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中招
王岐飛一開始還以為這場大水是老天爺特地發(fā)過來留他一命的呢,直至遙遙望見了凌遠率軍前來,他才恍然了悟,至此決定往后再也不跟長公主殿下作對了……經(jīng)此一遭,他終于有了自知之明,知道了長公主殿下的智慧和謀略絕不是他能企及的,如若繼續(xù)跟長公主殿下過不去的話,也就相當于跟他自己的小命過不去,何必呢?生命是如此的寶貴,他算是有了切身的體會。
然而此時此刻,另一邊廂,在凌遠的狼牙棒下,生命的意義卻是一個個好似爛西瓜一樣碎裂的腦袋瓜子,很寶貴么?分明就是一文不值吧!
方才,當凌遠帶著萬余騎兵馳行到附近的山坡上時,正好看見鄭其英以及他的二十萬大軍被奔騰而過的滾滾大水沖得七零八落——這在凌遠的眼中,簡直就像是一場饕餮盛宴!
凌遠讓弟兄們把馬匹栓在山坡上的樹干旁,然后他們就哈哈大笑地沖下山坡,隨意排布成長條狀的隊形、分散地守在水流與陸岸的交界處:燕賊浮起來一個他們就殺一個,馬兒游過來一匹他們就“繳獲”一匹,此外還有兵器衣甲、錢糧雜物,甚至就連攻城器械和旌旗戰(zhàn)鼓都應(yīng)有盡有……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功勞和戰(zhàn)利品啊,而且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場的兵士們各個笑得合不攏嘴,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幸福得快要冒泡了!便在這一刻,夏侯宣在這些將士們心目中的威望又一次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讓弟兄們都給我注意著點兒,碰見姓鄭的要活捉,可別給我一槍戳了個透心涼啊!”凌遠一棒子把一個在他眼前冒頭的燕賊砸得腦花崩散,這才忽然想起了先前夏侯宣對他的囑咐,趕忙回頭吩咐了一句。
“可是頭兒,弟兄們都不知道那姓鄭的長得是圓是扁啊?也許咱就早已經(jīng)把那犢子戳了個透心涼哩!”兵士們嘻嘻哈哈地附和道。
凌遠正想說那姓鄭的就是個穿著金色盔甲的混蛋,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盔甲那么重,鄭其英若想從水底下浮上來、肯定是非脫不可的,那還真是不怎么好認了,便撇了撇嘴,說:“真要是戳了也就戳了吧,算他倒霉。不過那犢子可是北燕雜碎國的王子,誰若能活捉了他,絕對是大功一件,升官發(fā)財不在話下,連升三級都有可能!”
“北燕王子!連升三級!”弟兄們頓時嚷嚷了起來,“頭兒快給我們說說那犢子的特征啊!要不然咱們就每抓一個活著的玩意兒都送到頭兒的面前鑒定鑒定!”
“滾犢子,誰敢來煩我,我就把他的腦袋瓜子跟燕賊的撞在一起、碎在一處!”凌遠表情猙獰地大笑了一聲,隨即歪著頭想了想,又說:“至于那犢子啊,他臉側(cè)帶著條疤、耳朵上也豁了個口子……那都是咱們將軍的光輝戰(zhàn)績,誰能擦亮眼睛找著了,誰就能升官發(fā)財!”
