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不請自來的少年并沒有受到歡迎,心中的那點旖旎被打斷,裴執(zhí)抿直嘴角,面色不善的看著他。</br> 啟辰帝用扇子撓了撓后腦勺,訕笑了下,“哈哈哈,這位就是師嫂吧,在下顧卓遠,是師兄的同門師弟?!?lt;/br> 裴執(zhí)也是陸太傅的弟子,少年在宮外一般直呼裴執(zhí)為師兄,他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做足了恭敬的姿態(tài)。</br> 傅嬌嬌溫和的笑了笑,對他印象倒是好了些。</br> 裴執(zhí)淡聲說:“進屋吧?!?lt;/br> “師兄你們可算回來了,我等了好久茶水都喝飽了,早知道你們?nèi)ス浣治揖驮缧﹣砹诉€能一起去玩。”顧卓遠有些遺憾,他好久沒有出宮了,出來一次底下的官員的奏折就嘮叨一次,也只有跟著裴執(zhí)才不會被煩。</br> 這次他實在是在宮里頭憋的悶了就來裴府轉轉。</br> “你想出去玩帶足侍衛(wèi)即可,莫要來煩我?!迸釄?zhí)將傅嬌嬌抱到軟塌上,見她坐穩(wěn)妥了才坐到另一側,倒了兩杯涼茶,傅嬌嬌一杯,他自己一杯。</br> “夫人喝口茶,消消暑?!睖厝岬穆曇襞c剛才對少年的嫌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br> 顧卓遠第一次見著這么溫柔的師兄,眼睛都要掉出來了,不敢相信清冷傲慢的裴執(zhí)也會有冰山融化的一天。</br> 他聲音幽怨,自己提壺倒了杯茶,一口牛飲盡,“小白菜,地里涼,沒人疼啊沒人愛?!?lt;/br> 有了媳婦的人果然就會變,真可怕,女人香溫柔塚啊。</br> “額,顧公子用過午膳了嗎,我與阿執(zhí)在外頭還帶了些吃食回來,你要不要嘗一嘗?”</br> 除了她吃剩的,他們還打包了一份燒鵝、炙豬肉、還有許多點心,夠這少年來一頓的。</br> 顧卓遠吃了,但他還在長身子餓的也快,尤其是最近宮里頭伙食大不如從前,他吃的十分拮據(jù),一聽有好吃的,眼睛倏忽亮了,連連點頭,“好好,多謝師嫂!”</br> “師嫂真是人美心善,溫柔又大方!”顧卓遠是給吃的就是娘,好聽話吧嗒吧嗒的冒出來。</br> 把傅嬌嬌聽的臉紅,她拿著蒲扇遮了遮臉,輕咳了下,覺得這少年挺熱情的,“你喜歡就多吃點,不夠了就讓廚房再做些?!?lt;/br> 小廚房還有米飯溫著,招呼一聲就給餐桌上擺起一桌美食,顧卓遠捧著碗吃的不亦樂乎,傅嬌嬌都沒意識到,她已經(jīng)把自己當成一個女主人來招呼客人了。</br> 多久沒吃到肉了,顧卓遠感動的嗚咽,“嗚嗚嗚,師嫂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做生意出了岔子,師兄把我罵了一頓,師父還克扣了我的飯錢,我已經(jīng)吃了好幾天的清粥白菜了。”</br> “師父是想讓你長長記性,不吃苦就不知道錢的重要?!迸釄?zhí)呷了口茶,不輕不重的責了一句。</br> “阿執(zhí)性子溫柔,你只要好好反省,他就不會再怪你了?!备祴蓩奢p聲說。</br> 裴執(zhí)性子溫柔?</br> 顧卓遠驚的差點噎住,他猛的捶胸,又灌了兩杯茶才緩過來,他又看來一眼女子清亮有神的眼睛,真想問一句,師嫂的眼睛沒問題吧。</br> 女子疑惑,見他狼狽的模樣,又倒了杯水給他,“怎么了,我嚇著你了?”</br> “咳,不,不是,我沒想到師兄和師嫂現(xiàn)在的感情已經(jīng)這么好了。”