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衛(wèi)保仁點頭,感慨道:“是好久不見了,距離你上次在我電影客串也有好幾年了吧。”頓了頓,從頭審視一番,兀自點了點頭,又暗暗嘆息:真沒想到,湛臨危越走越偏,越爬越高,他倒是真的一直沒有變。
    桌上一陣靜,終于有人忍不住問道:“衛(wèi)導,您和程渙認識?”
    衛(wèi)保仁抿了一口茶,忽略腳邊的“不明生物”,淡笑道:“是認識,程渙拍過我的戲?!?br/>
    沈游癱得像只無骨雞,聽了衛(wèi)保仁的話,毛又嚇掉了,方海心也錯愕得繃緊了下頜,一臉不可思議,這下終于有了顧忌,不管再當場胡亂開口了——衛(wèi)導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要么不開口,一旦開口,其他人敢頂一句,衛(wèi)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對方變成徹底閉口的渣渣。
    程渙竟然認識衛(wèi)導,方海心萬萬沒料到這點,大意之下頓時心生戒備,又后悔又尷尬,徹底不吭聲了。
    衛(wèi)保仁卻有意無意似的又道了一句:“嗯,不光我認識,湛臨危也和他挺熟的。”
    眾人:“……”沈游這家伙真是會瞎得罪人。
    桌上一伙老油條當即又開會活絡了,有人把程渙引回座位,有人給程渙重新倒酒,有人負責活絡氣氛,包間一時又熱鬧了起來。
    安若思這才又笑瞇瞇看了程渙一眼,對衛(wèi)保仁道:“衛(wèi)導,我聽你這口氣是很欣賞程渙啊?”
    衛(wèi)保仁笑笑:“程渙出道早,圈子里又沒背景,早年一路拼過來,我這個老前輩可是看在眼里的,挺努力的孩子。”
    有人給安若思拍馬屁:“思姐不也是一路拼過來的嗎?!?br/>
    安若思笑笑,和程渙對視了眼,噗嗤一口,哈哈道:“是啊是啊,我也是拼過來的,當初我演龍?zhí)妆黄圬?,程渙還替我出過頭呢。”
    眾人:“……”
    沈游:“……”骨頭沒了,毛掉光了,安若思一句話瞬間又是一瓢滾燙的油,這次連皮帶肉都一起炸了。
    方海心喉頭梗著一臉盆的老血,臉色青白交接,自己灌了自己一口酒,一聲不吭坐著。
    誰也沒有料到,衛(wèi)保仁和安若思竟然都和如今這位傳說中靠規(guī)則上位的男一有交情,有交情就算了,看上去,似乎還都很賞識程渙的樣子。
    人緣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的很。
    但其實程渙自己并不認為他和衛(wèi)保仁、安若思有什么交情,早年他在衛(wèi)保仁的電影里也不過客串了一把,和衛(wèi)導認識是認識的,但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也僅限于認識,至于安若思,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替她出過頭。
    但人的感官立場和記憶角度是完全不同的,在衛(wèi)保仁心中,程渙就是記憶中那個很努力卻可惜沒有背景一直沒有紅的年輕孩子,而在安若思的腦海里,程渙替她出過頭,她欠程渙一個人情。
    不再與方海心、沈游針鋒相對之后,程渙整個人又沉寂平和了下來,他心中暗嘆人生際遇還真是奇妙,他遇到了邵峋,成為了《南城往事》的男一,又因此遇到了衛(wèi)保仁和安若思。
    這還真是,挺神的。
    但想著想著,程渙又忽然禁不住想起了邵峋,那家伙真是……程渙嘴邊悄無聲息繃了繃,琢磨不清他和邵峋到底是已經(jīng)從敵對關系里跳出來了,還是已經(jīng)隨著這番發(fā)展進化出了其他關系。
    這頓飯吃得方海心如鯁在喉,最后沈游怎么走的他也不在意了,飯畢,方海心追上了衛(wèi)保仁,仍然不甘心:“程渙還真是背景夠硬的。”
    走在前面的衛(wèi)保仁擰眉:“你夠了,可以了?!?br/>
    方海心切齒道:“衛(wèi)導,咱們電視劇的男一本來就不是他?!?br/>
    衛(wèi)保仁:“是啊,本來不是他,因為他既不是你制片人的關系,也不是那邊投資方的人啊,所以不是他?!?br/>
    方海心急道:“可是他……”
    衛(wèi)保仁擺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程渙什么品性,他要是靠著潛規(guī)則上位,早些時候就能靠著湛臨危的資源紅透半個娛樂圈了,還輪到你給他上眼藥?”