“嗷嗷!”兵士們一起嚎叫了起來,紛紛瞪大了眼往水面上看,人人都想把那姓鄭的找出來、變作自己的功勞。與此同時,他們也不忘互相笑鬧打趣——如此輕松的殺敵過程,真是終生難得一遇。
凌遠心情正好,也懶得去約束他的弟兄們,反正他們現(xiàn)在干的活計就跟叉魚和抓烏龜差不多,既不用列軍陣也不需要令行禁止,讓大家伙兒松快松快應(yīng)該是不礙什么事的。
不過,為了找尋那鄭其英,倒還真是讓凌遠的隊伍付出了一些代價。因為原本他們都是見一個燕賊就戳一個的,后來卻要停頓片刻,看看人家的臉上有沒有疤、耳朵有沒有豁口子,再加上戳的人數(shù)多了、大家伙兒的手臂難免會有些酸麻,這速度一慢下來,自然就會讓部分燕賊鉆了空子去——北燕大軍的人數(shù)畢竟是實打?qū)嵉亩f之巨,即使他們早前在攻城戰(zhàn)中損失了一部分,后來又很悲劇地被大水沖死、淹死了半數(shù)左右,至少也還能剩下個七萬八萬,足夠凌遠和他的弟兄們殺得腰酸背痛了,所以說,他們這功勞也不是白撿的。
更何況隨著時間的推移,剛開始被大水沖散的燕賊們也會慢慢地聚集起來,雖然一旦看到“一團”燕賊漂浮在水面上,凌遠等人就會彎弓放箭玩群攻了,但終究還是會有漏網(wǎng)之魚的:十來個燕賊的百人隊在頂著箭雨沖到岸上之后,又成功地突破了凌遠和他的弟兄們組成的“守岸線”,鉆進林子里逃出生天了。
如此這般,凌遠和他的弟兄們都不得不嚴肅認真了起來,他們再也沒有那些閑工夫去關(guān)注什么臉上的疤和耳朵上的豁口了,只一心一意地想要盡量干掉更多的敵人——事實上,他們殺敵的好時機也只有小半日而已,一旦天黑下來,殺敵的難度驟然增大不說,他們遭到暗算的可能性也會大大增加,所以連夜蹲守是不合適的,他們只能珍惜陽光尚在照耀大地的這段時間。
再后來,王岐飛也帶著人開始幫著殺敵了:或是在城墻上往下射箭、拋石頭,或是扎起大木筏子一次性送上百人到“對岸”的山坡上給凌遠的弟兄們幫忙……凌遠也欣然接受了這份好意,并沒有因為早前與王岐飛的不愉快而公私不分。
就這樣,待得日頭西斜,當夏侯宣領(lǐng)著萬余將士們趕到凌遠等人所在的坡地上時,下方的積水已經(jīng)變得黏黏糊糊了,還在夕陽的映照下透出可怖的顏色,更一陣陣地泛出令人作嘔的腥臭氣味。
“阿遠,鄭其英可捉到了么?”夏侯宣策馬而來,乍一開口就問了這么一句:他早就想殺鄭其英了,這一回奇計得手,總不至于還干不掉那家伙吧?
“啊?”凌遠呆了呆,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沒……那犢子連根毛都沒見,不知道被大水沖到哪里去了,也許早死了呢。”
“你小子,還敢吹噓自己很靠譜……”夏侯宣嘴角一抽,但見凌遠的臉上身上又是血又是腦漿碎肉的,便也不想多說什么了。
無論如何,公主殿下此時的心情都是很不錯的,此番他已然大勝了一場,若能抓住鄭其英固然是錦上添花,但真讓人跑了也算不得非常可惜……而且說真的,也許那家伙確實已經(jīng)完蛋了也說不定,誰知道呢?
“傳令官,”夏侯宣側(cè)轉(zhuǎn)身子,說:“或用旗語、或用喊話,跟對面城墻上的人說道說道,讓他們分批乘筏子過來,跟我一起回涿安城去。”
現(xiàn)如今,涿安城里還有三萬余士卒,夏侯宣把許勝和遲久期都留在了那兒,只帶了齊靖安和一萬余人過來,就是為了把涿濟城附近的大魏將士們統(tǒng)統(tǒng)接走、接到涿安城去穩(wěn)住陣地——公主殿下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占領(lǐng)涿安城了,從此以后,那座城池將會成為大魏北部邊境的橋頭堡,進可攻北燕、退可護寧京,相當于是在北燕人的喉嚨口扎上一根刺!
而且這根刺,也將成為夏侯宣這第一次出京征戰(zhàn)的最大戰(zhàn)利品、以及最為亮眼的榮譽勛章!
