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夜雨
喧囂之后的冷清不是每一個人都適應(yīng)的,比如包s。
人群消散后的拓展訓(xùn)練中心那是相當(dāng)無聊,教官們都各自在收拾和整理器械,整理好之后換衣服離去。夏剛在角落里和老張討論工作安排,包s只好百無聊奈地纏著林峰,問東問西。
“小林,你是北京人嗎?”
“不是”
“那你小時候來過北京嗎?”
“沒有。”
包s很是挫敗,轉(zhuǎn)換話題道,“那你現(xiàn)在讀大幾?”
“大四。”
“喲,快畢業(yè)了,工作找了嗎?”
林峰本來就心猿意馬不在狀態(tài),她是心虛得很,為了這份又賺錢又能保持訓(xùn)練而且自己還很喜歡的兼職,就連和老張也沒說自己是女生。可剛剛呼啦啦來了這么一大幫同學(xué),還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一個一個叫自己的名字叫得還很開心。唉,如果被夏剛等人知道,這份兼職可能就此泡湯,不過愛誰誰吧,反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反正天下也并無不散之筵席。林峰在這邊胡思亂想,包s卻在另一邊聒噪,還問自己找工作的問題,林峰腦仁兒都有些疼,總是用最簡單的話進(jìn)行敷衍,“沒有。”
包s皺起眉頭,“那怎么辦?”
林峰白了他一眼,這哥們在這兒晃來晃去,也太耽誤自己的工作效率,有氣沒力地回答,“不怎么辦,大不了像現(xiàn)在這樣打工唄。”
包s當(dāng)真起來,“那可不行,好歹你也是成和大學(xué)這種名校畢業(yè)的。哎,你什么專業(yè)?成績好不好?”
這種管家婆式的詢問,林峰著實(shí)受不了,在肚子里腹誹了一萬遍“關(guān)你鳥事。”臉上卻是笑咪咪的樣子,“你能幫我找工作啊?”
包s大包大攬,“那可說不好啊,唉,你說說看你什么專業(yè)?”
“制造自動化與測控技術(shù)。”
學(xué)金融的包s對這個專業(yè)聞所未聞,傻在那里,“這專業(yè)是干嘛的?”
夏蟲不可語冰,林峰深呼一口氣,不再搭理包s,而是走到老張和夏剛面前,沖老張道,“張叔,我這兒都整理好了。”
老張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窗外,“今兒這么晚了,我看外面下雨,你路上小心點(diǎn)。”
林峰“嗯”了一聲,沖夏剛道,“夏總,我先走了。”
夏剛點(diǎn)點(diǎn)頭。待林峰走遠(yuǎn)后問老張,“你以前認(rèn)識?他怎么叫你叔?”
老張搖搖頭,“不算認(rèn)識,不過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親戚。唉這小孩兒也不容易,父母雙亡,學(xué)費(fèi)全靠自己。”
再怎么冷血的人,聽到這些都會徒增同情之心。夏剛嘖嘖感嘆那是挺不容易的,站在一邊也聽得一清二楚的包s就更是在這個初夏的雨夜將同情泛濫得一塌糊涂,完全不介意林峰在自己面前的不假辭色愛搭不理,一個勁兒地懊悔,“我剛剛忘了找他要手機(jī)號,萬一我真能替他找份合適的工作呢。”
老張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林峰的手機(jī)號我有,現(xiàn)在就發(fā)給你。”
回過味來的夏剛瞥一眼老張再瞥一眼包s,一把將包s拖到一邊,沒好氣地沖包s小聲嘟囔,“你泡妞呢?這是我員工,瞎他媽起勁。”
包s大呼冤枉,“哥,怎么可能,這小林也就是特投眼緣,你還能不知道我的性取向。”
夏剛想想也是,不過開玩笑道,“那可不好說,也許你是男女通吃呢,你忘了?你小時候還吃過我家夏迪的豆腐。” 說完后夏剛忽然就福至心靈,“剛剛老張是說小林叫林峰的,對吧?”
