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敢借頭顱一用
波瀾壯闊的黃河之上,飄著一件碩大無比的酒葫蘆,濁水湍急,浪濤翻涌,但酒葫蘆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順著河水,順流而下。
聞十里盤膝坐在酒葫蘆上,一襲黑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一手按在葫蘆口,極有韻律的輕輕敲打,每一次敲打總能蕩起淡淡漣漪,另一手則是輕撫胡須,閉著眸子,悠然自得,面色也是云淡風(fēng)輕,做足了高手風(fēng)范。
若是在三年前,初入江湖的寧不凡見到這一幕,定然得高呼一聲——絕世高手、神仙手段!M.XζéwéN.℃ōΜ
可惜,今日非昔年。
‘嘩——’
有一道劍光,悠然徜徉,自天而落,掀起大片白光。
盤膝坐在酒葫蘆上的聞十里心頭微驚,驀然睜眼,只見身前身后十余丈內(nèi),皆被白光覆蓋,有恐怖劍意似蛟龍般,在渾濁的黃河上下翻騰,卷起一道道十余丈高的龍吸水。
劍,懸而不落。
聞十里心頭大驚,知道是著了道,不敢怠慢,忙一躍而起,伸手拍向酒葫蘆,這件被當(dāng)成小舟的酒葫蘆竟然在一拍之下,悠然騰空,繞著聞十里滴溜溜亂轉(zhuǎn),像是一件盾牌般,將即將涌來的劍光悉數(shù)攔下。
“何方鼠輩!”
聞十里面色凝重,環(huán)顧左右,高喝道:“竟敢攔我前路!”
要說這些常年混跡北滄國江湖的武者,還真就不知‘怕死’二字該如何寫。
尋常人面對這四處環(huán)伺的劍光,早便嚇得肝膽欲裂,偏偏這聞十里竟還是一副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開口便是‘鼠輩’二字。
寧不凡聽了這話,頓覺有趣,便輕輕一掠,自天而落,穩(wěn)穩(wěn)立在聞十里身前,拱了拱手,笑道:“老前輩口中的鼠輩,便是我秦天了。”
聞十里愣了一下,覺著眼前這人似乎有些眼熟,皺眉想了少許,終于恍然,繼而以輕蔑的目光看向?qū)幉环玻托Φ溃骸霸瓉恚悄氵@個膽怯之輩,怎么......掉頭回來,是來跪地認(rèn)錯的嗎?”
能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沒有幾個是蠢笨之輩。
聞十里能有這般大的名聲,自然也不是善類,他明知道寧不凡來者不善,因此便在口角之間大放厥詞,真實目的是為了試探一番寧不凡的來意。
其實,這四周環(huán)伺的劍光,早已說明兩人之間,須得有一場廝殺。
寧不凡略微挑眉,從懷里摸出方才揭來的通緝令,展向身前,淡淡笑道:“在下目光愚鈍,一個時辰前竟放走了老前輩,幸好老前輩自認(rèn)高手,悠哉漫游,否則在下怎能掉頭來尋到老前輩的蹤跡。”
聞十里瞪大了眼睛,錯愕不已,似乎不敢相信這話、竟是一位一品高手能說出來的話。
簡直太過荒謬。
千金是不少,可這天底下的所有一品高手里,能有幾人會為了這區(qū)區(qū)千金懸賞,而去追殺另一位一品高手呢?
聞十里微微瞇眼,“老夫若是沒聽錯,你這小輩的意思是,要抓了老夫,再去官府換賞錢?”
寧不凡樂呵呵的收起懸賞令,微微拱手,輕笑道:“我秦天胸?zé)o點墨、身無分文,老前輩卻名動江湖、價值千金。今日相遇,便是天賜機緣與我。在下斗膽,想問上一句——老前輩,可否借頭顱一用?”
