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番外一
皚皚白雪將整個燕京覆蓋住,年前的第一場雪下的格外盛大,連著七日過去才堪堪停歇,天空放晴,地上的積雪剛剛清掃過,一夜之后又鋪蓋了厚厚的三尺,裴府被燒后,皇帝又賜了個新的府邸下來,比之前的宅子還要大一倍。</br> 傅茵披著雪白的狐裘一腳又一腳踩住院子中松軟的雪,留下來一排腳印,后頭小丫鬟跟著掃雪,看著夫人在雪中心驚膽顫。</br> “夫人快回屋里去,仔細(xì)跌倒了!”</br> “雪還未化成冰不打滑,我就隨便走走?!备狄鹈忌沂庨_笑意,之前下雪天總被拘著不讓出去,等她出門看時滿院子的雪都清理走了。</br> 她失落了幾日,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就興奮的拉著夏蟬和秀珠就出來外頭堆雪人。</br> 裴執(zhí)和傅朝并肩走來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大大小小的堆了四個小雪人了。</br> 傅茵捧著被凍的紅紅的手指搓,嘴里還哈著氣,明明冷的指甲都在打顫,眼睛卻冒著歡快的光芒。</br> 她瞅著人回來了,連忙將手縮回狐裘中,身子掩耳盜鈴似的側(cè)了側(cè)視圖擋住他們的視線。</br> 裴執(zhí)走到她身邊,從袖子中掏出她冰涼的小手,皺著眉給她搓了搓,“喜歡雪人讓秀珠幫你堆即可,何必親自動手。”</br> “玩雪嘛,不就是圖著一個過程,若是直接就得到了那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崩细刹扛静欢螢榭鞓?。</br> 傅茵指著四只雪人,歪頭笑著說:“猜猜看哪個是你們。”</br> 三大一小,上面還用紅棗樹枝做出了表情,那小小只的雪人站在一男一女中間,旁邊還有一個稍微瘦小些的雪人。</br> 傅朝站在自己的小雪人旁,蹲下身子戳了戳雪人,扯出一個淺淺的笑,“這個是我,阿姐做的非常....傳神?!?lt;/br> 跟小時候做的一模一樣,雪人與他的長相不能說是毫無關(guān)系,只能說沒一點相像,傅朝還是憑著他們站的方位認(rèn)出來的。</br> 弟弟的夸贊像是盡全力摳出的詞兒,傅茵窘了窘。</br> 裴執(zhí)多看了那個最小只的雪人一眼,他擔(dān)心著她的身體就拉著人回屋,“好了,快回屋暖暖身子罷。”</br> 表情嚴(yán)肅沒有一點多余的情緒,傅茵有些泄氣,還以為他瞧不上她丑丑的手藝,沮喪的回屋內(nèi)烤爐子,然后在裴執(zhí)一絲不茍的注視下灌了一碗湯藥。</br> “你總是這么大驚小怪,我明明好好的?!备狄鹜铝送驴酀纳嗉?,捏著酸梅去苦。</br> 裴執(zhí)老神在在的捧著茶抿了一口,瞥到桌案上的那些畫冊問:“這是什么?”</br> 今日的屋內(nèi)還堆積了不少的禮品,都是些朝中大臣和世家為感謝傅朝解救他們的親眷所贈,不僅如此他們還送來了家中閨閣中女子的畫像,信中無不列外都表示有聯(lián)姻的想法。</br> 傅朝少年有成,又背靠首輔府,未來不可限量,不少簪纓世家都忍不住心動。</br> 說起來,傅朝也十六了,傅茵雖然覺得他還小,但是古代的好姑娘年齡不能等,若不及時定下來,便只能挑別人撿剩的了。</br> “是一些女子的畫像....朝朝,你來看看有沒有相中的。”傅茵將這些個畫像都一一擺好了,問傅朝的看法。</br> 傅朝一愣,隨后無所謂道:“阿姐做主就好?!?lt;/br> 長姐如母,他相信阿姐會給他挑一個滿意的姑娘的。