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脆弱和焦慮
王總和梁燦都離開后,陸明喬在辦公室坐了一會。
什么也沒干,就只是單純的想王總剛剛提的那個建議。
“要是不想干了,明天等你辭職報告,回去好好想吧。”
坦白講,公司現(xiàn)在確實今非昔比了,走她一個,實在算不了什么大事。
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再囂張,公司也不是她的,只要不想讓她在這兒干,照樣不留情面,并不會顧及她做的年頭有多長。
卸磨殺驢,總會有新的驢替代她。
她是可以辭職了再去找個新工作,但短期內(nèi)不見的有現(xiàn)在這么理想的工資和待遇。
況且,又怎么保證去了別的地方就沒有梁燦這樣的勁敵呢?
如果再次遇到,她還能一走了之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陸明喬穿上外套下班,走出大門之后發(fā)現(xiàn)在下雨。
下雨的春天就更冷了,她沒有帶傘,打了輛車回去。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天氣,那種冷像是侵入骨髓一樣,冷的讓人心煩。
下了車之后,陸明喬小跑著跑進(jìn)單元門內(nèi),一進(jìn)來,發(fā)現(xiàn)季肖門后。
“你回來了?很冷吧。”季肖脫下外套,要給陸明喬披上。
“你最不喜歡的就是春天的雨天,你一冷臉色就發(fā)白。”
今天一天本來就很糟糕了,現(xiàn)在又看到這么一個糟心的人,她感到心態(tài)都快有點崩了。
陸明喬打掉季肖的外套,說道:“遲來的情深比草賤,你現(xiàn)在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給誰看呢?”
“明喬,讓我重新追你,好嗎?”季肖問道。
“算了吧,你這人設(shè)就不行,別出來演了。”
陸明喬實在感覺很冷,不想在外面跟他周旋,她快步上樓,進(jìn)了屋子,季肖也跟著進(jìn)來。
“怎么回事啊?和小女友相處的不愉快嗎?為什么要跟人家分手?”陸明喬接了杯熱水端在手里暖著。
“明喬,她找你麻煩的事兒,我真的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真的和她分清楚了,我喜歡的人是你。”
“喜歡我什么啊?以前不是嫌我強勢嗎?不是嫌我現(xiàn)實嗎?現(xiàn)在不覺得了?”
“以前是我沒想清楚,真的,每個人都有一次犯錯被原諒的機會,我也應(yīng)該有啊?你不能一次就給我判死刑,這回我是真的想明白了,我們把房子買在燕京,我都聽你的安排。”
“而且,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創(chuàng)業(yè)了!”
陸明喬聽完,喝水差點被嗆道,怎么忽然之間,認(rèn)識的人全都在創(chuàng)業(yè)呢?
“我之前那公司,太不人道了,我干了那么多年,為公司帶來多少利益,但就因為我電腦壞了,損失了點訂單,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我要是想留下,就必須補償客戶的損失,要么就讓我走人!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公司,不待也罷!”
陸明喬了然,原來是這么回事。
說起來,季肖這工作辭的,和蔣琛也有點關(guān)系,蔣琛要是不黑他的電腦,估計也到不了辭職的份上。
不過,話說回來,上班就是這么個規(guī)則,創(chuàng)造價值的時候,捧著你,損失了公司利益的時候,公司會第一保全的肯定不是員工。
“我還有幾個前同事,我們將要成立一個新的公司,反正里面門道我們都摸清了,等公司開起來后,不比我現(xiàn)在的公司差!到時候我就把他客戶搶光,要他后悔!”
陸明喬聽的昏昏沉沉的,她說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說完了就走吧,別再惦記我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呢?那個小子能帶給你什么?我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你睜開眼好好看看,你跟他在一起,就是浪費時間罷了,再說你比他大三歲呢?就算他有一天飛黃騰達(dá)了,第一個踹的就是你!人家肯定得找個小的。”
陸明喬聽完沒忍住,一杯熱水就朝季肖潑了上去。
“你可閉嘴吧!”