包s也想了想,“對,林峰。”
夏剛聯(lián)想到剛剛鄭千里帶隊的那幫大學(xué)生對著林峰大呼小叫的情形,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回學(xué)校與臺下的互動,若有所思,“原來,原來這就是他們喊的林少,林峰。不錯,挺有才的。”
話音未落,一聲“我走了。”從不遠(yuǎn)處傳來,原來夏迪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大廳門口,讓兩個正在臭貧的老爺們兒頓時噤聲,夏剛無比心虛地招呼道,“你剛剛在哪兒呆著呢?沒看見你。”
夏迪揉了揉眼睛,有些睡眼惺忪,“我看你們都忙,就去客房睡了會兒覺。”
“那怎么著,一塊兒吃晚飯,正好有事兒和你商量。”
“說吧什么事兒,飯就不吃了,范林讓我過去一趟。” 又是范林。夏剛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今年夏天,我們打算去登文女峰,你呢?要不要一起?”
夏迪臉上表情莫名變換,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為什么是那兒?” 夏剛倒是很鎮(zhèn)定的回答,“有個集團(tuán)的老總想去登山,指明要去文女峰,他本來就是我們大客戶,所以這事兒交給我來張羅。”
夏迪看了看他哥哥,沒再說什么,只是臉色煞白地?fù)u了搖頭,“我不去,你最好也別去。” 夏剛沒吭聲,夏迪也陷入沉默,唯有包s打破了僵局,不合時宜地發(fā)表意見,“登山是嗎?你們要是去的話,那一定要帶上我。”
大廳內(nèi)卻不再有人回答。而夏迪既然沒有等到夏剛的反饋,便對包s的接茬置之不理,自顧自地甩手離去。包s等夏迪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后,才終于開口問夏剛,“我不在的這幾年,他究竟出什么事兒了?”
初夏的雨和春天的細(xì)雨綿綿、夏季的狂風(fēng)暴雨都不同,這雨不算大也不算小,下得沉穩(wěn)而又堅持。從郊區(qū)往城內(nèi)折返的路上,雖然開著車燈打著雨刷器,豐田花冠減速前行,但夏迪還是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花冠有何異樣。直到身后不停有人用大燈來干擾夏迪的視線,夏迪才回過神來,繼而便有些發(fā)怒,閃他媽什么閃,有種飛過去啊,夏迪解決這種無理行為的唯一辦法,就是直接在馬路中央踩了剎車。
夏迪掛上p檔,慢吞吞拉起手剎,正想打開車門和閃大燈的后車?yán)碚摚腥藚s敲起了它的車窗玻璃,夏迪搖下車窗,一張顯然已經(jīng)有些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夏迪面前,眉毛和發(fā)絲上都帶著雨滴,在燈光閃爍下發(fā)亮。
“果真是你的車。千萬別往前開了,你后轱轆左側(cè)的輪胎怎么了?一點(diǎn)兒氣都沒有。”
夏迪這才恍然大悟,也有些后怕起來,沖林峰使勁點(diǎn)頭,“謝謝你。”
林峰“嗯”了一聲,揮了揮手便重新回到自己的車上。看著前方的豐田花冠緩緩駛到路邊停下,想了想,也把自己的車開到豐田花冠的前方靠邊停住。
夏迪下車后一看,真他媽邪性,左側(cè)轱轆上有一條兩三公分的大口子,整條輪胎不但一點(diǎn)氣沒有,龍骨完全接觸到地面。這要是毫不知情地開到高速上,來個車毀人亡都不出奇。心中不是不感激的。夏迪低頭看著這條破輪胎,想想也沒別的辦法,要么打電話叫救援,要么就只能自己換備用輪胎。
林峰從后備箱里翻出一把那種報亭里在每次下雨時會拿出來兜售的廉價雨傘,打開后舉在手里,慢悠悠地走到夏迪邊上,問道,“會換胎嗎?”
