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金鹴華醒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鐘。
凌晨三點鐘的滬上,吆喝聲還沒有響起,賣早食的男人女人們已經開始起來做燒麥,餛飩,白粥,包子。
桌子上面的海棠綻放的正好,金鹴華直接走過去拿起手邊兒的剪刀為海棠剪枝。月亮還沒落下去,天色還是那么地晦暗不明。
金鹴華身上是淺色的絲質睡衣,他走出這間屋子,來到了院子里面。隨意地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面,感受著自從黃浦江上吹來的江風。
他回憶著前世與今生,感慨萬千。
前世的中華充斥著屈辱,但是最后卻是崛起騰飛。今生的這本書中世界,雖然并未經歷過那些屈辱的歷史。但是卻仍舊是帝國主義亡我之心始終不死。
要不然他也不會留在這里,滬上。
他在這座文化之城,成為這個國家最鋒利的一支筆。他在這個經濟之都,為國家抵御著外來資本的入侵。
他在這里沉思,等到他從思索之中醒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變白。雇傭的傭人捧著水和香皂和牙刷牙膏過來,金鹴華洗漱之后走到花廳里面,丫鬟已經把早餐捧上來了。金鹴華早上不喜歡西式早餐。因此桌上已經被擺上了早上被熬的很稠的粥,以及幾盤咸口的小菜。他在滬上待了兩年,還是吃不慣這邊兒的蘇幫菜。
金鹴華吃完了,丫鬟們安靜的過來把東西捧了下去。
他在院子里面打了一套拳,回房換了一件銀灰色的蘇綢長衫。小廝青竹過來為他開車門。兩人上車后金鹴華對司機道:“去商號。”
金鹴華的商號名喚曜日齋,說是商號,卻是現(xiàn)代的公司的慣例模式。只是名字取得古,曜日齋所在的地方的裝修也是古色古香的。
在辦公室里看完了下面送上來的一些報告之后,他詢問青竹自己今天的具體行程。青竹立刻向他報告了今天的行程。除了行程之外,青竹還向他請示了一份邀請,問他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是寧家的邀請。
臨澤寧家,有名的大買辦。
金鹴華想了想后道:“時間,地點。”
青竹道:“在五日后黃浦江上的郵輪里,寧老板要給女兒慶祝生日。”
金鹴華道:“準備好禮物。”青竹回道:“是,我知道了。”
青竹是金鹴華小時候的書童,后來便做了他的小廝長隨。說是長隨,其實主要干的還是助理的活兒。金鹴華當年救了青竹的命,因此青竹對金鹴華忠心不二,絕無半點私心。
青竹走了之后,金鹴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對于金鹴華而言,最重要的事情還是他要在和令鷗與洪寶安之間的紡織業(yè)市場爭奪之中,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除此之外,一想到威廉和他講過的那個消息,他的頭就痛得要命。
無論如何,終究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是不可以退縮的。
五日后,黃浦江,愛麗舍號
金鹴華到的時候商場上面的朋友們該到的都到了,惠寧商號的老板榮遠行見到他到,立刻就迎了上去。
“金老板。”榮遠行眼尖,見到是他之后就立刻迎了上來。“金老板最近做的黃金生意,發(fā)了好大的一筆。真是讓我等羨慕。”
“榮老板客氣。”金鹴華對他道。他和榮遠行相識已久,愿意和榮遠行相交。而且榮遠行這人最講究義氣,官面兒上又識得不少人。和他相交自己是不吃虧的。
兩人相攜而去,不多大會兒兩人身邊就已經聚集起了好多的人來。有尋求合作的,也有恭維討好的。金鹴華話不多,但也算是客氣。榮遠行卻是八面玲瓏的,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他,在談話中感到舒服。