“你看你看,惱羞成怒,戳中你痛處了吧?”季肖揪著自己的衣服,這水也太燙了。
“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兒就是趕緊跟我結(jié)婚生孩子,別跟小男生浪蕩了,他哄你幾句你就活在夢里,到時候你被他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人財兩空,一無所有,趁著我對你還有真心,你不嫁我,將來只有你后悔的份兒,不然你人老珠黃,得什么人肯要你?”
“你都快三十了,還不趕緊結(jié)婚,孩子都生不出來了,我還想要兒子呢。”
這是什么沙雕直男癌,陸明喬氣的進(jìn)了廚房,然后摸出來一把菜刀。
“好啊,為了避免我將來有嫁給你的可能,我今天就砍死你。”
季肖看著陸明喬拿著菜刀過來,舉起來就砍,他頓時慌了。
“你干什么!”季肖躲了一下。
“你瘋了嗎?你居然要砍我?”
“我沒瘋,但我就是神他媽的煩你,見你就想砍!”
今天一天的憋屈勁兒,全都一股腦發(fā)泄到了季肖身上。
季肖看陸明喬不像鬧著玩兒,她一刀下去,都砍進(jìn)桌子里了,要是他沒挪開,那豈不是已經(jīng)把他砍傷了?
“你有話好好說,把刀放下!”
“我跟你就沒話。”陸明喬追著季肖滿屋子跑。
季肖摸到門,嚇得趕緊開開門跑了出去。
陸明喬沒打算放過他,直接追了上去,追到小區(qū)里。
夜黑殺人夜,風(fēng)高放火天,季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人追著砍,一點都不含糊,陸明喬是真的想弄死他啊。
“臥槽,你冷靜點!禮之用和為貴!你把我砍死了你犯法!”
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讓他后悔!”
季肖跑出小區(qū)大門外,跌跌撞撞的攔了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陸明喬看追不上季肖了,她朝著車子把菜刀一扔,精準(zhǔn)的砸在了車身上。
剛關(guān)上車門,就聽見咚的一聲,菜刀砸到車子的聲音!
司機師傅驚恐的看著季肖,問道:“你......你不會是個逃.......逃犯吧?”
“哥,您不覺得外頭那位更像殺人犯么?救命,快點開吧,我賠您砸車子的錢。”
出租車一溜煙兒開走,陸明喬站在雨里喘氣。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順著往下滴水。
今天真的糟糕透了。
蔣琛給陸明喬發(fā)信息,她一天都沒回,打她電話也沒接。
他來家里找她,一進(jìn)小區(qū),就看見她站在雨里,猶如鬼魅,和他認(rèn)識那個自信開朗,陽光又灑脫的陸明喬,完全不一樣,她現(xiàn)在看起來很脆弱。
“姐姐。”蔣琛趕緊撐了傘過來。
陸明喬緩緩轉(zhuǎn)頭,看見是蔣琛,她臉上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直接撲到蔣琛懷里。
“你會拋棄我嗎?”
“不會。”
“那你將來有一天有錢了,會找小女生嗎?”
“不會。”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我會。”
“我討厭春天的下雨天。”
“我?guī)慊厝ァ!?br/>
蔣琛抱起陸明喬,回了屋子。
“你不必強撐,想哭就哭吧。”她從來不肯示弱,她太好強了,但其實在一個人跟前坦露脆弱,才是真正的接納。
陸明喬縮在蔣琛懷里,眼淚磅礴。
她一點也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示給外人看。
但是今天,她終于卸下偽裝,肆無忌憚的哭泣。
“我不喜歡這種雨天,不喜歡太依賴一個人,不喜歡分別,不喜歡情深,我害怕情深之后無法抽離,我害怕失去主動權(quán),我其實怕窮怕的要死了。”
“你這樣才像一個人。”蔣琛安慰道,一直以來,她都太強大了,像是無所畏懼。
可只要是人,哪里能做到無所畏懼呢?
患得患失才是人生常態(tài)。
陸明喬哭了得有一個多小時,才漸漸平息。
“姐姐,去洗個澡好嗎,你這樣我擔(dān)心你感冒。”
她起身起洗澡,的確是感到不太舒服。
陸明喬洗完澡出來,蔣琛熬了點姜湯,還放了蔥段。
“要趁熱喝,防感冒的。”
喝完姜湯之后,蔣琛幫她把頭發(fā)吹干,然后問道:“工作上的事兒很棘手嗎?”
