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別說是陸溓寧,就是陳淼也是第一次在山上過冬。
陳淼當時幫陸溓寧收拾的那幾件厚衣服還被陸溓寧挑剔的拿了出來。
山里溫度更低,這雪一下,氣溫也是急降。
陳淼看著陸溓寧還是戲里那一身單衣,飄渺的過分,端著一副冷若冰霜的臉,只不過那原本白皙的手指,指尖已經凍得通紅。
陳淼弄了兩個暖手寶,在那里充電,看到他這場拍完,趕緊拿著迎上去。
陸溓寧看著那帶著花花綠綠圖案的暖手寶,或許是真的凍得很了,臉色都有些發(fā)青,連那些挑剔的話都沒說,眼神稍作嫌棄地看了陳淼一眼,就把雙手伸進去了。
陳淼往他身上披了件厚的棉大衣,就這么裹一小會兒,還沒暖熱呢,就又要掀開了。
剛暖出來的熱乎勁一下就又散開在冰冷的空氣,這么一掀開,感覺更冷了。
任棲這段時間趕進度催得緊,怕再等等要下大雪,到時候封山了,外景的拍攝本就接近尾聲這幾天更是要加班加點。
陸溓寧戲外脾氣大,但是進入戲里也沒那么多事,姑且算是敬業(yè)。
陳淼忙得差點兒一個人掰開兩半使,因為山上有雪路滑,他的速度慢了些,回來的時候看見那個他貪便宜買的兩個暖手寶竟然炸了一個,連帶著插板上的線都燒得黢黑,冒出一種刺鼻的味道。
另一個倒是沒炸,但是伸手摸上去一片冰涼,壓根兒沒充上。
但是看這架勢,就是能沖估計也要炸。
搭在這里的帳篷跟今天拍攝的地點有些距離,陳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邊趕。
到那里的時候正看見陸溓寧一個人孤零零得披著黑色的厚棉衣,倚著后面的枯樹環(huán)著手臂。
眼睫毛上都結了一層霜,嘴唇都沒什么顏色了。
陸溓寧跟劇組里的人相處的不好不是一天兩天了,成天端著副誰也瞧不上眼的表情,除了會給導演個面子,其他人他見面連招呼都不帶打的。
陳淼看著那邊一片其樂融融,分著烤紅薯吃的劇組里的人們,葉赫坐在最間。
他伸手掰開紅薯,露出來里面橙紅色的芯,冒著熱騰騰的誘人的氣息。
葉赫笑著轉身遞給他身后的助理半截,那張年輕漂亮的臉上掛著親和的笑,還招呼著那邊的攝影大哥也來一個。
那邊的熱鬧景象跟陸溓寧這邊一個人倚著枯木的孤苦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溓寧看見他來,動了動僵硬的肢體,看了陳淼一眼。
結果陳淼沒動,再打量一下,發(fā)現他竟然兩手空空。
陸溓寧也不知道怎么稱呼那兩團暖烘烘毛茸茸的玩意兒,看見陳淼竟然沒拿來,他在這里凍了半晌兒,這會兒手都快沒知覺了。
“那東西呢?”他的聲音透漏出極度的不悅。
陳淼一咬牙走過去,慢慢掀開了自己的棉衣,然后說:“陸哥,暖手寶炸了,你先把手放進來暖會吧,我晚上下山再去買。”
陸溓寧眼神一閃,只猶豫一瞬就把手放進去了,隔著層薄薄的布料,能夠碰到陳淼暖烘烘的肚皮,他在心里感嘆,陳淼當真是天生伺候人的。
陳淼被冰得起了半身雞皮疙瘩,牙齒都跟著一哆嗦,活像是懷里揣了塊冰,凍得人五臟腑都麻了。
過了不到十分鐘,陳淼就開口說道:“陸哥,你把手先拿出來換個方向吧,你這樣我衣服往里灌風,一會就不暖和了。”
陸溓寧說:“換什么方向?”
兩人湊得極近,卻并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對于陸溓寧來說,陳淼不過是一件難得趁手又好使的工具。
結果陳淼就這么在他面前轉了個身,背對著陸溓寧,然后把慢慢握住陸溓寧的手,從衣服下擺塞回來自己的肚子上。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陸溓寧在從后面抱住他,陸溓寧感覺到手底下那層薄布都沒了,陳淼直接這么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手底下是溫暖干燥的皮膚,熱騰騰的,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陸年寧鼻尖吸入的都是陳淼那股干爽的肥皂味。
“陸哥,你覺得暖和點了嗎?”
