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靜夜明空話滄史(上)
芳草碧連天,涼風(fēng)沁如水。
秋意亭、風(fēng)辰雪五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一路閑閑散散地看山看水往山尤國都而去。
到達山尤第一個小鎮(zhèn)后,在秋意亭的提議下,五人都換上了山尤國的服飾,需要與人交談時亦交由會說山尤話的淳于兄妹出面,因為這一路行來,幾人都發(fā)現(xiàn)山尤人對于皇朝人抱有不小的敵意,為免麻煩,幾人便都收斂行徑。而自同路以來,風(fēng)辰雪是個不管事的,淳于兄妹又唯秋意亭馬首是瞻,是以一路上何時吃飯、打尖、要往哪條道走等等大小事宜不知不覺都由秋意亭作主了。
行了六七日,淳于深意在某一天的某一個飯館與老板談話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是在走一條彎路。本來風(fēng)辰雪的目的地是山尤國都,她們?nèi)嗽簿痛蛩阒朴频囊粭l直道晃到國都去的,可如今在秋意亭的帶領(lǐng)下,他們今日在東城明日在西鎮(zhèn),竟是來了個九彎十拐的,走了許多的冤枉路。
淳于深意一開始只當(dāng)是秋意亭帶錯了路,但秋意亭的回答“此番前來不就是為了看山尤國異于皇朝的風(fēng)土人情嗎?那走的路越多,看的風(fēng)光也就更多,又不急著趕路,走走彎路有什么不好?”讓她知道他并非不識路走錯了,而是他本就打算這么走。她身無掛礙,閑逛多久都沒意見的,但擔(dān)心風(fēng)辰雪知曉了會不滿,于是小心翼翼地去跟她說一聲,不想風(fēng)辰雪說“這沒什么,這一路既有人操辦了大小事宜,又可看得山尤各地風(fēng)光,何樂而不為?!弊尨居谏钜庥X得自己完全是瞎操心。
不過,一路走來,她發(fā)現(xiàn)秋意亭對山尤境內(nèi)城廊、風(fēng)土人情甚是了解,這令她很不解,明明他說過是第一次來山尤的,怎么比她這住在邊城跟山尤人還廝殺過的人更熟悉。
她把這不解也跟風(fēng)辰雪說了,風(fēng)辰雪聽過后只答了句:“因為他是秋意亭,你是淳于深意?!边@話聽得她更是莫名其妙,可風(fēng)辰雪顯然是沒有解釋的意思,淳于深意只好暫時按在心里。不過呢,她看看前方駿馬上悠然而行的秋意亭,又看看馬車上捧著書卷慢慢欣賞的風(fēng)辰雪,心里生出另一個疑惑。
雖然與秋意亭、風(fēng)辰雪相識不久,但她心里十分的欣賞兩人,甚至還有一份極為奇妙的敬意,而她也可看得出這兩人都是胸藏錦繡之人,本以為他們會一見如故,誰知這一路走來,他們兩人卻是說話不出十句,每日見著了也就是淡淡一點頭淺淺一微笑了事,竟是十分的相敬如賓。當(dāng)然,這一點疑惑她沒敢拿出來問風(fēng)辰雪。
既然兩個拿主意的人都決定走“彎路”,他們這陪來的自然不會有意見了,于是五人便依舊在山尤國東逛西游。
四月四日,午時。
走了半日,幾人都有些餓了,看看前后,不著村不著店的,這四月天里正午的日頭曬得人頭皮作痛,便在路邊的樹林里尋了處平坦的蔭地停下歇息。
略作休息后,秋意亭便提著一個水囊去打水。對于他在這異國他鄉(xiāng)都能迅速找到水源的本領(lǐng),淳于深意已不只一次驚嘆了,甚至在一次旅途休息中她特意和秋意亭換了,自己去打水,可她那次足足尋了半個時辰都沒能找著,最后秋意亭出馬,不過一刻鐘便提著滿滿一水囊的水回來,讓淳于深意又是沮喪又是感慨。對此,秋意亭只淡淡說了句“行軍作戰(zhàn),水是十分重要的,每次扎營時第一宗事便是找水源,這些年都練出來了。”
秋意亭打水了,淳于深秀則去撿柴,淳于深意就在空地上架起鍋,孔昭將瓶瓶罐罐的調(diào)料、食材從車上搬下,風(fēng)辰雪呢,只是順手從車上拎下一張氈子往草地上一鋪,方便大家坐。
最后水打來了,柴也撿回了,動手做飯的便是孔昭,這是嘗過孔昭的手藝之后的一致決定。在野外,自然不似家中可來個幾菜幾湯的,只是煮了個濃稠的肉湯即當(dāng)了飯又作了菜。不過孔昭煮出的肉湯自不同一般,羊肉湯里添上粳米、淮山藥、灰芙蓉、菟絲子、胡桃仁,過得兩刻后,鍋里已傳出了濃濃香味,讓幾人聞著覺得肚子更餓了。
等到喝著又濃又香的肉湯時,淳于大少第三十七次感嘆道:“孔昭姑娘,以后娶你的人一定是個洪福齊天的人!”