“有點。”
陸明喬就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跟蔣琛講了一遍。
“問題出在你們王總。”蔣琛聽完之后說道。
“我知道肯定出在他啊,他招的人進(jìn)來。”
“那你知道為什么招人進(jìn)來嗎?”
“我不是很理解,可能是更看好梁燦吧,現(xiàn)在公司的業(yè)務(wù)沒有像之前那么難做了,他想換個自己人。”
陸明喬躺在蔣琛腿上,分析道。
蔣琛給他按摩頭,笑了一下說道:“你也知道現(xiàn)在業(yè)務(wù)不像之前那么難做了,說簡單點,他不缺錢了,或者是說錢好賺了,他就不琢磨錢上面的事兒了。”
“那他琢磨什么?”
“你。”
陸明喬聽了,猛的坐起來,她怎么就忘了這茬了?
王總這個老色鬼,三年前就打過她主意,被她修理了一頓,她以為他沒這個心思了。
加上后來他身邊女人不斷,她覺得她應(yīng)該不會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了。
“新來的這個這么肆無忌憚,顯然是王總默許的,就是在逼你。”
“意思是說,要么我獻(xiàn)身,要么我走人是嗎?”陸明喬說道。
“如果你沒有開拓更新更大的局面,掌握比現(xiàn)在更多的資源,恐怕就是這樣了。”
“而且,你這次就算能把梁燦弄走,下次保不齊還會有梁燦2.0,你既想保全自己,又想在公司站住腳,目前來看,現(xiàn)有的模式已經(jīng)不行了。”
“我想想辦法。”陸明喬說道。
但是在沒想到辦法之前,她的處境恐怕都很難過,甚至還有點危險。
“姐姐,我是真的不放心你,或者你考慮一下同類的公司,跳槽吧。”蔣琛建議道。
他是真的不想看她這么為難。
“跳槽能保證不會再遇到類似的問題嗎?”
“那我養(yǎng)你。”
陸明喬看看蔣琛,說道:“你覺得我無法打破這個困局是嗎?”
“不是。”
“呵。”陸明喬笑了一下,說道:“女性比男性在職場中生存是要艱難一點,但我從來不認(rèn)為能力就比男人差。”
“我沒有覺得你能力差,但是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
“你從心里就是覺得我差,所以你就想讓我不要出門了,被你養(yǎng)起來,這樣我就不用再去面對那些問題,但其實問題解決了嗎?沒有,我只是躲了起來罷了,躲在你身后。”
“姐姐,你什么時候能不這么好強,如果一直讓你去面臨那些潛規(guī)則的困境,那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義?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不再為難,不用再這么辛苦。”
“蔣琛,如果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那么我請你不要做,我不要你為了我,你能為了你自己嗎?實現(xiàn)你個人的價值不好嗎?”
“那你能改變大環(huán)境嗎?你告訴我你怎么打破?”
“我能不能改變大環(huán)境,不在我們討論的范圍內(nèi),可你用的規(guī)則,其實和王總沒什么區(qū)別,你讓我不要工作,就在家享受你給的一切,那我的價值是什么?我最大的價值就成了取悅你維持生存是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什么時候都不需要你取悅我。”蔣琛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想問題,他做現(xiàn)在這一切,真的是為了她,沒有她,他不會想到做這些事情的。
而且他并不覺得他養(yǎng)她有什么不好,不讓她過上好的生活,做這些干什么?
