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什么是法治
“精彩,精彩!”白老爺子好半晌緩過來,伸手鼓掌,掌聲緩慢而沉重。
他是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亂拳險些打死老師傅。這小子不光心思陰沉,而且真的無所不用其極。該歹毒的時候,就歹毒。幾句話,字字往你心里扎,罵得胸口都犯堵。
這種人,確實難對付。
張元慶想得反而簡單一點,他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我沒有底線,道德就約束不了我。他這也是借鑒了周國興的做法,干一線工作,講什么大道理。
逼急了就素質(zhì)對線,不過不能說臟話,畢竟怕被人錄像。不過只要自己不說臟話,把你罵死也就是賠幾百塊錢的事情。
要是周國興看到了,肯定要評價一句,孺子可教。
白老爺子憑著多年的養(yǎng)氣功夫,硬是挺了過來。
張元慶看了白老爺子的狀態(tài),還很沒有素質(zhì)的覺得很可惜,這糟老頭子不愧練武的,心臟很強大。罵得這么難聽,還能夠坐得住。
白老爺子臉色恢復(fù)如常:“舉頭三尺有神明,那就讓神明來懲罰我。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我在,白彭鎮(zhèn)你動不了。你有本事再罵兩句,看看能不能把我氣死?!?br/>
既然進攻無效,那么再進攻的話,就是笑話了。
張元慶沒有再用過激語言試探,而是正告白老爺子:“老爺子,你不要認為群眾基礎(chǔ)在你那里,民心如鐵,官法如爐,法治社會了,不是過去社會那一套了?!?br/>
說罷,張元慶起身就離開。
張元慶往前走了一截,白老爺子的話,從身后傳來,聲音清晰可聞:“張隊長認為我這個老頭子什么都不懂么,說到法治,什么叫做法治?”
張元慶緩緩轉(zhuǎn)過身,平靜的看著他。
兩人距離大概有十幾步,不過堂屋的光線有些暗,從張元慶的角度看過去,覺得對方的面容模糊。
白老爺子緩緩開口,不過他中氣十足:“老朽認為,法治的意思不僅是以法治天下,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哪怕是官家,也要在法律之下行事。張隊長你是官家人,你也要注意,不要以身犯法?!?br/>
張元慶輕笑一聲,離開了白家。不過離開之后,他臉色沉了下來。這個老狐貍最后這句話,是警告自己。
等到張元慶離開之后,之前消失的楚承再度出現(xiàn)。
楚承沉著臉,緩緩嘆息一聲:“老爺子,這個張元慶太難搞了。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看了他。沒想到,他一旦發(fā)力,動靜這么大。省掃黑辦就像一根帶銹的釘子,不拔出去的話,咱們白彭鎮(zhèn)就要化膿了。”
白老爺子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好半天才緩了過來:“這小子,我要是年輕二三十歲,跟他有的周旋。這小子是個狠人,一番話說得我這個看淡生死的老頭子,都動了怒。要不是年輕底子好,被他空口白牙說死了都有可能?!?br/>
楚承扶著老爺子,臉色也有些難堪,這小子到底是誰調(diào)教出來的,哪來這么多心思眼。在激怒白家人無效的前提下,竟然唇槍舌劍,直接攻擊老爺子。
這完全就是不按章法出牌。
楚承甚至想到,自己當年年輕的時候,到張元慶這里來比就差得遠了。那個時候的自己,稚嫩的如同白紙,被鄉(xiāng)鎮(zhèn)幾個老生姜,天天擠兌得當牛做馬還背鍋。
要是這小子換在自己那個處境,估計一個月不到,那幾個老生姜就會被懟到直接住院。
偏偏這樣還沒有責任,你真住院了,我拎點水果去看,再給你來幾句,把你從醫(yī)院轉(zhuǎn)進精神病院。
體制內(nèi)很多人學(xué)厚黑學(xué),學(xué)了一個四不像,就知道腆著筆臉,天天假客氣、虛交情。楚承在三十歲后,得到老爺子長期教導(dǎo),直到四十歲的時候,才覺得自己能夠做到厚黑二字。
厚黑學(xué)就是臉皮要厚,心要黑。厚的時候,五湖四海都是朋友,與你肝膽相照。黑的時候,把人往死里整,不能讓他起身,必須要一橫一豎。
這種人,他的思維方式和邏輯,跟正常人不在一個層次,所以能夠成事。
老爺子怕也沒有想到,這么年輕的家伙,竟然心思毒辣不亞于他們。
“楚承你說的對,要把這釘子拔掉,哪怕出點血也是值得的。這顆釘子最關(guān)鍵的,就是這個小子。他的相關(guān)資料,你已經(jīng)查到了么?”
白老爺子緩過來之后,有些疲勞。張元慶有一點猜測沒有錯,老爺子的這個年齡,情緒波動是真的會要命的。
此刻,白老爺子就覺得精神不夠用了,所以緩緩瞇著眼睛問話,這樣能夠保持自己大腦繼續(xù)運轉(zhuǎn)。
楚承將自己通過各方渠道了解的信息,都說了一遍。不過白彭鎮(zhèn)畢竟距離城里很遠,他們也沒有辦法得到確切的消息。
反倒是在網(wǎng)上,找到了很多消息。
只是楚承對此評價:“這些網(wǎng)上傳得東西,漏洞很大,甚至很多方面自相矛盾?!?br/>
特別是好色那一方面,在網(wǎng)上搜索到的消息,這小子連自己朋友老婆都搞。如果真是色急如此,白燕親自上陣怎么可能失手?
楚承估計這小子也是得罪了人,被人家惡搞了。
白老爺子閉著眼睛半晌不說話,老年人本來就呼吸弱,楚承心里一驚,不知道這老爺子是睡著了,還是真給氣得駕鶴西去了。
半晌之后,白老爺子這才緩緩開口:“古來不肖之人,皇靈不能使忌,天譴不使霅,而獨畏匹夫匹婦之口,何也?皇靈、天譴皆不必,而匹夫匹婦之口必也?!?br/>
楚承要不是跟著老爺子這么多年,估計他說的話,自己都聽不懂。他知道這句話,出自于老爺子最喜歡看的一本書《古今譚概》。
意思是一些小人哪怕是天上的神靈都不能讓他忌憚,天上打雷也不會讓他感到震懾,而這種人卻害怕匹夫和匹婦口中的言語。為什么,因為神靈和天譴都是假的,只有這些言語能夠起到眾口鑠金的效果。
楚承皺眉,不知道老爺子的意思是點評張元慶在網(wǎng)上被網(wǎng)暴的事情,還是說要用這個方法對付他。
白老爺子又緩了一會,才繼續(xù)說道:“楚承,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讓白燕來吧。她的心思綿柔,能夠?qū)Ω哆@顆釘子?!?br/>
“那若是白燕不能對付呢?”楚承不由自主問出了這個問題,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后,他心里一驚。原來不知不覺,他自己心里已經(jīng)發(fā)虛了。
白老爺子好半天才睜開眼睛,眼神平靜,無喜無悲。
“人這一輩子,有誰一直能站在山上。上山的路難走……下山的路更難走,你要想好怎么走自己的去處。順時逆時,都要安然處之。三十年龍虎,三十年豬狗,自有定數(shù)。”
楚承的眉頭,死死鎖了起來,他已經(jīng)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