“我從不知道雞蛋餅也能這么好吃!”淳于深意一臉滿足地嚼著早上孔昭做下的餅,“可恨,可恨我不是個男人,不然我一定娶你做老婆!”
淳于深秀一聽,趕忙湊了過來,“妹妹,我是,你哥哥我是男人!”接著腦袋一轉(zhuǎn),看著孔昭,“孔昭姑娘,要不你將就下,嫁給我?”
淳于深意聽了頓時眼睛一亮,“對??!做我嫂子吧!成了一家人后,那我以后都能吃到你做的飯菜啊!快!哥,快拿件信物出來,趕緊把孔昭嫂子訂下!”
“是是是!”淳于深秀幾口把肉湯灌完,放下了碗便全身上下搜起來,可搜來搜去,除了衣裳以及幾片銀葉外,便是一個光身子。“咦?怎么會沒有?我記得上次殷然姑娘還送了我一個玉佩呢……”
“滾!”淳于深意一腳踢在他哥屁股上,然后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子,遞到孔昭面前,“孔昭,這簪子是我娘給我的,姑且就算是我們淳于家的傳家之寶,你收下吧,做我的嫂子吧?!?br/>
“妹妹,這簪子太寒磣了一點……唉喲!你別再踢了……痛!”淳于深秀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口里卻依舊念著,“我淳于大少娶老婆得體面啊……至少也得弄支金的不是……”
“嘿嘿……”淳于深意看著孔昭干笑兩聲,“這簪子雖不值錢,但心意最重要么。怎么樣,孔昭,你收下不?你放心,只要你進了我們淳于家的門,我一定事事幫著你,我們淳于家肯定讓你當(dāng)家作主,家里所有的錢都交給你管,我哥也給你管著,他要是敢欺負(fù)你,我一定揍得他爹娘都不敢認(rèn)!”
對于淳于兄妹的突然之舉,孔昭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她看看揉著肚子的淳于深秀,又看看舉著簪子的淳于深意,然后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哼,我才不要當(dāng)你們的煮飯婆呢?!蓖炅似鹕矶酥煌肴鉁叩斤L(fēng)辰雪面前,一臉乖巧的道:“姐姐,喝湯。”
身后,淳于兄妹面面相覷。
“這……算是求親失敗吧?”淳于深秀心頭不無沮喪。
“唉!”淳于深意長嘆一聲,一臉悲憐地看著她哥,“可憐的大哥,想當(dāng)年李小姐為了不嫁你寧愿上吊,看來你今生是娶不到老婆了。”
淳于深秀被捅到痛腳,反駁道:“那周公子逃了這么多年都不敢回來呢,你能比我好多少?!還不一樣沒人敢娶?!?br/>
在他們?nèi)氯卖[鬧的時候,秋意亭喝完三碗肉湯嚼完四張大餅,飽了后,目光看似隨意的掃了風(fēng)辰雪一眼,道:“前面三里外便是山尤境內(nèi)最高的絳蘭山,我們?nèi)ツ亲缴峡纯慈绾???br/>
風(fēng)辰雪點頭,“爬上山時正好看日落,不錯?!?br/>
于是五人用過午膳后便往絳蘭山去,到了山腳下,將車馬行李寄放在山下的村人家中,只帶了些隨身之物便開始爬山了。
五人中有四個都一身武藝,自然是身輕腳快,行李秋意亭、淳于深秀背了,而風(fēng)辰雪與淳于深意則是輪流拉著孔昭,以免她太辛苦。
絳蘭山為山尤第一山,山高峰險怪石嶙峋,頗為壯觀,又古樹參天,奇花異藤隨處可見。他們并不急著到山頂,于是一路邊走邊看,有樹蔭蔽日,又有山風(fēng)徐徐,倒是心曠神怡。
等到山頂,已是酉時,正見一輪緋日斜掛峰邊,天邊云霞似煮,青峰層林染艷,一派綺麗宏美。
五人不由都忘了一身的疲倦,皆靜靜的欣賞著眼前的落日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