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江措在醫(yī)院躺到天亮,一直沒有睡著。</br> 他枕著一只胳膊,有些無聊的看看窗外,隔壁病床的小五這會兒直打呼嚕,睡得那叫一個香。</br> 江措翻了個身,拿著枕頭朝小五扔了過去。</br> 小五哼著鼻子,揉了揉,迷迷糊糊睜開眼,又睡了過去。江措氣的吸了口氣,下意識就抬腳想去踢,剛一動就疼的他直抽氣,額頭冒冷汗,好一陣才緩過勁來。</br> 有微弱的光落在地面,病房一點一點亮起來。</br> 小五哼唧著打了幾個哈欠,抬了抬眼,看見江措靠在床頭,聲音蔫啦吧唧的:“隊長,你怎么醒啦?”</br> 江措淡淡道:“你這段時間躺上癮了啊。”</br> 小五嘿嘿笑:“難得有大把時光,還是帶工資的,不得好好享受一下對不住我受的這疼你說是吧?”</br> 江措:“覺悟不錯。”</br> 小五挪著身子慢慢坐著靠起來,看了眼江措那不耐煩的樣子,不禁道:“隊長,醫(yī)院可不讓抽煙的啊。”</br> 江措拾起桌上的蘋果就砸過去。</br> 小五笑道:“這么暴躁可不像你啊隊長,我要是猜的沒錯的話,你現(xiàn)在心里指不定藏著哪個女人呢對吧。”</br> 江措抬眸,目光里有禁止的意思。</br> 小五貧慣了,才不害怕道:“張記者?”</br> 江措聽得漫不經(jīng)心。</br> 小五又道:“徐記者?”</br> 江措眼神有些復(fù)雜。</br> 小五說:“你也知道我在這多無聊的,他們來看我不就能嘮一嘮嗎,也沒說啥,就是……”</br> 江措面無表情:“還知道什么?”</br> “知道她特意從江城跑過來就是為了你,還深愛著你。”小五說的挺有感情,抑揚頓挫的,“真的嗎隊長?”</br> 江措舔了下下牙,似笑非笑。</br> 小五八卦道:“徐記者條件那么好,江城大報社過來的,為了追你還辭職不干了,這女的哪兒找去啊隊長,你倆咋分的?”</br> 江措緩緩收了笑意。</br> “不會是人家踹了你吧?”小五小聲問。</br> 江措一個冷眼過來,小五傻笑。</br> 病房里漸漸安靜下來,江措將脖子朝后仰去,輕輕閉上了眼。他想起那一年又一次他將她堵在巷口,一臉的無賴,就是個地痞流氓。</br> 她眼睛太干凈,看著他不屑一顧。</br> 他問她:“有男朋友嗎?”</br> 她當(dāng)時竟然一點都不害怕,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特別認真的說:“沒有,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br> 他眉頭蹙起:“給我一個理由。”</br> 她問的直接:“你能給我什么,女孩子喜歡的娃娃,香水包包嗎,或者帶我吃喝玩樂,過一天算一天這樣?你連你自己都沒混清楚,想好養(yǎng)我了嗎?”</br> 他那天都要被她氣炸了。</br> 她卻還笑了笑說:“娃娃我有,包包也有,我不喜歡香水,我有一個好朋友,每年我們都會去很多地方玩,我會讀一個很好的大學(xué),認識更優(yōu)秀的人。”</br> 他那天真的是一句話都憋著說不出。</br> 她最后道:“我聽說你談過很多個女朋友,追女孩子也很有一套,但我不喜歡,我這輩子就談一個人,永遠不分手那種。”</br> 病房的簾子被風(fēng)搖起,江措搓了把臉。</br> 他低聲笑了笑,呢喃:“永遠不分手。”</br> 江措擼了把頭發(fā),慢慢從床上移了下來,左腳剛踩著地就感覺一股刺疼直竄腿根,他咬了咬牙,穿上拖鞋。</br> 小五愣愣的問:“隊長你干嗎?”</br> 江措:“撒尿。”</br> 他強撐著腿,拖到門口,直接推開門出去了,留下小五一臉懵逼還在喊著隊長病房有廁所呢。</br> 江措穿著病號服,明顯是受過傷的樣子,還沒走幾步已經(jīng)氣喘吁吁,靠在走廊的墻上喘氣,停一會兒又拖著腳走。</br> 他在醫(yī)院門口打了車,直接回了小區(qū)。小區(qū)還很安靜,只有看門的大爺在掃落葉。</br> 江措走的一瘸一拐,平路還好一些,上樓比較費勁,他一只手抬著受傷的腿,一只手抓著樓梯扶手,上一層緩一下,短短兩分鐘的路他走了二十分鐘。</br> 到房門口,燈亮著。</br> 江措靠在墻上,額頭冒著汗,一邊喘氣一邊從兜里摸出煙和打火機,火機打了幾下才著,他低下頭點上煙,吸了一口,仰頭靠在墻上,煙霧慢慢從嘴里吹出來。</br> 他吸了半根煙,抬手敲了三下門。</br> 不見里頭有響動,江措又抬手敲了三下,聽見里面有開門的聲音,輕微的走動聲,接著傳出她的聲音。</br> “誰?”挺清醒。</br> 江措:“我。”</br> 有好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她也沒有開門的打算。江措低頭猛吸了一口煙,他微微抬眼,偏過頭對著窗戶的位置,扣了兩下窗。</br>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br> “挺好。”她口氣很淡。</br> 江措將煙拿在手里,看著它慢慢的燃燒,然后一點一點用手指捻滅,手掌一傾,煙灰都落在了地上。</br> 他叫她:“妍妍。”</br> 徐魯看著門,不吭聲。</br> 江措說:“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嗎?”</br> 徐魯沉默半晌,道:“你不是出警去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上六休一,隊里都沒有規(guī)定了嗎?”