他整個似乎都緊緊貼在陸溓寧身上,陸溓寧本來就這時候才慢慢感覺到了哪里不對。
他心里幾乎是蔓延出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可思議感,他就很想知道,陳淼這樣的一個平庸普通的beta,怎么就這么色膽包天,又不自量力。
他是怎么也沒有想到陳淼會有往他床上爬的心思。
但是轉念一想,是了。
誰伺候人能這么賣力,這么豁得出去啊,簡直周到細心的過分。
自己不過看他一眼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比起以前那些三天兩頭被自己氣走的助理,陳淼那股兒拼勁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陸溓寧又繼續(xù)想,或許陳淼是他的粉絲,或許喜歡自己很久了。
因為這樣陳淼才這么能忍,從來都默不作聲地忍耐著,聽自己發(fā)脾氣,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不是。
陸溓寧的手慢慢暖回了勁,他的食指在陳淼的肚皮上微微劃了一下。
陳淼像是受不住似的,又往陸溓寧懷里拱了一下,有些含糊地叫了聲:“陸哥。”
從以前到現在往陸溓寧身上貼的人,陸溓寧都記不清有多少了,他對這種事其實很敏感。
這樣一個輕微的試探,幾乎是立馬落實了他的猜測。
他的手也暖好了,于是就收了回來。
陳淼轉過身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眼眸濕漉漉的。
陸溓寧很緩慢地勾起來嘴角,那樣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陳淼心里有些發(fā)毛,又莫名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但是來不及細想,陸溓寧就又要開始拍戲了。
傍晚下了場大雪,把山路都堵了,好歹今天算是拍完了最后一場的外景。
但因為外景的戲已經拍完,大家心里松了口氣,雖然不能立馬下山,也在山上清了片雪搞了場篝火晚會。
陳淼跟著工作人員搭帳篷,清雪,發(fā)現分給他們的只有一頂帳篷。
他猶豫著開口問了句。
那人卻說只準備了這么些,讓他跟陸溓寧睡一頂帳篷,說葉赫也是跟他助理住一起,兩人一頂。
陸溓寧似乎也是覺得這段時間的拍攝不容易,這天的篝火晚會任棲親自邀他,他難得給面子,點了頭,喝了不少酒。
晚上回到工作人員給他指的那頂帳篷,看見里面亮著燈。
他走進去,看見狹窄的帳篷內,陳淼正在他的被窩里。
陳淼看見他進來于是解釋道:“陸哥,這邊沒暖氣,我怕你冷,給你先暖被窩。”
陸溓寧嗤笑一聲:“陳淼,什么意思,你這是覺得伺候的不夠周到,想把床上這塊兒也包攬了?”
沒想到陳淼還真的不懂看人臉色,聲音雖低,但是在只有兩個人的帳篷內的狹小空間里格外清晰。
他說:“那可以嗎…”
陸溓寧臉上掛著的嘲諷的笑收斂了起來,他聲音冰冷,顯然是發(fā)火:“把衣服穿上,滾出去。”
陳淼掙扎著:“可是,我們只有一頂帳篷,我沒有別的地方去。”
陸溓寧壓根兒不信他這一套,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樣,誰知道陳淼今天是不是故意把那兩團暖手的弄壞故意來投懷送抱,讓自己在那里凍了這么久等他。
而且陳淼這樣心思不正的人,也應該吃點兒教訓。
“滾出去!”陸溓寧又重復了一遍,語氣也比第一遍重了許多。
陳淼心里一哆嗦,于是動作很快的披上外衣,麻利地出去消失在陸溓寧面前了。
陸溓寧看著他披上外衣,發(fā)現他是穿著衣服鉆進的被窩,他還以為他會脫光了呢。
而陳淼出來之后,蹲在了帳篷門口,正巧遇見過來給他送另一床被子的工作人員。
人家看他蹲在門口,問他怎么不進去。
他接過來,禮貌的道謝。
他又不能說是被陸溓寧趕出來,于是說道:“里面悶,透透氣。”
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帳篷,陸溓寧的一聲輕笑傳了出來。
陳淼對著那人尷尬地一笑,然后抱著被子披在身上不說話了。
他裹著被子就在帳篷口,望著已經只剩下些火星的篝火,厚雪覆蓋在樹上,覺得天黑的也不透徹,透著股藍。
他望著那點星火出神,恍惚間終于想起來陸溓寧今天在枯樹前望著他的眼神到底是在哪見過。
那是他老家小鎮(zhèn)里,幾個頑童用石子砸村頭那只臟兮兮的流浪狗時發(fā)出陣陣哄笑時的眼神。
那是一種未經苦恨單純又天然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