“別說了,回去吧。”陸明喬說道。
“你真的把問題想偏了。”
“我不想聽了,回去好嗎?”陸明喬重復(fù)道,她今天狀態(tài)真的很不在線,她現(xiàn)在很像高中時期那樣,敏感,焦慮,自尊心強。
“你拒絕溝通?嗯?”蔣琛扳過陸明喬的身子。
“我告訴你,我就是要工作,無論什么時候,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沒錢,我都不能丟掉工作,我不要做那種養(yǎng)在家里,整天盼著丈夫回來的金絲雀,自己的一方天地就是大房子而已,我不想這樣,工作是我的底氣。”
蔣琛今天才發(fā)現(xiàn),陸明喬其實是焦慮的。
她的焦慮有很多,有和工作有關(guān)的,和婚姻有關(guān)的,還有自我價值有關(guān)的,只不過,她平時隱藏的很好。
工作可能給予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賺學(xué)費,賺錢,賺自由,都是這份工作帶來的。
蔣琛盯著她,她這幅倔強的樣子,真的越想讓人征服,他忽然哂笑。
“好,工作是你的底氣,只是我希望你也考慮考慮我,如果撐不下去,別硬撐著,把我當(dāng)成后盾。”
“快回去。”陸明喬催道。
“還能不能哄好?不能的話我換方式了?”
怎么說半天還這么倔?
“干什么?”陸明喬抬頭看著他。
“你。”
他一說完,陸明喬就覺得自己的身子騰空而起,被他抱了起來,進(jìn)了臥室。
沒有什么別扭是一頓運動化不開的,實在不行,就多來兩次。
陸明喬因為今天鬧了很大的情緒,加上這么一折騰,她太累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陽光大好。
蔣琛昨晚離開的,他沒有留宿。
早上再想昨天的事,她覺得自己有點亂發(fā)脾氣。
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壓力導(dǎo)致,昨天就很控制不住自己,但還別說,情緒發(fā)泄出去后,心里果然輕松了些。
人輕松之后,想問題也就更能放開思路。
蔣琛昨晚還是有一句話說的對的,就是業(yè)務(wù)部現(xiàn)在的模式,已經(jīng)不足以讓她穩(wěn)妥的立足了,應(yīng)該打開更大更新的局面。
是啊,所以她不能再盯著梁燦搶走客戶這件事上,她應(yīng)該開發(fā)新的渠道。
她給自己化了個精致的妝,她不相信什么男權(quán)規(guī)則,她這一次依然能突破困境。
來到公司后,陸明喬看見公司的儲物室給拾掇了出來,幾個柜子靠著墻擺在外面,門上還安了個牌兒,業(yè)務(wù)二部。
她嗤笑一下,推開門進(jìn)去。
正在化妝的梁燦看見陸明喬進(jìn)來,一臉緊張的問道:“你干嘛?我告訴你你再搗亂,我可報警了!”
“緊張什么,過來看看你。”陸明喬看了看屋子里布置。
“哼,我現(xiàn)在是業(yè)務(wù)二部的總監(jiān),正的。”梁燦強調(diào)道。
“好的梁總監(jiān),加油好好干。”陸明喬拍拍梁燦肩膀。
出了梁燦的辦公室,陸明喬去找王總。
王總看見她進(jìn)來,并不意外,他就斷定她肯定不舍得辭掉工作,只要她不舍得走,那他就有辦法逼她就范。
“王總早。”
“怎么了,你想好了嗎?”王總問道。
“想好了,我得工作啊,不工作我就得喝西北風(fēng)了,昨天是我沖動了,我以后肯定不和梁燦對著干,您說的對,先有公司才有我的職位,我不能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
“不過,梁燦新搬過去的那個辦公室,我看著很適合她,也算是她的好去處。”
“明喬,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吶。”王總色瞇瞇的看著她。
“你要想留下來,就把客戶的名單給梁燦一份,別私藏。”
“可以。”陸明喬爽快答應(yīng)道。
“你愿意?”王總有些意外。
“當(dāng)然啊,大家都一個公司的,就是一家人嘛,互助互利。”
“你給了她,你還有什么價值?公司可不養(yǎng)閑人。”
“王總,誰是閑人還不一定呢,我給出了客戶名單,還有別的渠道啊。”
“你還能有什么渠道?”
“改革和創(chuàng)新,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本法則,我有辦法做到能比現(xiàn)在的利潤翻幾倍。”
“陸明喬,牛不是這么吹的。”王總不相信。
“半年,做不到的話,我走人。”
“做不到的話,不僅走人,還得陪我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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