    方海心一愣:“湛臨危和他到底什么關系?”
    衛(wèi)保仁卻冷哼:“你管人家什么關系,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瞧著幫程渙的那位是個狠角兒,沈游那六厘米怕是躲不掉了?!?br/>
    說著,忽然腳步頓住,目光轉向一側。
    方海心沒及時剎住,肩膀和衛(wèi)保仁撞了下,也順著抬眸望過去,意外看到了程渙,程渙面前停著一輛保姆車,后車門開著,因為是晚上不太看得清,但燈光的角度問題,還是可以看到保姆車后面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
    *****
    程渙拉開車門,抬眼就看到了抱著肩膀坐在后面的邵峋,他也是沒料到這個點邵峋會在他的保姆車上,錯愕了片刻,上了車。
    張小承戰(zhàn)戰(zhàn)兢兢瞥后視鏡,想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40分鐘前,他本來在車里等,正刷手機,忽然聽到有人敲車窗玻璃,轉頭一看,跑車大款。
    大款沒客氣,徑直上了車,副駕一坐,款爺?shù)淖藨B(tài)同小助理聊起了天。
    大款和小助理聊的主題很明確,就一個:程渙。
    小助理一面心生警惕卻又一面暗自感動,哇塞,他渙哥這是尋到了真愛還是什么?
    但小助理又能了解程渙多少呢?
    況且,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也未必能說,畢竟他是程渙的助理,不是款爺?shù)闹怼?br/>
    邵峋便直截了當?shù)貑柫耍骸拔衣犝f,程渙以前被雪藏過,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張小承暗暗炸了毛,當即道:“我一個字都不知道。”
    邵峋挑眉:“哦,你不知道,那趙勉總該知道?!?br/>
    張小承在邵峋大佬的氣場中迫于無奈地委婉表示:“趙總啊,趙總那邊我也不知道啊?!?br/>
    一問三不知,真是個好助理。
    程渙合上車門,也沒質(zhì)問張小承,只看著邵峋:“你在我車上干什么?”
    邵峋笑笑,挑眉:“不干什么啊,就許你給我打電話,不許我坐你的車?”
    程渙:“你到底要干嘛?”
    邵峋:“都說了不干什么?!?br/>
    程渙沒吭聲,心里卻忽然想到,他的確是在追我,沒錯的吧。
    兩人相顧無言,一陣沉默。
    邵峋忽然道:“你應該還沒接到電話,廣電那邊下了內(nèi)部批文,暫停所有耽美網(wǎng)絡劇項目。”
    程渙一愣:“什么?”
    邵峋:“也就是說,《大佬》這劇暫停了,咱們兩個都可以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了?!?br/>
    程渙第一反應是擰眉:“趙勉沒給我打電話,”又問,“霍照月呢?”
    邵峋:“都說了是內(nèi)部消息,現(xiàn)在還沒動靜,知道的也沒幾個。”輕挑眉鋒,“她啊,別墅那邊哭著呢?!?br/>
    程渙無語,真是絕了,他拍這戲就是為了不讓項目流產(chǎn),現(xiàn)在好了,上頭一個決定,這劇算是徹底歇菜了。
    可邵峋卻看著程渙,緩緩道:“這不是挺好的,你本來也不想拍,現(xiàn)在既能把檔期空出來,又可以不必面對我、同我拍對手戲?!?br/>
    程渙愣了愣,略錯愕地回視邵峋:他陰陽怪氣的口氣,這是還委屈上了?
    邵峋看著程渙的表情,口氣慢吞吞的,嘴角朝下:“果然是這樣。”
    程渙心里咯噔一跳,心道完了,下一秒,肉做的心化成了一灘水,圣母心從那灘水里緩緩浮了出來。
    邵峋輕嘆,大大咧咧往后一靠,腳翹上膝蓋,一副款爺?shù)淖藨B(tài),朝前面的張小承道:“走吧,去別墅,深夜探望探望咱們可憐的沒戲可拍的霍導。”
    車子發(fā)動,緩緩起步。
    程渙反應過來,朝前面的張小承道:“我讓你開車了嗎?”
