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 25 章
他們倆面對面站在街道上,路燈照過來,落在徐魯?shù)哪橆a上,模模糊糊的光,她的眸子也有些閃爍起來。</br> 江措一手搭在皮帶上,一手抹了把下巴。</br> 他煩躁的時候就這樣子,要么會再點根煙,也不看你,將臉側(cè)向一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說明已經(jīng)不耐煩了。</br> 徐魯不理解他這氣從哪兒來,要生氣也該是她生氣才對,問了那么多他一個都不說,臉色還很難看的樣子。</br> 她還是沒忍住,仰臉看他:“你兇什么?”</br> 江措吸了吸臉頰。</br> 徐魯?shù)溃骸斑@事情和我有關(guān),我不應(yīng)該問嗎?萬一那些人下手不知道輕重弄出人命怎么辦,你和他們交情能有多深,受了連累……”</br> 江措打斷她:“你想說什么?”</br> 徐魯愣住。</br> 他冷冰冰道:“為我好?”</br> 這語氣和那一年他摔門而去時候的樣子太像了,徐魯一下子沒了話。你看,他們之間的隔閡一直都在。</br> 江措有些不耐煩,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右臂。</br> 他剛剛?cè)プツ墙Y(jié)巴的時候,不小心被那結(jié)巴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割傷了,當(dāng)時沒注意,現(xiàn)在倒有些痛起來了。</br> 江措蹙了下眉頭,低頭看了一眼。</br> 徐魯隨著他的目光也向下看去,地上落了幾滴血,從他右臂袖子里落下來的,此刻還在滴著,那血紅驚了徐魯一跳。</br> 她哪里還記得兩人是在吵架,立刻抬手去碰他的胳膊,手腕上方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看著挺滲人的,他卻一聲不吭到現(xiàn)在。</br> “怎么弄成這樣?”她皺著小臉。</br>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急切和擔(dān)憂,江措臉色緩和了許多,抬了抬手臂,安慰她道:“小傷,沒事。”</br> 徐魯:“這附近有醫(yī)院嗎?”</br> 江措:“百八十里都是山野,你說呢?”</br> 她一臉認(rèn)真:“鎮(zhèn)子總該有小診所吧?”</br> 最近的鎮(zhèn)子也得半個小時的路跑,這么黑的天,山路還不好走,去了診所也不一定開門,不敢貿(mào)然。</br> 江措看著她,也不搭腔。</br> 徐魯說:“還是去賓館吧。”</br> 江措說:“不用了。”</br> 他的聲音低下來,目光也變淡了,抬了抬胳膊,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眼地上的血,又看向徐魯。</br> 江措:“你也安全了,我該歸隊了。”</br> “現(xiàn)在走?”徐魯吃驚。</br> 江措:“嗯。”</br> 開車的話,等到了礦山怎么也得天亮了,這一路又是山又是溝的,還在夜里,難免不會出意外。</br> 徐魯忽然明白過來他的冷漠。</br> 想來他這一走,他們大概是再不會有機(jī)會這樣面對面說話了。她早該意識到這點,然后有所避免。</br> 她將手機(jī)還給他,往后退了一步。</br> 徐魯?shù)穆曇粢驳聛恚骸拔覜]有亂跑,今晚出門是因為藍(lán)天說要補(bǔ)個鏡頭,我不是有意暴露在兇手眼皮子底下的。如果因此打亂了你的計劃給你造成麻煩,我道歉。”</br> 江措抬眼,眉頭皺了一下。</br> 這兩天他一直跟蹤著這男人,對方是個有身手的,很狡猾,在一個地方待得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他跟的小心翼翼。暗自跟了兩天,知道這貨晚上會去一個地方找小姐,似乎還看上了一個很久了,要贖人家出來。</br> 結(jié)果晚上女人要以身相許,這貨跑去廁所蹲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江措跟上去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貨他媽的硬不起來。</br> 所以剛才他蹲下問:“聽說你有個相好,她要是知道你那兒不行還跟你嗎?”</br> 這話自然不能讓她知道。</br> 地面有灰塵揚(yáng)起,一股風(fēng)卷過來,穿過兩人中間,又慢慢消失在夜里,隱約只能看見路燈下一些暗跡。</br> 徐魯仰起頭,道:“這兩天張記者打過幾個電話,我怕有什么誤會沒有接,你有空回過去吧免得她亂想。”</br> 江措緩緩“嗯”了一聲。</br> 他話音剛落,手機(jī)募得響了,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江措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徐魯看見屏幕上赫然出現(xiàn)兩個字:曉丹。</br> 江措看了她一眼,走到一邊去接電話。</br> 他的聲音低低的,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他“嗯”了一聲,輕道:“明天回來,沒什么事兒。”</br> 徐魯站在幾米外遠(yuǎn),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真的分開太久了,久到都不熟悉別人的生活了。如果不是這幾天有危險在,他大概早已經(jīng)離開了。