夏迪原本沒有換過,二三十塊錢就可以找個廉價勞動力,所以這活他還真沒有干過。可是林峰這么問自己,他脫口而出的卻變成了,“當(dāng)然會。”反正即使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
林峰“哦”了一聲,但也沒流露出要走的意思,還是舉著傘站在那里。
夏迪除了再次感謝以外,倒是有疑問,“嘿,哥們你眼睛是不是特別好?天這么黑,又下雨,你居然還看出來了?”
“眼睛還行,我就是認(rèn)出你的車了,多看了兩眼就覺得你這車開得有問題。閃了你好幾下你也沒理。”
夏迪不好意思得很,“哎,今天多虧你。”說完便打開后備箱,取出千斤頂和備胎等工具,開始蹲在地上更換輪胎。
林峰不但沒有離開,反倒將雨傘舉到夏迪的頭頂,算是勉強(qiáng)遮一下雨。這種小小的體貼讓夏迪心里一動,抬眼瞥了斜上方的林峰,便忽然想起了上次見到的哭得花枝亂顫的徐安妮,心說小姑娘們死纏濫打不是沒有道理。
夏迪一邊思量著一邊換胎,但畢竟是頭一回,更何況林峰還杵在一旁,被人觀摩總是緊張。越是緊張就越是手笨,夏迪不由得牢騷滿腹,“丟,這是什么破千斤頂,特么太難使。”
林峰在一邊有些看不下去,拍拍夏迪肩膀,讓他起身,并且把傘遞過去,示意讓他舉著,“我來換吧,這個我是熟練工種。”
夏迪訕訕起身,看林峰蹲在輪胎前用千斤頂快速將車頂起,再拿出扳手?jǐn)Q開螺絲卸下舊胎,換上備胎,也就三五分鐘,一氣呵成。
夏迪嘆為觀止,這小孩兒太厲害了,會攀巖會速降還會修車,還是校友師弟,頓時起了結(jié)交之心,不禁問道,“你叫什么啊?留個聯(lián)系電話吧。”
林峰一邊回答,“我叫林峰。”一邊看了看自己的滿手泥濘,皺了皺眉,就伸出手去,就著空中還在繼續(xù)的淅淅瀝瀝的雨水洗手。夏迪連忙從后備箱取出礦泉水,“你也太不講究,我這兒有水,給你。”
林峰不好意思笑笑,就著夏迪倒下來的礦泉水,快速清洗了一下,還直接就把手在褲子上上一蹭,讓水跡消失。
林峰的不拘小節(jié)讓夏迪嘆為觀止,但奇怪的是夏迪并無反感,而是沖林峰伸出手去,“正式認(rèn)識一下,我叫夏迪。”
林峰彎了彎嘴角,眼神清澈而又透明,也伸出手回握,“我知道,你是夏總的弟弟。”
也許故事的開頭總是不打不相識,盡釋前嫌卻是一秒鐘的事情。
夏迪笑一笑,知道夏剛和自己的關(guān)系這個不奇怪,但還是換了個話題,“哎,你今天換車了?”
這個話題換得讓林峰很是糾結(jié),從一輛破面包車換成現(xiàn)在的破奇瑞,真難為夏迪居然還注意得到。其實(shí)面包車因故障送修了,于是偷了唐老板的坐騎出門。呃,為什么說偷呢?
當(dāng)然林峰的回答還是很冠冕堂皇,“嗯,換著開嘛,正好讓車休息一下。”
夏迪在心中腹誹,就你那破車,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一邊腹誹,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沒有繃住,露出點(diǎn)似笑非笑,兩側(cè)酒渦若隱若現(xiàn),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在這一剎那,顯得異常奪目。
這一刻被林峰無意中瞥見,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臉慢慢地就有些緋紅,于是迅速轉(zhuǎn)過頭去,還好夜色混沌,可以掩飾偶爾的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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