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江措住的距離消防隊很近,就隔了一條街。</br>  平日里他也很少回來,基本上都在隊里住,現(xiàn)在輪休,上六休一,他偶爾回來住一次。男人的房子一般也都不怎么捯飭,簡單粗魯,有個床就行。</br>  徐魯對這些是有心里準備的。</br>  她和他住過一年,知道男人的房間什么樣兒。第一次去他租屋,他的床上地下都扔的褲子,亂七八糟的,全是他的味道。</br>  她有多久沒進過他房子了?</br>  徐魯跟著江措上樓,停在他房間門口,看著他擰開鎖,推開門,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徐魯愣在那兒。</br>  “想什么呢?進來。”他說。</br>  徐魯沉默的跟進去。</br>  房子是個一室一衛(wèi),客廳很小,一個小沙發(fā),臥室的門關著。裝修也很簡單,墻壁好像是新刷過的。</br>  有些日子沒住人,屋子有些陰氣。</br>  江措將她的箱子放在地上,按了燈,穿過客廳打開窗子,把窗簾拉著,讓新鮮空氣吹進來散散味兒。</br>  “坐,站著干什么?”他說。</br>  徐魯:“不用你說。”</br>  江措笑笑:“我去換個衣服。”</br>  他說完推開臥室的門,進去了。就剩下徐魯一個人在客廳,她沒有動,只是看著四周布置的樣子,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br>  江措很快換了衣服出來。</br>  他穿著短袖和黑色夾克,領子沒有翻下去,黑眸,寸頭,盯著你看認真又玩味,瞧在徐魯眼里倒有些年少時的不修邊幅。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他現(xiàn)在這樣是真的迷人。</br>  江措道:“怎么還站著?”</br>  徐魯就是不想說話。</br>  江措:“臥室的柜子我剛收拾了下,你可以把衣服放進去。平時我不大在,生活用品也不多,你看需要什么,我回頭買些回來。”</br>  徐魯聽他一句一句叮囑著,心底抽了一下。</br>  江措繼續(xù)說:“樓下有幾家飯館,味道還不錯,出了巷子右拐是菜市場,對面就是消防隊,有什么急事過來找我,除了出警,一般晚上都是自由時間,我都在。”</br>  他說罷看了她一眼,這丫頭真一句不吭。</br>  江措低了低聲,道:“這地方很安全,不過晚上還是盡量少出門,出去辦事給我發(fā)個消息,別太魯莽。”</br>  徐魯垂眼看著行李箱,腦子挺亂。</br>  江措見她不響,抬了抬聲,道:“鑰匙我一般擱外邊電箱里,你就算了吧,帶身上安全點,還有這門,反鎖有些麻煩。”</br>  他走到門邊,雙手握住門把,抬起一條腿抵著門,上鎖,又掛上插銷,隨即,又拔下,開鎖,回頭道:“關的時候頂一下,記住了嗎?”</br>  徐魯看了門一眼,又移開目光。</br>  江措像自言自語似的,又無可奈何,總不能再堵住她的嘴去,這回再這樣他敢打賭這丫頭一定推門就跑。</br>  他覺著說的差不多了,看了眼時間,道:“走吧,下去吃個飯。”</br>  從早上到現(xiàn)在,一口糧都沒吃,確實餓極。</br>  徐魯聽到他和程勇打電話了,便開口道:“你不是隊里有事嗎?”</br>  江措沒急著回答,倒是笑了,說:“我還以為你怕我再親你,嚇得連嘴都不張了。”</br>  徐魯抿抿嘴。</br>  江措道:“先吃飯,不急那一會兒。”</br>  他帶她去了樓下一家面館,要了兩碗臊子面,面條剛端上來,就進來了一堆人。像是從工地上過來的,都戴著安全帽,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正好坐在他倆后面。</br>  徐魯在喝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br>  江措皺眉:“坐我這。”</br>  徐魯抬眼:“不去。”</br>  “那你想去哪兒?”</br>  徐魯:“……”</br>  她低下頭,忽然聽見身后那群人里有一個道:“咱這干一天就這點錢,都養(yǎng)不活老婆孩子,聽說礦上工資挺大的,你們有誰想去試試?”</br>  “別了吧,那地方危險太大。”</br>  “不是說上個月埋了人嗎,真的假的?”</br>  “真的怎么樣,假的又怎么樣,出了事半毛錢都拿不上。”一個男的道,“咱山城這礦,金貴著呢。”</br>  “啥意思?”</br>  “哥們也就聽個小道消息,凡是進了礦,一只鳥都飛不出去,再別說出個啥事兒。人家后臺硬,不鬧還能拿點錢,這一鬧人給你放個屁你也沒轍。”</br>  江城抬眸,看了徐魯一眼。</br>  她臉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實上徐魯很混沌,她來之前就知道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陸寧遠那句“上面打過招呼,這事到此為止”她一直記著,礦上背后或許是一個更龐大的組織,出了什么事兒也會第一時間就抹的一干二凈。