</br> 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實在不是一件好事。</br> 他就這樣背對著她,還在說話。以前她打電話給他的時候,總是簡單幾句的樣子,他不喜歡電話里說。</br> 徐魯沒有叫他,退著走了兩步,轉(zhuǎn)身走遠(yuǎn)了。</br> 江措回過頭的時候,剛剛她站的地方早已經(jīng)空了。電話里曉丹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道:“就這樣吧,掛了。”</br> 他簡單包扎了下傷口,連夜開車回山城。</br> 明明才過去幾天,江措?yún)s覺得身心俱疲。他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深夜里路過一家24小時加油站,買了包煙。</br> 這一宿基本都靠煙提神,一根又一根。</br> 到消防隊已經(jīng)是清晨六點半,隊里出操。江措直接將車開進(jìn)去,停在操場,從車上下來,直接回了宿舍睡覺。</br> 程勇從后面跟了上來,站門口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道:“干嗎去了你,累成這樣?”</br> 江措抬手覆在臉上,“嗯”了一聲。</br> “胡茬都出來了。”程勇說,“不會是開了一夜的車吧?”</br> 江措:“嗯。”</br> “今天隊里沒事,你就好好睡一覺。起來把衣服脫了,一身的味兒也不嫌難受。真是的,這么著急回來。”</br> 程勇說完,帶上了門離開。</br> 江措這一覺睡到了大中午。</br> 他穿著背心靠床頭,點了根煙,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酸爽。他吸了口煙,扯起背心聞了聞,是他媽有些味兒。</br> 一根煙抽完,他端著盆去洗澡。</br> 這一個澡他洗的有些時間,這些天在外頭跑的沒停,也沒痛快洗過,洗完出來整個人舒服很多,拿著臟衣服去水池那邊了。</br> 他一邊嘴里叼著煙,一邊搓著衣服。</br> 初五和長城訓(xùn)練完,直接上樓找他。</br> 長城笑的賤賤的:“隊長,這幾天哪兒逍遙去了,這春風(fēng)滿面的,把我們都忘了吧。”</br> 江措挑了下眼角,斜睨了一下。</br> “這幾天我不在沒什么事兒吧?”他問。</br> 初五道:“沒事兒,挺閑的。”</br> 長城補(bǔ)了一句:“張記者來過……算嗎?”</br> 江措拎起衣服使勁在水里甩了一下,濺的長城一身水,后者慘兮兮的苦著臉看他,江措嗤笑。</br> 初五在邊上嘆氣,說:“隊長,啥時候能喝你和張記者的喜酒啊,我這等的黃花菜都涼了。生活除了工作太無趣,咱得來點新鮮的。”</br> 江措哼笑:“你還新鮮?”</br> 初五皺著臉:“怎么了嘛?”</br> 江措:“內(nèi)褲幾天洗一次?”</br> 初五:“……”</br> 長城在一邊哈哈大笑。</br> 江措很快擰干了衣服,抬手拍了一下長城的腦袋,道:“笑個屁,你洗過?沒事兒五公里跑去。”</br> 他晾了衣服,回宿舍穿好軍裝,去了程勇的辦公室。</br> 門大開著,程勇正在打電話,看見他進(jìn)來指了一下沙發(fā)。江措不想坐,去了窗邊站著,順便點了根煙。</br> 過了幾分鐘,程勇掛掉電話道:“你這煙癮。”</br> 江措勾了下唇,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將那沒抽完的半截?zé)熮魷缭跓熁腋桌铮恐巫幼谩?lt;/br> 程勇問:“牙嫂怎么樣,身體還好吧?”</br> “挺好。”</br> “路上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擱往年你也就兩三天。”程勇說,“不像你的作風(fēng)。”</br> 江措正經(jīng)道:“小事兒,解決了。”</br> 見他不愿多說,程勇也沒再問。</br> “回來了也別閑著,下午沒事兒和小張報個到去。”程勇笑著說,“前兩天小張來過,說你倆定下來了?”</br> 江措暗自皺了下眉,道:“在交往。”</br> “都認(rèn)識這么久了,還有什么好交往的。”程勇說,“要我說年底就定下來算了,隊里喝喝喜酒。”</br> 江措一臉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溃骸爸裁醇卑±洗螅疫@還沒好好享受過正常的戀愛關(guān)系。”</br> “你這小子。”程勇?lián)u頭笑道,“難怪這么招女孩子喜歡。”</br> 江措頂了頂牙尖,笑笑。</br> “對了你開回來那輛車哪的?”</br> 車子是那家旅館老板的,幸虧起火的時候車子在外頭擱著。老板也是聰明,給房子買了保險,過幾天會來山城,他順勢借了過來。</br> 于是江措說:“一個朋友。”</br> 他和程勇說了會兒話,就出來了。</br> 張曉丹短信問他回來沒有,江措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說他很快過來,然后徑直走向消防隊門口。</br> 手機(jī)又響了一下,他以為是張曉丹,拿出一看,一串未知號碼,就四個字:兄弟,妥了。</br> 江措立刻會意。</br> 他抬頭看了眼天,朝大路走去。</br> **</br> 昨夜,他和徐魯從黑屋出來。</br> 門口男人悄聲問他:“想怎么處理啊兄弟?”</br> 江措看了眼不遠(yuǎn)處站著的女孩子,那場大火差點要了她的命。她現(xiàn)在還能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百無聊賴的偏過頭看向另一邊黑夜。</br> 他當(dāng)時說:“留半條命就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