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午三點鐘的琳特莎莊園內(nèi),陸溓寧坐在沙發(fā)上,身上有著股煙酒氣,頭發(fā)有些長,蓋住眼睛,他雙手交握住,白色的襯衫上還有幾滴不明血跡。
那副陰沉沉氣壓極低的樣子,說是剛從什么兇殺案現(xiàn)場逃出來的都有人會信。
齊臻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仰躺著,往嘴里拋送著一顆葡萄,臉上帶著浪蕩的嬉笑神色,望著陸溓寧的模樣,“噗”得一聲笑出了聲。
他伸手拿出來在身旁沙發(fā)上的件夾,拿出來一小沓資料,算不上太厚。
然后很是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李琰,烏景灣鎮(zhèn)居民,母親在他歲時跑了,十歲父親車禍去世,一直跟著奶奶生活,跟陳家是鄰居,從小和陳瑜陳埡欣一起長大,兩姐弟都是omega。”
“三年前李琰與姐姐陳埡欣登記結(jié)婚,婚后不到一年半陳埡欣就因家族遺傳性血液病去世,李琰原本是在鎮(zhèn)里的秦手底下當打手,后來因為跟陳埡欣結(jié)婚就離開了那里找了份工資穩(wěn)定但不高的工作,給廠里運貨,結(jié)果因為陳埡欣的病情,他借了一些高利貸,陳埡欣去世之后把弟弟托付給他,原本就是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jīng)]什么錢,他又欠的錢還不上,于是帶著陳瑜來到這里,改了個名字,做了個假身份在這兒打工躲債,一邊掙錢去給陳瑜治病。”
短短幾句話,似乎就道盡了陳淼二十多年來的一切,齊臻翻了翻到出生年月那里,嘴里:“嘖”了一聲,:“天天嘴里陸哥陸哥的叫,搞這么半天還比你大兩歲呢。”
他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拋給陸溓寧:“社會經(jīng)歷還挺復雜呢,聽說給不在那秦手底下干了,是因為秦想認他做干兒子,不單單是因為跟陳埡欣結(jié)婚。”
陸溓寧任由那幾頁紙滑過自己,然后散落一地,似乎剛才的那些都沒聽見,輕聲重復了一遍:“結(jié)過婚?有過自己的omega?”
齊臻從沙發(fā)上起身,充滿笑意一雙眼看著陸溓寧的模樣,搖了搖頭:“阿寧,這樣一個渾身把柄的人,未免太好拿捏,你怎么弄成這樣?”
李琰睜開眼睛的時候屋里沒開燈,但是窗簾沒拉,外面微弱的燈光有些投了進來。
他看見陸溓寧坐在他的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琰覺得渾身很疼,針扎似的,特別是右邊臉上火辣辣的,他覺得肯定是腫了,左邊的眼睛有些不對,他眨了兩下,抬手就要摸,結(jié)果被一旁一直沉默著沒有動作的陸溓寧抓住了手腕。李琰現(xiàn)在模樣著實有些過于凄慘,一只眼睛上蒙上紗布,另半張臉上高高腫起來,更不用說他被被子蓋住的身體上,被陸溓寧用皮帶抽出來的紅腫傷痕,還有那隱秘處的撕裂傷口……
陸溓寧先是很深的吸了一口氣,李琰能夠感覺到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李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情緒也沒有很激動:“我的這只眼睛,是瞎了嗎?”
陸溓寧說:“沒有,只是眼皮上方有一道割傷。”
氣氛陷入一陣很詭異的沉默,陸溓寧目光掃過他的臉,然后突然說:“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李琰很顯然并不是這么認為,他直挺挺得躺在床上,沒有出離憤怒也沒有委屈也沒有質(zhì)問,他偏了偏腦袋,露出來的那只眼睛望著陸溓寧,他說:“你是不是應該賠我一點兒醫(yī)藥費。”
陸溓寧情緒險些控制不住,手心緊握,要攥出印來:“要錢?給陳瑜做手術(shù)還是要還債?”