</br>  原以為從逝者家屬查起會拿到些證據,可現(xiàn)在除了確定礦山事故存在之外,她一點有利的證據都沒有。況且她一個人的力量太單薄,陸寧遠也不會給她派人。這些天她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這跑一段那跑幾天,跟瞎貓似的。</br>  現(xiàn)在更是斷了電視臺那條路,要自查實屬不易。</br>  徐魯吃了幾口面,好像又沒了胃口,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她已經來這幾天了,監(jiān)控視頻里什么線索都沒有,覺得很挫敗。</br>  她情緒低落的太快,江措始料未及。</br>  他低聲道:“先吃飯,吃完再想。”</br>  徐魯陷進了自己的南墻,根本就沒聽見他說什么,低著頭看著碗里的面條,目光有些渙散。</br>  江措蹙眉,抬手捏上她的下巴。</br>  他稍稍用了點力氣,疼的徐魯“嘶”了一下,拍手打他,隨即抬眼怒視:“你干嗎?”</br>  “你說干嗎?”江措道,“吃飯。”</br>  徐魯不再理他,很快吃完了。</br>  江措去結賬的時候,她走向身后那桌農民工,很客氣的打聽了下礦山要不要女工人?那群人愣了一下,都搖了搖頭。</br>  徐魯泄氣,走出飯館。</br>  江措自是聽到了,隨后跟上道:“問那個做什么?”</br>  徐魯:“沒什么。”</br>  “不管你想做什么,把那念頭給我打消了,乖乖待著別亂跑,有什么事兒給我打電話。”江措說,“聽到沒有?”</br>  徐魯本來還挺平靜,聽他這話又來氣了。</br>  “我來這不是玩的,你憑什么要求我?”</br>  這脾氣,還真是一點就著。</br>  江措說:“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話?”</br>  徐魯笑了:“咱倆誰沒好好說話?是你一直在以一種命令的口氣和我說,‘記住了嗎,聽到沒有’,不是嗎?”</br>  江措沉默。</br>  徐魯煩躁的偏過頭,過了會兒又轉回來,道:“我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這下總可以了吧?”</br>  江措看著她,似乎在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br>  畢竟在南坪的那個夜晚,她曾經有過那種極端的想法,就這一點,江措不可能不顧忌。如果可以,真想把她拴身上。</br>  江措手機這時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程勇打過來的,他直接就給掛了,看向徐魯說:“總之這幾天別亂跑,等我話。”</br>  徐魯不響,他聲音重了:“嗯?”</br>  她最終還是別扭的“嗯”了聲。</br>  “送你回去。”他說。</br>  徐魯想起他剛掛掉的電話,不用想應該是隊里的事兒。他這都一天沒回去了,電話一個接一個,或許挺重要。</br>  于是道:“你忙去吧,我還想一個人轉轉。”</br>  江措頓了一下,道:“行,我先回隊里了。”</br>  他說完就走,走出幾步又回頭對她說早點回去,完了穿過馬路,走進一個短巷,對面就是消防隊。</br>  還沒進門,就看見一輛車開出來。</br>  他站在路邊,假裝低頭點煙,等那車走了才過去。程勇站在崗哨亭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br>  江措嬉皮笑臉喊了聲老大。</br>  “別跟我套近乎。”</br>  江措抬眼笑問:“走了?”</br>  程勇冷眼:“難道等你來?黃花菜都涼了。”</br>  江措遞上煙:“來一根?”</br>  程勇:“真沒見過你這么不把自己前途當回事兒的,要是別人八條腿都跑來了,你倒好,一個面都不閃一下。”</br>  江措:“老大,你知道我脾氣。”</br>  程勇笑哼一聲,說:“給了個處分,開心嗎?”</br>  江措無所謂的叼著煙,吊著眼梢道:“有比這更開心的。”</br>  程勇:“好事兒?”</br>  江措笑了一下。</br>  “今兒一天跑哪兒去了?”程勇問。</br>  江措低了下頭,抬眼,笑了笑說:“解決了一下人生大事,順便想從您這討個人情。”</br>  程勇一喜:“和小張定了?”</br>  江措說:“我倆還是不合適。”</br>  程勇嘆氣道:“你們年輕人我是看不懂了,不就是搭伙過日子,算了,我也管不著你,愛怎么樣怎么樣吧。”</br>  說罷又道:“說吧,什么人情?”</br>  江措:“這幾天能不能晚上批個假?”</br>  程勇眉毛一抬:“理由。”</br>  江措淡淡笑了一下:“前些年做了些混蛋事兒,現(xiàn)在想彌補一下,給個機會?”</br>  程勇故意吊著不說,江措立刻做了個立正的姿勢,敬禮道:“保證不耽誤出警。”</br>  程勇:“說人話。”</br>  江措摸摸下巴,一想到晚上她躺在他的床上,笑了一下。好像這么多年,忽然就有了一種踏實感,知道她在哪,看得見摸得著。</br>  他笑說:“追個女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