    張小承縮脖子,馬上就要踩剎車,被邵峋喝?。骸白撸^續(xù)走?!?br/>
    程渙當即一眼看過去,卻見邵峋擺出一副“完了,沒戲拍了,人生到此結束”的無奈,程渙于是默默側開視線:“……開吧,就去別墅?!?br/>
    張小承在前面踩油門踩的熱淚盈眶:渙哥,你們不就睡了一覺打了一炮嗎,怎么相互打出真感情來了,一個打探過去,一個忍讓包容……哎,人間處處是真情啊。
    到了別墅,程渙下車,在院子里就見整個三層燈火通明,奇怪劇組怎么還在趕工,結果和邵峋一起走進門——
    整個大廳家具全搬開了,人挨著桌子,桌子挨著人,滿滿當當擺了七八桌火鍋,赫然是熱鬧非凡的一次聚餐。
    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
    程渙:“……”
    忽然肩膀上一沉,邵峋很隨意地把一條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一臉笑意:“散伙飯就等你這個男一了?!?br/>
    果然,趙勉嘬著一口粉絲朝這邊過來:“哎,程渙啊,來來來,就等你了?!庇洲D頭,揚聲:“來了來了,都來了,加兩雙筷子,哦不,還有小張,加三雙?!?br/>
    孫郯特別接地氣的跟著吆喝道:“好嘞,看座,上茶,三位!”藝人風格俗得可以直接去當?shù)晷《?br/>
    程渙一臉莫名看趙勉:“項目卡掉你這么開心,不擔心虧得血本無歸了?”
    趙勉吃得一身熱汗,滿臉潮紅:“沒事啊,沒事了,投的錢都拿回來了,”在程渙不明所以中解釋道,“這邊劇組人員的工資也都結了,霍照月也拿到她的導演工資了,我之前和飛虹簽的合同也不作數(shù)了,大家好聚好散,就一起吃個散伙飯嘛,臨時決定的,有點突然,就和你那邊的飯局撞上了?!?br/>
    “……”程渙,“哪兒來的錢?”
    趙勉端著碗筷,狗腿地默不作聲地瞥向了旁邊,程渙側頭,邵峋那熟悉的又痞又傲的笑容赫然近在眼前。
    邵峋:“沒什么,”滿口隨意,“不用這么看我,大佬我應該做的?!?br/>
    程渙抿唇,幾番欲言又止后吐出了幾個字:“你錢多燒得慌?”
    邵峋挑眉,笑得霸氣又爽朗:“對啊,爺我就是錢多,就是燒得慌!”
    程渙被這笑和痛快的一句話灼了眼,忽然想:這是開始砸錢,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套路?
    邵峋卻維持著手臂摟肩的姿態(tài),一低頭,輕聲在程渙耳邊道:“滿意嗎?”
    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程渙耳尖又燙了起來,及時避開了邵峋凝望他的視線,剛巧,手機響了,他掩飾地拿起來一看,不是微信,是兩條短信。
    第一條:“我不清楚你為什么要接網(wǎng)絡劇,還是男同題材的,但既然你當初拒絕和我拍,我默認你也不能和其他人拍這種?!?br/>
    第二條:“你當我自私也好,覺得我干涉你的工作也罷,至少不讓你拍是我現(xiàn)在可以輕松做到的事?!?br/>
    程渙才看到第二條,旁邊邵峋已經(jīng)兩眼看完了,他沒出聲,只是放在程渙肩膀的手輕輕捏了他一下。
    程渙耳尖還紅著,只側了側頭,余光同他對視了一眼。
    然后,程渙點開回復,給那邊送了一個字:“滾?!卑l(fā)完把手機塞進了口袋。
    邵峋鼻腔輕嗤,暗暗記住了發(fā)送那兩條短信的號碼,維持著壹綣床鋇淖聳疲咝Φ潰骸澳閼?zhàn)Q2乙鄖翱醋盤盅岬牟壞昧耍衷誑純匆饌饣雇λ逞鄣摹!
    程渙搡開他肩膀上的胳膊,心里卻想,彼此彼此。
    網(wǎng)絡劇臨時告吹,《南城往事》開拍在即,這場重逢不過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