</br> 傅茵沉思了下,從中撿出來三幅畫像,這幾位姑娘都是她打聽過的,她溫聲解說,“我挑中了三家姑娘,一位是靜寧伯府的嫡女顧臻,今年十五,是個知書達理溫婉賢惠的姑娘,娶妻娶賢,她是個不錯的人選。”</br> 畫上的女子目光柔和容貌溫婉,小小年輕卻一副成熟穩(wěn)重的模樣。</br> 傅朝漠然看了一眼。</br> 裴執(zhí)點頭,點評道:“不錯?!?lt;/br> 顧家的家訓(xùn)嚴(yán)謹(jǐn),一向教子有方,顧家女素來是京中世家選妻的標(biāo)準(zhǔn)。</br> 傅茵見傅朝沒什么反應(yīng)就將纖細(xì)的手指挪到第二幅笑的明艷開懷的女子畫像上,“她是鎮(zhèn)西將軍府的嫡次女,程霜霜,今年十六與你同歲,她性子活潑愛笑雖沒有顧家女嫻靜,但我聽人說她在家中就是一個開心果,無論何時都能逗的人歡喜,我覺得與你的脾性互補,說不定你們會成為一對良人。”</br> 傅朝抿唇不語。</br> 裴執(zhí)略微皺了下眉,程家女讓他聯(lián)想到了周玲,與她的性子差不多,不,是比她還要呱噪,雖是要給傅朝相看姑娘,但他還是要顧慮一下那姑娘能不能和夫人合得來,從一開始就挑好了也省的將來給夫人添麻煩。</br> 他們二人的反應(yīng)似是都不太滿意。</br> 傅茵只好將最后一幅畫打開,這畫上的女子剛一打開就讓人眼前一亮,她生的纖巧削細(xì),五官精致乖軟,眉目如畫,眼尾處還有一顆點睛的紅痣,單單是畫上就如此好看了,真人只會更加絕色。</br> 傅朝目光微頓。</br> “這位是大司農(nóng)家的庶女,她叫姚枝知雖是庶女但是自幼養(yǎng)在嫡母身邊,品行也不錯,是個乖巧柔順的好姑娘,不過她的年紀(jì)大了些,今年十八,這姑娘生的好早早就定過婚,但是家中祖母去世后就被退了婚,這才耽擱了三年?!?lt;/br> 誰不喜歡漂亮的小姑娘呢。</br> 傅茵是不在乎家世門第的,她一眼就覺得這姑娘有眼緣,乖乖巧巧的還好看,但是一切還是由傅朝的意愿來定奪。</br> 雖然年齡大了些,但是相應(yīng)的也更成熟會照顧人。</br> 挑個弟妹還這般看中美色,裴執(zhí)心中微妙。</br> “我覺得她們?nèi)齻€都是不錯的姑娘,不過一切都要看朝朝你的意愿,若你心中有別的想法也可以提出來。”</br> 比如有沒有暗戀的姑娘啦,都可以放心大膽的說出來,姐姐不是不懂變故的老古董,只要合適都行的。</br> 傅茵眨眨眼,暗暗期待傅朝能給她一個驚喜。</br> 傅朝沒什么別的想法,目光放到這三幅畫像上,眼里平平淡淡的再沒有別的神色。</br> 他道:“都可以?!?lt;/br> 那就是都沒相中了。</br> “那、那就再看看吧,總會遇見合適的,反正你現(xiàn)在還小,也不著急?!?lt;/br> 傅茵這次挑姑娘也只是想探探傅朝的想法,她估摸著自家弟弟應(yīng)該是還沒開竅,沒到那時候,婚姻大事急不來,她也不想讓弟弟一輩子將就而過,只能慢慢來找,如果能找個能與他兩情相悅的姑娘那就最好不過。</br> “不小了,若這其中沒有合適的我可以請個官媒來給傅朝選?!?lt;/br> 裴執(zhí)倒是希望倆人能當(dāng)場選個姑娘出來,小舅子成家之后就不會再日日黏在他夫人身后了,不過他剛開了口傅茵說:“你都比朝朝晚了快十年才成婚,怎么就不許他再等等啦?”</br> 裴執(zhí)無力反駁。</br> 但是白天吃的醋他晚上的時候都會抱著嬌妻討回來,他動作輕輕的只抱著人親了親,細(xì)細(xì)啄吻她的眉眼。</br> 眉間癢癢的,傅茵彎了彎眼睛,“夫君,我要睡了,你別再鬧了。”