李琰只呆愣了一瞬就很快的接受了:“你都知道了?”他收回目光望著天花板,他像是有些明白了陸溓寧昨晚的突然失控,于是解釋道:“我并不是為了要騙你,我用假的名字是為了躲債。”
當然不是為了騙他,陸溓寧已經(jīng)不能再明白了。
這個躺在床上叫李琰的人,從頭到尾就沒有一件事是為了他的。
不管是撒謊也好,騙局也好,那些細致體貼,那些溫熱的飯菜,那些床上的迎合討好等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李琰想要錢而已。
因為那個叫陳埡欣的omega,他的妻子臨終的托付,或者拜托他的一句話,李琰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陸溓寧緊緊盯著李琰,聲音幾乎都要因這樣的事實而憤恨到發(fā)抖:“你該去演戲的,你才是真是位出色的演員!”
他所以為的那些奔向他的跌撞步伐,不過是李琰被生活絆倒摔得跤,不是因為他特別,只是因為他剛好。
其實李琰不挑的,不管是誰,如果能夠接住他,他應該都會去撲向那人的懷里。
就比如那一夜一百萬的邀約,那確實是比李琰在這伺候他能夠拿得多得多了,怪不得,怪不得要辭職……
而他的去世的妻子,他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可以對自己好成這樣,細致體貼至此的妻子。
如果還在世,李琰還不知道要把那omega疼寵成什么模樣。
會給她把飯做好端到床邊嗎?會給她每次做魚都剔出魚刺嗎?會讓她在冬天時把手放在肚皮上暖嗎?會為她做這原本只是陸溓寧以為自己是獨有的一切的一切嗎!
陸溓寧幾乎要被這內(nèi)心涌起的滔天妒意淹沒了,他們交換過婚戒嗎?他身上沾滿過那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嗎……
他壓抑不住得一把拽起來李琰的衣領(lǐng),怒視著李琰,嘴里失去理智得嘶吼著:“如果那個叫陳埡欣的真的愛你!她死前就不應該把她弟弟托付給你!你能干什么!一個高都沒讀完的beta!你怎么救他的命!”
李琰顯然是半點兒受不得陸溓寧對陳埡欣的負面評價,他伸手去扯他拽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你懂什么?這些又關(guān)你什么事!我都說了我已經(jīng)辭職了!”
陸溓寧望著他被紗布裹住的一只眼,咬牙道:“你其實是雙眼都瞎了吧!你他媽的到底能不能清醒一點!”
李琰說:“到底是誰不清醒?”
陸溓寧動作一頓,他從李琰那只露出來的依舊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望見自己扭曲憤怒的一張臉。
對,到底是誰不清醒啊?
他看著李琰那被自己扇腫嘴角泛著青紫的半張臉,慢慢松開了手……
李琰看著陸溓寧的模樣,他喘著粗氣,盯著李琰的目光似是李琰做了多么窮兇極惡的事。
“算了,我不要你的醫(yī)藥費了。”李琰這樣說著,然后避開了那樣逼人的視線,他嘗試著挪動自己的身體,陸溓寧現(xiàn)在給他的感覺非常危險,他覺得他不能再呆著這里了,他昨天連怎么來到陸溓寧家的意識都沒有,就算他騙過陸溓寧了,如今被他出氣揍了一頓,說他活該那就活該吧。
可是陳瑜,昨晚剛做過手術(shù),他必須得打個電話過去問問他的情況,而且他收了齊臻轉(zhuǎn)來的訂金,不知道昨晚他搞砸了之后會不會又來找他。
不管是陸溓寧還是這座城市,李琰此刻敏銳得覺得應該快點離開。
但是陸溓寧突然很冷不丁得笑了一聲,他周身那股外露的戾氣漸漸收斂起來,他望著李琰的目光慢慢歸于一種刀槍不入冰冷至極的令人心生寒意的平靜。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呢?
李琰心頭涌上來一股懼意,伸手就要夠陸溓寧離去的背影,他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折騰著要下床。
結(jié)果很重得摔到了地上,他又叫了一聲,叫陸溓寧的名字。
但是陸溓寧頭也不回得走了,并且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