一切的交談在寧錫林帶著女兒出現(xiàn)的時候截止。
這場宴會雖然說是寧小姐的生日會,但實際上卻是寧錫林的商業(yè)交談會。要說在場的人中誰是最真心給寧小姐過生日的,也應該是那些年輕的公子們了。
有幾個人不想娶了寧錫林的幼女,這可是寧錫林唯一的女兒。成了寧錫林的乘龍快婿,以后再滬上的地界兒上,誰人不多給兩分面子。
娶了這個姑娘回家,就像是娶了一個金娃娃一樣。直接就能少奮斗二十年。
“所以說你不動心?”榮遠行笑著推了推金鹴華的胳膊。“這姑娘長得好,身份呢,也配得上你這位總理的公子。”
金鹴華端著酒杯對榮遠行道:“榮先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榮遠行道:“啊,這都是新時代了,都講究個自由戀愛。難道是總理不允?不能啊,你說過的,你家是一個新式家庭。”
金鹴華道:“榮老板,是我守舊。”
榮遠行一看,眼前這人一身銀灰色的蘇綢長衫,繡口領口是精美的云紋。像是他這么大的青年男子,時下大多都是喜歡穿著西服皮鞋的。看著金鹴華站在那里,也有那么幾分清正文人的君子氣質。
他依稀記得,金鹴華當初是在他外祖父李蔚身邊長大的。李蔚可是有名的大儒。
寧淑君在父親致完詞后也上去感謝了親人,她說完后,她的父親寧錫林親手給她戴上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條帝王綠的翡翠項鏈。
寧淑君謝過了寧錫林后親了一下她父親的側臉,船上的人不管看不看得上這樣新式的行為都笑著鼓掌。
寧錫林也哈哈大笑,讓寧淑君自己去和年輕的小朋友們一起玩。
寧淑君一從那個臺子上下來,就立刻有一些青年才俊、富家公子上前去恭維她,請她跳舞。那一刻,寧淑君就好像是世界中心一般。
“你看,金老板。寧小姐受歡迎的不得了。你就不動心?”
榮遠行調侃著身邊兒這位總理家的公子,年紀輕輕就白手起家掙下來一座大商號的男人來。
金鹴華倚在船上的欄桿上,語氣冷漠地道:“寧老板除了不吝嗇以外,很有葛朗臺先生的氣質。這些人......”
他虛點這遠處的那些圍著寧錫林的女兒的男人們道:“都是克羅旭和格拉桑,被寧老板玩得團團轉。”
榮遠行不關注西學,聽不懂他這話里面的諷刺。但是那句被寧錫林玩得團團轉還是很認同的。寧錫林在商場上就是一個混蛋,兩面三刀,口蜜腹劍。他也是領教過的。
榮遠行剛想附和一句,就聽到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金先生的話說的既好又有趣!真是說到我心坎兒里面去了。”
金鹴華聽到這聲音眉目間松了松,榮遠行剛想問是誰這么無禮,就見到從暗處走出來一位風度翩翩的青年出來。
他一副花花公子的瀟灑打扮,手上端著香檳:“四爺,還不跟咱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誰?”
金鹴華道:“惠寧商號,榮遠行榮老板。”然后對榮遠行介紹道:“這是肖池白,我的朋友,肖老爺子的幺孫。”
榮遠行雖然不關心學界,但是肖老爺子這位文化先驅的名字還是知道的。他伸出手笑道:“老爺子的名字如雷貫耳。”肖池白握了握:“榮老板客氣,池白在這里代家祖謝過您了。”
都說過榮遠行八面玲瓏,很快肖池白和他就達成了一片,湊到了一起點評著滬上哪家館子好吃,哪位歌女好看。
金鹴華不參與他們的話題,只是靜靜地看著天上月。正當肖池白要叫金鹴華的時候,就見到有一位服務生過來恭敬地道:“寧老板說好久沒見金先生了,甚是想念。請金先生移步,寧老板在茶室里面沏了金先生最喜歡的竹葉青。”
金鹴華看著手上的玻璃酒杯,就在他看酒杯看得那位服務生心里發(fā)慌的時候,聽到金鹴華向他的兩位同伴告辭,然后對他道:“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