</br> 然后伸手就想推開他,但是沒推動。</br> 裴執(zhí)目光幽深,捋了捋她的頭發(fā),“傅朝遲早是要成家的,你不能一直攔著,合不合適得等成婚后才能知道,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你不是一直想讓他開心起來,多個枕邊人陪伴,他說不定就走出來了?!?lt;/br> “噗?!备狄鹇犞渚湓诶淼脑?,忍不住笑了出來。</br> 說的情真意切,還不是因為吃醋了,不喜歡她一直關(guān)注著別人。</br> “嗯.......就像你一樣是嗎?我們處出來感情了,所以你走出來了?”</br> 傅茵多多少少聽楚懷城說過一些裴執(zhí)幼時的經(jīng)歷,不僅沒有親人身邊都是些魑魅魍魎,對他非打即罵,他艱難活到十四歲因為才華出眾而被國公府的嫡子忌憚,設(shè)計陷害他,不僅將他除名還敲斷了他的手腳仍到荒無人煙的地方。</br> 她好歹有過溫暖,而他從降生到這個世界開始接受生存的挑戰(zhàn)。</br> 裴執(zhí)面上自然的舒展開一個笑,揉了揉傅茵的頭,“嗯,是嬌嬌治愈了我,有你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快樂?!?lt;/br> “所以,不如再考慮考慮給傅朝挑個妻子?”</br> “唔,再等等....”</br> ......窗外靜謐的月光揮灑到大地上,屋內(nèi)小夫妻一直在打情罵俏。</br> “你今日堆的雪人太丑了,日后都不許堆?!?lt;/br> “哼,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把那個最小的雪人抱走了?!?lt;/br> “....那個看著順眼....”</br> 上元佳節(jié),萬家燈火。</br> 傅朝罕見的穿著一襲紅衣,也像個同齡的鮮衣怒馬少年郎了,他的阿姐與姐夫在手挽著手親密無間的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道上,他不遠不近的墜在后頭,看著倆人的背影。</br> 少年抿了抿唇,明明最親的人就在身邊,明明街上熱鬧非凡,可他心底還是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br> 他慢慢的走上拱橋。</br> 人群攢動中,一個少女與他擦肩而過,她的帕子丟了。</br> 傅朝垂眸覺得這方繡帕很精美,與他阿姐的不相上下,他想了想撿了起來。</br> 身后有一道溫軟的聲音輕輕喊住了他,“公子撿到的手帕是小女子的?!?lt;/br> “....姚..枝知...”傅朝頓了頓,認(rèn)出來這是之前阿姐挑中的姑娘之一,他將手帕還了回去。</br> 姚枝知看著紅衣似火,面容清冷的小公子,面頰微燙,她捏著手帕指尖都在顫栗,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與這人搭話。</br> “公子還記得我啊,小女子還未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彼辛艘欢Y。</br> 傅朝凝視著少女軟白如玉的肌膚,直到少女的臉頰控制不住浮上紅暈后才輕聲道:“那就以身相許吧?!?lt;/br> 她很好看,漂亮的臉蛋會讓人下意識放下戒備,目光被她吸引,人對美好事物的追求是永不停歇的。</br> 傅朝突然就想成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