</br> 顧卓遠又不著痕跡的掃了一下女子的腿,悶著頭想,不對呀,他查到的消息說這女子極愛探花郎,現(xiàn)在怎么會出口維護裴執(zhí)。</br> 難道是金絲雀被折斷了羽翼后徹底放棄掙扎了?</br> 傅嬌嬌一愣,“我們之前的感情不好嗎?”</br> 這少年見他們第一面就恭喜裴執(zhí)終于抱得美人歸,難道原身之前并不喜歡他?</br> 顧卓遠納悶,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嗎?他是閑不嘴的性子,張了張口還沒說,裴執(zhí)就輕輕蓋上茶蓋,警告地睇了他一眼,“食不言?!?lt;/br> 顧卓遠心中一凜,不敢再說話。</br> “我們才剛剛成親,彼此之間難免生疏,之前怪我沒照顧好你才讓你摔下山,失去記憶,你放心,我以后都會好好待你?!?lt;/br> 裴執(zhí)拉過傅嬌嬌的手,溫聲解釋,暗中告訴顧卓遠她失憶了,不該說的話就閉上嘴憋在心里頭,最好都給他忘了。</br> 顧卓遠眨巴眨巴眼,收到男人的暗示,輕輕點了下頭。</br> 當然他心中無比的震驚。</br> 臥槽,師嫂竟然失憶了!</br> 不會是師兄做的吧?!</br>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他們其實也沒有很深的感覺,裴執(zhí)對傅嬌嬌太好了,她以為原身與裴執(zhí)早就愛上彼此,恩愛甜蜜才對。</br> 不知為何,傅嬌嬌有幾分竊喜,她一直以為她竊取了裴執(zhí)對原身的感情,知道他們并沒有相愛,她心里的負罪感反而減輕了很多。</br> “那個,合歡花是不是有別的意思?。俊备祴蓩奢p輕吐了口氣,少女的指尖在輕輕發(fā)燙,如羊脂白玉般細膩嫩滑的臉頰十分粉嫩,裴執(zhí)看了就挪不開眼。</br>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寵溺意味十足,“嗯,在大晏男女互贈合歡花代表欽慕于對方,若倆人是夫妻,則表示會永遠恩愛。”</br> 小姑娘柔軟清麗的眸子睜圓了些,卷而翹的眼睫忽閃忽閃的,又羞澀又可愛,眼神飄忽著不敢看男人,“我,我不知道。”</br> 傅嬌嬌覺得自己舌頭有些不聽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都說不利索。</br> “嗯,現(xiàn)在知道了,后悔送我了嗎?”裴執(zhí)捏了捏她嫩乎乎的掌心。</br> 傅嬌嬌搖了搖頭,已經(jīng)送出去的東西,她不好意思再討回來,可是這樣就好像她偷偷像裴執(zhí)表白了一樣,她心中一時糾結一時甜蜜,“給你了,就是你的?!?lt;/br> 裴執(zhí)大笑,“好,既是夫人的一片心意,那為夫一定會好好保存?!?lt;/br> 他清朗的聲色如敲擊玉石一般,女子眼眸瑩亮水潤,紅暈慢慢從脖子根爬到耳朵。</br> 被秀了一臉的顧卓遠還沒吃飽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撐了,他直愣愣的捏著筷子,深刻認為他不該在倆人眼前吃飯,他應該躲餐桌底下。</br> 并且對裴執(zhí)愈發(fā)欽佩。</br> 不愧是師兄,夠陰險夠狡詐,三言兩語就哄騙住了失憶的無辜少女。</br> 想逃?打斷腿,喜歡別人?那就干脆讓她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少年深嘆一聲,眼里流露出羨慕的光澤。</br> 若他也有這般本事,怎么還會愁那些言官一言不合就上諫責罵他。