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以卵擊石
“喲,恩人都醒了。”趙天威一眼瞥見靠在床頭的我。
我見進來一個陌生男人,不知道這個人的到來是福還是禍,眼睛瞪得跟牛鈴似的,心里也緊張得不得了,聽趙天威這么一說,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才落了下來。
孫嫂也發(fā)現了我的表情變化,連忙說到:“恩人,這個就是我家當家的,你叫他趙大哥就行。”
“謝謝趙大哥!”我想起張嬸她們說就是這個人把我從李府的柴房里背我出來的,頓時心生感激。
“恩人你做了那么大的好事,應該我們感謝你才是。”趙天威笑呵呵地說到。
我還想說什么,卻被孫嫂打斷了,她問趙天威:“你快跟大伙兒說說,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趙天威喝了一大口水,擦擦嘴說到:“暫時還沒打聽到徐大哥他們的消息,我明天繼續(xù)去打聽。”
趙天威所說的徐大哥正是張嬸的丈夫。大家一聽沒有消息,心情又沉重了起來。倒是張嬸像沒事人似的,微笑著對大家說:“不要著急,我家那口子嘴緊,相信官府問不出東西來,很快就會放了他的。”
其實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張嬸內心最清楚目前的形勢,尤其是縣衙那一套她更清楚,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趙天威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對眾人說:“對了,最近大家千萬不要下山,到處都有官兵在盤查,大街小巷也貼滿了恩人的通緝令,自從李府出事后,縣衙已經發(fā)了布告,10日內全縣戒嚴,嚴查相關人員。”
張嬸一聽,頓時緊張了:“那怎么辦?我們這點糧食,估計最多撐個三五天,這荒山野嶺的又沒有可以果腹的東西。”
“這還不好辦?明天讓天威下山去背點糧食上來就行了嘛。”孫嫂倒覺得這不是大問題。
張嬸一聽越發(fā)緊張了:“我看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你沒聽天威說山下到處都在盤查嗎?可不能再大意了。”
“沒事,我有辦法。”趙天威說。
“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張嬸還想說什么,趙天威卻接過話來:“你們就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保證完成任務。”
這一夜我睡得也很踏實,醒來時發(fā)現趙天威已經下山去了。
第二天趙天威果然帶著幾個族人從山下弄來了好多糧食,粗略估計夠我們吃一個月的了。把糧食藏好后,趙天威說還是不放心在牢房里的鄉(xiāng)親們,于是幾個人又匆匆下山了。
孫嫂眼里含著淚水,從她內心來講,她是不愿意讓丈夫再去冒險的,但是一想到還有那么多鄉(xiāng)親在縣衙的大牢里,這里面還有張嬸的丈夫,她便把心事都藏起來了。看著趙天威他們漸行漸遠,孫嫂終于忍不住抽泣起來。
張嬸和小妮分別在兩邊擁著孫嫂,她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大家都明白孫嫂現在的心情,她們只能用自己的體溫盡量讓孫嫂不那么難受。
世界上有些事就像早已規(guī)定好一樣,我們明知道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火坑,但是為了心中的信仰,很多人還是會閉上眼睛往里面跳,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復。就像趙天威他們,好不容易才從官兵的魔爪中掙脫出來,但是為了更多人的未來,又不得不深入虎穴。他們心里也清楚,每一次下山都意味著兇多吉少。
孫嫂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她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沒事,大家還是多關心關心恩人的傷勢吧。”
大家這才想起來看看我的傷情。其實此時我已經好很多了,但是張嬸依然招呼大家堅持給我換藥。
換完藥,張嬸嘆了口氣,說到:“如今這世道,土豪劣紳仗著有縣太爺撐腰簡直無法無天,殺人比殺雞都簡單,掠奪生命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您說的就是打我的那戶人家吧?”一想到那個陰森的院子,我就不由自主地直打寒顫。
“到處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土財主,他們與縣衙同流合污,欺壓百姓。只是你幫傭的那家更厲害,那個姓李的財主可是歸甲的太監(jiān),權力大著呢,連縣太爺見到他都要點頭哈腰。”孫嫂說起那些土財主一臉的憎恨,可是又很無奈。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兇神惡煞的管家非要置我于死地。
“官府也不管管這些土財主嗎?”我天真地問。
孫嫂一聽樂了:“你覺得可能嗎?縣衙跟這些土財主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別說管他們,縣衙還要在他們盤剝的基礎上征農民的稅,好多老百姓都揭不開鍋了,日子那叫一個苦啊。幸虧恩人你及時開了那土豪的糧倉,不然還會餓死更多人。”
“都無米下鍋了,官府還要征稅,也沒有人反抗嗎?”我好奇地問。
“怎么沒有,好幾個縣都發(fā)生了農民暴動。”一個瘦瘦高高的婦女說起這事就激動不已,臉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張嬸跟我介紹到:“這是劉嬸,她家里的那位就是參與暴動被縣衙抓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劉嬸原本只是隨口一說,被張嬸這么一提醒,不禁有些傷感起來。
“劉嬸對不起,我不知道有這些事。”我見劉嬸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連忙道歉。
劉嬸強忍住眼淚,說到:“不關你的事,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我有些不理解了:“怎么能這么說呢,他們不也是被官府逼的嗎?”
“你想啊,老百姓對抗官府,跟拿雞蛋碰石頭有什么兩樣,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劉嬸一臉無奈地說,看得出來她是不同意鄉(xiāng)親們那種愚昧的對抗方式的。
張嬸接著說到:“這些年不是旱災就是水災,農民連飯都吃不飽,哪里還有力氣跟官兵打仗,說是暴動,其實就是農民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官府的人而已。誰知道官府卻當了真,但凡參與暴動就被說成蓄意謀反,打的打死,關的關牢房,其他人一看,反抗也是徒勞,甚至還要搭進自己的性命,就不再反抗了,能逃的就盡量往外鄉(xiāng)逃,不能逃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可不是嗎!我家那個短命鬼走那天,我就勸他不要去摻和,我說胳膊怎么可能擰得過大腿,難不成你們幾個農民這么一鬧縣衙就改主意了?可他就是不聽,非要跟著去瞎鬧,這下好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這日子可怎么過啊……”劉嬸憤憤不平地訴起苦來。
大家又是好一陣安慰,劉嬸才慢慢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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