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藥膳
王安琪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捏了捏寧不凡的臉,轉(zhuǎn)身向廚房走去。
莫要誤會,她可不是要拿菜刀,‘砍手’之言,只是戲謔,哪里又能當(dāng)真......再說了,即便她真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能耐,讓孫乾都深感無奈的神鳳之體,哪里是尋常人能夠輕撼動的?
寧不凡會夢到羨魚姑娘,僅僅是因為藏匿于他體內(nèi)的神性已然復(fù)蘇大半,心性漸漸向數(shù)千年前的白凡靠攏。
這并不代表羨魚姑娘比王姑娘重要。
按理說,寧不凡的神性既然復(fù)蘇大半,該回憶起大半屬于白凡的記憶,話是這么說,只不過,寒魄之毒發(fā)揮了抑制神魂的效用,才會讓他顯得如此笨拙,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若是,將他體內(nèi)的寒魄之毒驅(qū)散,他大概會在一瞬間,想起此前遺忘的所有記憶。
好消息是,村長為寧不凡立下的錨點,確實起到了應(yīng)有的效用。
壞消息是,寧不凡仍然被孫乾賜下的詛咒,侵襲著神魂與身軀。
此時此刻,攏共有兩個選擇,擺在王安琪面前。
第一個選擇是保持現(xiàn)狀,讓寧不凡繼續(xù)以癡兒的身份活下去,第二個選擇是嘗試以鬼、神天書上寫下的法子為寧不凡解開詛咒。
王安琪很想保持現(xiàn)狀,很想與寧不凡一起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攜手到老,她每次醒來,只要能夠伸手能觸摸到寧不凡,心頭便會縈繞著淡淡的幸福和欣喜。
但是,即便兩人拋下一切,走出了江湖,江湖總有一日還是會尋過來的,該要面對的事情,總是要面對的。
人間很大,容得下萬物生靈,這么大的人間,卻獨獨容不下他們廝守終生。
最重要的是,寧不凡身上彌漫的黑氣,每時每刻都在侵襲著周旁的一切。
院子里種的花花草草,接連枯萎,常飛來覓食的鳥雀,悄然死去,膽敢貼近寧不凡的所有生靈,皆會被詛咒縈繞,自然包括王安琪。
詛咒殺不死身負(fù)神鳳之體的寧不凡,卻能殺死所有他身邊的生靈。
短短兩年之間,王安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精氣神越來越萎靡,像是即將走向凋謝的燦爛花朵,就連武道境界,也在不知不覺間,從半步不惑跌落至二品聞道,或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在詛咒的侵襲下,變成一個凡人,再從凡人變成一抔黃土。
而這一切,王安琪卻從來沒有對寧不凡說過,她甚至覺著,這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畢竟......相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也不算很大。
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里,寧不凡酣睡過去之后,王安琪都會輕輕摸著寧不凡的臉,輕聲呢喃——我可以陪著你,但我不能一直陪著你,如果我走了,你該怎么辦?
這個找不到答案的問題,王安琪足足想了兩年,直到今日,她看到寧不凡雕刻出的羨魚姑娘后,終于想通了。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既然如此,不妨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晚霞緩緩?fù)嗜ヒ律眩冻錾铄涞暮诎担n白的月光悄然到來,傾瀉在萬籟俱靜的院子里。
王安琪終于從廚房走出來,腳步輕盈,她的面色有些蒼白,額面滲出細(xì)密汗珠,手里端著一碗藥膳,遞給寧不凡,柔聲道:“喝了它。”
寧不凡接過藥膳,低眉看去,微微愣神,與其說這是一碗藥膳,不如說這是一碗鮮血,猩紅粘稠,在月光的映射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一次,他并沒有像往常一般聽話,而是抬起眉頭,認(rèn)真問道:“這是什么?”
難以想象,他竟然能完整的問出這句話,就像一個憨傻了數(shù)十年的癡兒,一瞬間開了竅。
王安琪久久沉默,然后說道:
“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嗎,這是你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寧鈺,你不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你只是被賊人以秘法所傷,患了大病,遺忘了許多記憶。這是我日夜研究天書,調(diào)制出來的藥膳,或許能夠治好你的病。”
寧不凡皺了皺眉,很想找出這番話的錯漏之處,很可惜,憑借他如今的狀態(tài),實在是無能為力,琢磨了很久,心中也只是閃過一個念頭——王姑娘是不會害他的。
莫說眼前擺著一碗藥膳,即便遞來一碗毒藥,他也會喝個干干凈凈。
想到這里,寧不凡眉頭舒展,放下心來,將這碗藥膳一飲而盡。
王安琪輕輕舒了口氣,坐在一旁,單手托腮,問道:“我之前就想問你,你為何每日都要看太陽?”
寧不凡將瓷碗放在桌案,躺回竹椅,前后搖晃了一會兒,撓了撓頭,以一種極為笨拙的口吻說道:
“它一直在凝望我,著實令我生氣,我想把它摘下來,卻做不到,只好回以凝望。”
這個憨傻異常的回答,王安琪卻覺著很有趣,調(diào)侃道:“天上神陽,東升西落,無數(shù)年來,從不停歇,這分明是天地法則,怎么是望著你呢?”
寧不凡有些郁悶的搖了搖頭,“可它......確實在凝望我。”WwW.ΧLwEй.coΜ
王安琪聞言,捂嘴輕笑起來,不過,笑著笑著,她便發(fā)覺,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自從來到石中村后,寧不凡便沒有在她的面前扯謊,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也絕不會信口胡謅。
那么,在他的眼里,天上的太陽......真的一直在看著他?
這件事情太過驚悚,王安琪不愿深思,也不敢深思,緊緊握著寧不凡的手,不著痕跡的轉(zhuǎn)圜話題,“太陽了看著你,又不能吃了你,你也奈何不了它,往后不要再看了,好嗎?”
寧不凡點了點頭,“好。”
這兩年來,他一直在心中琢磨,怎么把天上那個煩人的太陽給弄下來,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法子,只不過,這個法子還未經(jīng)過實踐。既然,王安琪不讓他再看,那就不看了,暫且放它一條活路。
若是他將心中的話說出來,再傳入江湖,估摸著整座天下的江湖游俠兒,都會捧腹大笑,唯有一人會愁眉苦臉——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