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奈何明月照溝渠
蘇嵐靠在墻壁上,緊張的觀察著顧景舟的狀況,目光流轉間滿含愛憐與溫柔。
她死死握住自己冰涼僵硬的手掌,眼眶濕潤泛紅。
“我的兒呀,我對不起你。”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蘇嵐破壞的還是自己親生兒子的姻緣,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項城不愿意再往孽鏡送忘情香,顧景舟三個月之內就會逐漸恢復記憶。
如果真到了那一,蘇嵐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
她只能請來權威的催眠師,等顧景舟蘇醒后,立刻對他再次進行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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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鳶鳶躺在病房里,手背插著針管輸液,蒼白的唇瓣透出一抹嫣紅,顯得她愈發(fā)憔悴虛弱。
她睜開迷蒙干澀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花板。
已經(jīng)蒙蒙亮,窗外的雨還在噼里啪啦下著,時不時還敲打在玻璃窗上。
病房里漆黑一片,沈鳶鳶早就習慣了黑暗,黑暗中她的眸子顯得格外的清亮。
她不再像以前因為害怕黑,半夜跑到媽媽的房間里,鉆進她的被窩才敢入睡。
比起黑,她更害怕人散。
沈鳶鳶呆滯的盯著花板出神,腦海里浮現(xiàn)出昏迷前的畫面。
顧景舟居然會不顧自己的安危,沖進火場來救她。
那一刻沈鳶鳶感受到這五年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用力甩了甩頭發(fā),想要甩掉心中一切不該涌出來的情緒。
她的發(fā)絲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像是在演繹著她內心的波瀾。
沈鳶鳶不斷的在心里默念,破鏡不能重圓,她的心堅入磐石,她是恨顧景舟的!
門被推開,項城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他看見沈鳶鳶已經(jīng)蘇醒了,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欣賞著眼前的歲月靜好。
內心卻已經(jīng)被無言情緒淹沒,如同一條被洪水沖垮的舟。
從項城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沈鳶鳶披散的發(fā)遮住半張臉。
一身素白色的病服,襯得她的臉龐越發(fā)病態(tài)的白。
沈鳶鳶反應遲鈍,許久才用余光瞄到床角站著一個人。
她偏頭看向來人,心中升騰起不悅,內心的抗拒之情讓她難以平靜。
項城意識到了沈鳶鳶的排斥,定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隔著幾米遠的位置抿唇不語。
沈鳶鳶柳眉倒豎,她忘不了那幾項城用鋼針扎穿她的指腹、用鞭子抽打她的腰,還迎…
沈鳶鳶攥緊胸口,積攢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
她控制不住的嘶聲大吼大叫,每一聲都歇斯底里。
把這五年來的所有委屈,都化作這不受控制的嘶喊聲。
項城腦子一炸,急的原地打轉,他往前挪動一步又馬上收回了腳。
整個人又往后退了幾步,直到后腰抵住門板退無可退。
這一刻他只希望自己是個透明人。
沈鳶鳶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么失態(tài),她的吼叫聲響徹整片走廊。
她不甘心的捶胸頓足,用雙手捂住臉頰,無論怎樣做都不能緩解她的痛苦。
她生命中的一切美好的人和事,早就消散了,她拼命想抓住可根本就握不住!
他們就像手上握著的沙礫一樣,一點點從手里溜走,起初并未察覺,直到有一掌心突然就空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沈鳶鳶痛的爬不起來,她好想回到過去,好想重新?lián)頇?br/>
沈鳶鳶的聲音越來越沙啞,思緒凌亂到了頂點。
唇畔微微張合,卻無法出半句話來,就像一只失去了自由的鳥兒,掙扎著想要逃離囚籠。
項城始終沉默著,像一座沉默的山巒,無論風雨如何,都不會動搖分毫。
半個時過去了,沈鳶鳶像是發(fā)泄完了負能量,在自愈中漸漸恢復了平靜。
項城終是忍不住開口了,吸了吸鼻子。
悶聲道,“boss在魔都受了槍傷,堅持要出院回孽鏡陪在你身邊,起火后他傷口撕裂開來,還全心全意只想救你出來。”
沈鳶鳶心頭一緊,狠狠側過臉去,閉上眼睛不愿聽項城的聲音。
項城努力忽略沈鳶鳶怨懟的情緒,也忽略心中的萬種情愫。
斟字酌句道,“當年我不愿意幫你,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的。”
他揚起了頭,視線往花板方向靠近,用指腹揉了揉眼窩的濕潤。
含糊不清道,“老爺子和二夫人不斷給我施加壓力,我若是不照做boss就會被奪權。”
“呵呵呵…”病房里突兀的一聲冷笑,響在了項城的耳邊。
沈鳶鳶低聲回應道,“人總是喜歡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強加在別人身上,殊不知那個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也顧景舟。
沈鳶鳶以為自己熾熱的愛,能溫暖顧景舟一顆冰涼的心。
到頭來換來的結局是滿盤皆輸。
被堅定選擇過的人邁著自信的步伐,毫不猶豫奔向她的全部。
回來的時候整個心房都空掉了,巨大的落差感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沈鳶鳶輸?shù)囊粩⊥康兀緦⑿南蛎髟拢魏蚊髟抡諟锨?br/>
項城抬腳走到病床前,從床頭柜上拿起檔案袋,他拆開把里面的文件抽出來。
遞到沈鳶鳶的眼前,窺視她一眼。
“這是老爺子讓人做的偽證,不管查多少遍,得到的都只會是一樣的證據(jù)。”
沈鳶鳶垂下眼臉覷了眼,猛然接過這沓文件,迅速把它們撕碎。
項城無力的搖頭,任由她發(fā)泄心中的苦悶。
不少的紙碎散在床上,沈鳶鳶撕到手抽筋,撕到紙張已經(jīng)成了碎片。
她一把把抓起往項城身上砸去,項城不躲不閃,嘴角掛著抹苦澀。
他知道,沈鳶鳶心里比他更苦。
她那樣驕傲的女孩深陷進泥潭里,卻不知道該如何走出泥潭。
她當初需要他這個旁觀者幫忙,可惜他只能站在原地,無能為力。
沈鳶鳶感覺到臉頰滾燙,懊惱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眼淚越來越不值錢。
她伸手拉扯著自己的碎發(fā),欲蓋彌彰的遮擋住布滿淚痕的臉。
項城別開眼不去看她,彎腰拍了拍身上殘留的碎屑。
“五少爺曾經(jīng)問我,是否后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