“好好好,”聞十里怒極反笑,連道三聲好,嗓音落下后便是大袖一揮,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在身邊滴溜溜亂轉(zhuǎn)的酒葫蘆,宛若隕星般重重砸在奔涌的渾濁河水上,掀起大片波浪,約莫有二十余丈,像是要越過龍門的鯉魚般,眨眼間便化作黃濁蛟龍,朝著寧不凡急速砸落。
寧不凡腳步微錯,伸出一指,向前輕輕一點,“落。”
這一字仿似箴言,先前被劍意卷起作龍吸水的十余條龍卷,迎著黃濁蛟龍當(dāng)頭撞去,‘嘭!’兩撥河水在十余丈的半空拍在一處,掀起極為迅猛的罡風(fēng),氣浪聲一陣接著一陣。
不過片刻,黃濁蛟龍便被劍意龍卷壓了一頭,似乎轉(zhuǎn)瞬便要落敗。
聞十里瞇眼瞧著這一幕,心中終于生出一些慌亂,不過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自然老成持重,見天地之力拼不過眼前的秦天,便想著欺身而上。
隨著腳尖一點,聞十里竟一手抓著舟船大小的酒葫蘆,躍過七八丈,以酒葫蘆為兵器,朝寧不凡當(dāng)頭砸下。
從天而落的酒葫蘆,更像是天外落下的隕星般,若是砸了個瓷實,一品高手也得重傷吐血,這般威勢,瞧著很是嚇人。
這聞十里想憑借蠻力,以雷霆之勢襲殺面前白袍人,可他卻不知道、寧不凡身負(fù)神風(fēng)不滅圣體,即便不作抵擋,任他當(dāng)頭落下,也是渾然無懼。
當(dāng)然,區(qū)區(qū)一個連江湖俠客榜前百、都未入的聞十里,自然犯不著讓寧不凡展露什么圣體的威力。
寧不凡略微抬眉,迎著將要重重砸下的酒葫蘆、迎著裹挾著滔天之勢將要落下的渾濁大河、迎著目眥欲裂高聲大喝的聞十里,懶散笑道:“有點兒意思。”
聞十里,你怎敢與劍修貼身廝殺,何況......是我這般幾近劍道無敵的一品劍修?
即便是不惑高手,近我之身,也得掂量掂量。
可你,竟是不懼?
確實,有點兒意思。
人家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這里竟有一頭個壯碩的肥牛,一頭撞入猛虎的懷抱。
猛虎咧嘴,笑了起來。
寧不凡抽出清池劍鞘,以握劍之勢輕微上提,周旁十余丈外,環(huán)伺的劍光齊齊沸騰,迸發(fā)刺目光芒,身處此地,宛若直面驕陽。
云霧席卷,滾滾而來。
聞十里心頭咯噔一聲,驚訝的發(fā)覺,手中緊握砸落的酒葫蘆,竟再也落不下半寸,方才還裹挾著的隕星天降之勢,竟在劍光的攔截下,悉數(shù)消散,而這......不過是一瞬發(fā)生的事情。
當(dāng)他終于意識到不妙,打算傾力逃竄之際,卻見到一件極不起眼的劍鞘微微抬起,而鋒寒銳利的劍芒便從劍鞘末端噴薄而出,霎時直抵身前。
黃河湍急,劍氣卻比黃河更為湍急,湍急若九天砸落之瀑布,帶著不可抵達的恐怖力道,帶著要將一切斬斷的可怕志氣。
隨著劍光掀起的猛烈狂風(fēng),寧不凡的斗笠輕飄飄落下,滿頭白發(fā)在罡風(fēng)的吹拂下,嘩嘩垂下。
‘噗呲!’
這道劍氣將碩大無比的酒葫蘆斬成兩半后,劍勢更勝,接連將聞十里當(dāng)胸穿過,濺起大片鮮血。
而更令人驚悚的是,劍氣竟然凝而不散,將聞十里牢牢的掛在半空,任其如何掙扎,也是無法掙脫。
聞十里猛然噴出一大口鮮血,艱難抬眉,看著寧不凡的面容,心頭大震,顫聲道:“一品劍修、少年白頭、白袍木劍......你絕不是秦天!”
寧不凡淡淡笑道:
“秦少高雅之輩,向來是頭角崢嶸,胸懷大志,何曾為金銀動心?寧鈺嘛......則是個俗人,這才想著借老前輩頭顱一用。當(dāng)然,老前輩若是不愿借,也沒關(guān)系,寧鈺自可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