孰料便在夏侯宣側(cè)身去跟傳令官說話的這一刻,混在凌遠隊伍中的某個看不清面貌的家伙忽然躥了出來,抬臂就朝夏侯宣連續(xù)射出六七支弩箭!
“殿下!”“將軍小心!”“有刺客!”
在場眾人俱是面色大變,齊靖安本是下馬站在一旁跟凌遠說著話,乍然見此一幕,他駭?shù)眯奶俭E停了,腦子里什么想法都沒有了,只知道豁出命地往心上人所在的位置狂奔過去……
在多少人驚駭萬分的目光中,噗噗噗……幾支弩箭接連穿透了夏侯宣的胸甲!
不得不說,那刺客選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他是在夏侯宣毫無防備地轉(zhuǎn)身側(cè)向他的那一邊、胸前的要害處完全暴露在他眼前的霎時間出的手——而且他與夏侯宣之間的距離也正是附臂連弩的最佳射程,故而饒是以夏侯宣的反應(yīng)之敏銳,在聽到放弦聲響起的時候,也來不及取下懸于馬鞍邊的梨花槍來揮掃防御了……
千鈞一發(fā)間,夏侯宣只能順著側(cè)身的動作往后一仰、旋翻落地,盡量讓□的馬兒擋在他和刺客的中間……這已經(jīng)是最為及時的反應(yīng)和最為正確的應(yīng)對方式了,但他還是中箭了!
先是胸口一疼,隨即是背脊撞痛,夏侯宣從馬背上猛然側(cè)翻下來、重重地摔跌在地。
而在空中的那一瞬間,他的視線從馬肚子下方的空處直直投向刺客所在的方向:那人的臉上都是污泥,容貌根本看不清,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是如此熟悉……
那刺客原來是鄭其英!
兩人的目光相觸,鄭其英見夏侯宣沒死,當真恨不得再射一輪弩箭!不過鄭其英顯然是沒機會繼續(xù)動手了,眼看著將被憤怒至極的魏軍包圍,他縱身一個魚躍,“噗通”一聲就跳進了下方那黏稠而腥臭的水流中,縱使有不少人朝他入水的方向放箭、擲槍,甚至還有好些個不怕死的壯士追著跳入了水中,也終究沒能殺了他或是擒住他……
夏侯宣輕嘆了一口氣,刺客是鄭其英啊……雖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夏侯宣似乎想到了很多,比如鄭其英是如何換上了魏軍的皮甲、混進了凌遠的隊伍中的;又仿佛什么也沒來得及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鄭其英在他眼皮子底下脫身而去……他這算不算是在陰溝里翻了船?
而此時此刻,除了夏侯宣以外,已然沒多少人會去關(guān)心鄭其英究竟怎么樣了,眾人的心神都凝聚在了中箭落地的公主殿□上:憂慮、激憤、惶恐、傷痛……種種復雜的心情一齊匯成“咯噔咯噔”的聲音,不停地響在眾人的心頭。
“殿下……!”意外發(fā)生時,齊靖安奔得最快,自然也最快來到夏侯宣的身邊,他撲過來抓住心上人的手,見對方胸前的要害處插著三支弩箭,有鮮紅色的血從胸甲的破口處沁出來,刺得他雙眼劇痛、幾欲流淚。
“我好得很,別擔心。”說話時牽動傷處,夏侯宣的臉色驟然發(fā)白,但他的語氣卻仍是鎮(zhèn)定而沉穩(wěn)的。
一支支折斷插在他身上的弩箭的箭尾,夏侯宣撐地借力緩緩站起,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他那中箭倒地、正在哀哀叫喚的坐騎,然后抬起頭來掃視了一圈,不急不緩地說:“號令全軍整隊,分成前中后三撥前往涿安城,切不能慌亂失據(jù)、予敵人以絲毫可趁之機!”
作者有話要說:鄭二:為了男配的地位,必須奮起一把【猙獰臉
ps:感謝齊齊羽化而登仙親、夜戀親和殘痕斷影親扔雷~愛你們么么噠~>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