</br> 江措笑了一聲,說:“你開下門。”</br> 徐魯:“你不是有鑰匙嗎。”</br> 江措一摸,鑰匙落在醫(yī)院了。他現(xiàn)在穿著病號服,褲兜里除了煙盒打火機什么都沒有。</br> “忘拿了。”他說。</br> “正好,別進來了。”</br> 她這話給的挺利索,好像是又回到了他那年追她的時候,怎么都不肯低下頭,非要跟你嘴硬到底才行。</br> 江措笑道:“那我真走了?”</br> 徐魯不說話。</br> 江措揚聲:“走了。”</br> 他說罷,拖著受傷的腿下了樓。倒不是真要走,只是他心里知道,她不會開門的,到底還是有怨氣。</br> 江措坐到臺階上,又點了根煙。</br> 徐魯沒有再聽到動靜,她走到門口想開門看看,手剛放在門把上就聽見他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心里罵了句騙子,又收回手回了臥室去。六子也在騙她,不是傷的挺重嗎,怎么還能到處跑。</br> 那一刻,徐魯心亂如麻。</br> 樓梯口一個這的住戶和江措很熟,看見一身病號服的他也是楞了一下,問他:“腿怎么了,出警受傷了?”</br> 江措低頭笑笑。</br> 住戶道:“怎么不進屋去?”</br> 江措說:“出警沒和她說,生氣著呢。”</br> 這么多年的鄰居了,住戶知道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這回聽見這么個大新聞,眼睛也一亮,‘哦喲’了一聲,道:“把你鎖外頭了?”</br> 江措笑著點了下頭。</br> “女人嗎,一會兒就消氣了。”住戶說,“先去我家待著吧,幾個朋友過來打麻將,這會兒嚷著要喝酒,看我買了多少。”</br> 住戶揚了揚手里的兩匝啤酒,說:“喝一杯去。”</br> 江措:“還是算了。”</br> 住戶不樂意了:“咱都多久沒喝過了,難的你有這么個好時間,必須喝一杯啊,要不然說不過去。”</br> 江措難以拒絕,笑著應(yīng)下了。</br> 住戶是開小商鋪的,有一年冬天商鋪著火,正好是他去救的,完了發(fā)現(xiàn)是一個小區(qū)的,后來喝過一兩次酒,就這么熟了。</br> 他們邊走邊說,江措走的慢,住戶看著嘆氣道:“你家那位可真夠狠的啊,傷成這樣也不讓你進屋?”</br> 江措笑說:“她不知道。”</br> 住戶家在六樓,走上去江措扶著腰喘氣,住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一會兒多喝點酒精神精神,還能壯膽。</br> 進了門,幾個男的在打麻將。</br> 住戶給大伙介紹了一下江措,有人給他讓位置,江措推了一下,指指酒,說:“你們打,我就來喝幾口。”</br> 大家也都不客氣,喝著聊著。</br> 江措坐在沙發(fā)上,用牙咬開一瓶酒,直接仰頭就喝,偶爾有人問他消防這行苦不苦,他也笑笑,說還行。</br> 沒一會兒,他就干了好幾瓶。</br> 有人從麻將桌抬眼過來,道:“兄弟,煩啥呢?”</br> “有什么煩心事是酒解決不了的?一瓶不行就兩瓶。”跟著有人接話說道,后半句還唱起來,“人間事,多煩憂。”</br> 江措忽的站起身,拎起桌上一瓶酒。</br> 他說:“有點急事,先走了。”</br> 說完真是一步不停留,瘸著就出了門。下樓能快一些,他走到家門口,發(fā)現(xiàn)燈滅了。</br> 江措醉意不是很大,就是步子不穩(wěn),搖晃著重重靠在門上,拎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了半瓶,喉結(jié)在晨曦的光霧里上下滾動著。</br> 徐魯被外頭撞門的動靜嚇了一跳。</br> 她從床上爬起來,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又是幾聲砸門的聲音。她知道是他,從床上下來走去客廳。</br> 江措用酒瓶砸門,低聲:“妍妍,開門。”</br> 那聲音徐魯大概聽得出來,他喝酒了。</br> 她慢慢走到門口,都能聽見他重重呼吸的聲音,她知道這門一開她就淪陷了,以前就這樣,從來架不住他無賴。</br> 江措倚在門上,說:“不開我就喊了。”</br> 徐魯才不管。</br> 她最煩他這個樣子,又偏偏愛死他這個樣子,氣的轉(zhuǎn)身就走,卻聽見他悶哼一聲,好像是慢慢在靠著門往下滑。</br> 半天不見再出聲。</br> 徐魯心跳漏了半拍,想出聲問又不知道怎么說。門又被撞了一下,只聽他‘嘶’的一聲抽氣。她掀開窗簾一角,看見他穿著病號服靠著門,想起六子說的他傷得很重,她知道這男人有從醫(yī)院重傷就跑出來的膽量。</br> 忽的,門外咣當(dāng)一聲。</br> 徐魯一驚,忙開了門,還沒來得及看清外頭什么情況,江措就已經(jīng)迅速閃了進來,反手關(guān)了門,她想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江措將她抵在門上,酒味噴到她臉上。</br> 徐魯用胳膊肘想頂開他,她微微皺著鼻子側(cè)過臉去,推他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抬腳踢了他一下,他痛得直抽氣。她低頭看,發(fā)現(xiàn)他的左腿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那個較著的勁兒一松,愣住了。</br> 江措看她一眼,低頭親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