</br> 多年前,裴執(zhí)將顧卓遠從冷宮中解救出來時,少年就對他殺伐果斷的作風產(chǎn)生了深重陰影,尤其是首輔大人這些年掌管著朝政從未出過差錯,那種運籌帷幄,萬事萬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手段,讓小皇帝堅信這世界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就算有那也是他不愿意做。</br> ?;庶h的官員對裴執(zhí)非常忌憚,時常在小皇帝跟前念叨首輔狼子野心,覬覦著他的皇位,顧卓遠聽到了怒拍龍案,罵他們放屁,若師兄真想要早就出手了,還用等到他長大?</br> 更何況這皇帝他也不想當啊,只要首輔說一聲,他立馬退位讓賢。m.</br> 當然,顧卓遠怕把這些朝廷命官氣吐血了就沒人幫他治國了,沒敢說出后面的話。</br> 小皇帝難得出來一趟不想早早的回去,厚著臉皮待在首輔府蹭吃蹭喝,心滿意足后終于扭捏著說出來自己的目的。</br> “咳,師兄,近日酷暑難耐,太后已經(jīng)跟朕多次提到想要去行宮避暑,你看咱們何時出發(fā)了好?”</br> 宮中自從傳出他有意選后的意向后,各家姑娘借著太后之手頻繁出現(xiàn)在他眼前,顧卓遠煩不勝煩,便想著去行宮避暑暫時避開選秀。</br> 雖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但是能避一時是一時啊。</br> 裴執(zhí)隔著鏤空花鳥屏風望了一眼在軟塌上小憩的女子,嬌小瘦弱,她身子本就沒有養(yǎng)好,路上舟車勞累,裴執(zhí)怕會出現(xiàn)意外,想也沒想的拒絕,“邵毅將軍不日就要歸朝,皇上還是靜心在宮中待的好。”</br> “若就他一人當然回來的快,可他率領著五萬軍隊,只能慢慢走,一路上少說也得一個多月?!鳖欁窟h不甘心,在待下去那群貴女能把他生吞活剝了,“師兄再考慮考慮唄,說不定師嫂想去呢?”</br> 裴執(zhí)猶豫了下,沒點頭也沒拒絕。</br> 傅嬌嬌小睡了會就醒了過來,她見裴執(zhí)和他師弟正小聲談著話就沒有打擾他們,自己在書架上翻找了幾本閑書看。</br> 她看見有意思的就取下來,一本《陸舟游記》,一本名為《初刻拍案驚奇》的探案小說,她鋪到桌案上還沒看,無意識瞥到書桌上的抽屜似乎被她的衣裳勾了出來。</br> 傅嬌嬌用手臂撐著自己挪了挪身子,本想把抽屜關上,卻看到里面有一個細長的盒子,好奇心驅使她把盒子打開。</br> 是一支白玉簪子。</br> 還是女子的樣式,上面簡單的雕著兩朵梅花。</br> 傅嬌嬌覺得這個玉簪有點眼熟,她拿起來對著日光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動靜被裴執(zhí)察覺到了,男人面色微凝,豁然起身來到她跟前,他聲音澀然,“嬌嬌.....”</br> 裴執(zhí)把信燒掉了,卻留下了簪子,他怕女子知道自己毀了她心愛的簪子會厭惡他,便一直沒敢動它。</br> “是我的簪子嗎?”這個被裴執(zhí)藏起來的簪子是給她的,還是給別的女子的?</br> 傅嬌嬌抿了抿唇,想到另一種可能心中微酸。</br> “嗯?!迸釄?zhí)指尖動了動,輕聲應了,眼睛一錯不錯的觀察著傅嬌嬌,生怕她想起些什么。</br> 一種無形的凝滯氣息在空中漫延。</br> “這是師兄給師嫂做的簪子?”顧卓遠探頭探腦的過來瞅了一眼,昧著良心夸了一句“真好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