到了包廂的窗前。她打算拿著望遠鏡仔細看一看向臺上妝容華美的大青衣。
結果大青衣玉藻沒看到,反而看到了金燕西坐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