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程渙這么想著,趙勉剛好過來了——電視臺的人已經(jīng)通知了他,讓試鏡后就離開,結(jié)果會電話告知。
在大樓里閑逛完的趙勉朝程渙招手:“霍照月那邊聯(lián)系我了,說下午有你的戲,讓試鏡完了就回去。”
程渙收回神思:“那走吧?!?br/>
趙勉也沒問程渙試鏡的感覺如何,他不敢多嘴,生怕張了嘴程渙就讓他跪著說——沒辦法,從答應(yīng)接拍網(wǎng)絡(luò)劇開始,程渙的臭臉就一直擺著——雖然趙勉覺得這臭臉和邵峋那邊也有點關(guān)系,但終究網(wǎng)絡(luò)劇這事因他而已,趙勉嘴上不說,暗地里早抽過自己幾個大嘴巴。
此刻他見程渙還是一副懶得開口的樣子,索性也無言地跟著,一起朝電梯間走去。可走著走著,路過電視臺茶水間的時候,無意中又看到了邵峋。
那家伙不是爺么?怎么在給熱水瓶倒水?
趙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腳步在茶水間門口緩住,他以為程渙也看到了,可程渙目不斜視地從茶水間門口走過去,就跟真的半點沒看到似的。
趙勉疑惑又猶豫,最后頓住的腳步一抬,追上程渙,兩人轉(zhuǎn)了個彎,步入電梯間。
趙勉:“剛剛……”
程渙:“閉嘴?!?br/>
趙勉:“……哦?!?br/>
程渙按了下行鍵,目光平淡地落在反光的金屬梯門上,面上一如既往地沒什么表情,神色上透出幾分漠然,可心里卻在想:邵峋那家伙到底怎么搞的?
程渙最近心情的確不怎么好,接網(wǎng)絡(luò)劇其實接的很不情愿,臉色一連甩了好幾天,外加遇到邵峋這個曾經(jīng)的掐架死對頭來演對手戲,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神煩的狀態(tài)中。
可就在剛剛,這種神煩的精神狀態(tài)被一個碩大的疑惑悄無聲息地取代了:邵峋是不是真破產(chǎn)了?
程渙其實不太能想事兒,他這人有點鉆牛角尖,只要開始想一個問題,總要想出個結(jié)果才肯善罷甘休。
破沒破產(chǎn)這個問題從等電梯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上電梯,等上車了,趙勉都把車開出二里地了,程渙還在想,想到最后都沒記起來自己應(yīng)該先關(guān)心一下試鏡結(jié)果。
車一路開啊開,程渙一路想啊想,等快到劇組了,程渙才忽然從自己的情緒和思考里掙脫出來,又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一路上在想什么,無語地暗道了一聲“他是不是有病,他管邵峋干什么?”。
前面趙勉也是倒霉,沒有半點眼色,隨隨便便就撞上了槍口。
他一路觀察臉色陰郁、沉默無言地程渙,見后者此刻終于有點反應(yīng)了,沒話找話道:“那個,你試鏡之前,我不是和你說我好像見到邵峋了嗎?”
程渙聞言一愣,抬眼看向前面:“什么東西?”
趙勉見程渙還愿意搭話,以為自己說對了話題,當(dāng)即獻(xiàn)寶似的繼續(xù)道:“本來遇不見這個人,我也想不起來打聽,而且也太奇怪了,邵峋怎么會來拍網(wǎng)絡(luò)劇混娛樂圈,他家不是挺有錢的嗎?我之前也向飛虹那邊打聽過,不過沒打聽出來什么,就知道好像是飛虹那邊找了邵峋來拍劇。然后就剛剛,你試鏡的時候,我就找其他人也打聽了一下,你肯定猜不到,嘖,他邵峋也有混得這么慘的時候?!?br/>
慘?坐在后面的程渙聞言一愣。
前面趙勉接著道:“他當(dāng)年不是出國念大學(xué)嗎,后來好像大學(xué)都沒念完直接回國了,因為肄業(yè)的事情和家里鬧翻,他家里人直接把他趕出來了。他沒學(xué)上,開了家什么投資公司,后來好像被人騙了一大筆錢,公司就破產(chǎn)了?!?br/>
頓了頓:“不過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我問的那個人也就知道這么多,后來怎樣就不清楚了?!?br/>
趙勉邊手握方向盤邊聊別人的八卦,情緒高昂,血脈膨脹,恨不得開得飛起來,他把打聽到的事情和程渙分享完了,正等著程渙給點期待中的反應(yīng),結(jié)果后面半天沒出一聲。
趙勉有些奇怪,剛好前面等紅燈,剎車踩下,車子緩緩朝前滑行,他抬眼看車內(nèi)后視鏡,猝不及防地,看到程渙抱著胳膊,一臉鄙夷地在后視鏡里回視他。
趙勉:“……怎么了?”
程渙:“他混的這么慘你好像很高興哦?”
趙勉:“……沒啊,我就是……”
程渙:“別人混得慘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車停了,趙勉索性轉(zhuǎn)頭,瞪眼:“我沒說和我有關(guān)?!?br/>
程渙:“沒關(guān)你打聽那么多干什么?”
趙勉舌頭有點打結(jié):“我那是,那是給你打聽的?!?br/>
程渙一側(cè)頭,一臉拒絕地意思:“我不想知道?!?br/>
趙勉以為自己多嘴惹程渙不高興了,趕忙又閉了嘴,不再多言,但其實關(guān)于邵峋,他還有剩下的三兩句沒說完。
紅燈過了半分鐘,車流匯聚成長龍,趙勉不說話了,索性專心致志等起了紅燈,可背后的程渙這個時候又開口了:“還有嗎?”
趙勉轉(zhuǎn)頭,不明所以:“???”
程渙踢了踢駕座靠背:“還打聽到什么了?!?br/>
趙勉:“你不是說你不想知道的嗎?”
程渙:“讓你說就說!”
趙勉對程渙這套口是心非有點接受不能,但也沒多想,回道:“哦,是還有,我聽說他當(dāng)年欠了總共有五千多萬,仇家找了黑*社*會,帶了砍刀來逼他還錢呢,嘖嘖嘖,你說嚇人不嚇人,誰能想到呢,他邵峋竟然混成這樣?!?br/>
“那輛p1怎么回事?”程渙嘴上這么問,心里卻想起邵峋后背那道顯眼的疤。
沒頭沒尾的,趙勉卻對答如流:“嗨,我也想呢,我估計啊,是他那邊已經(jīng)提前知道你演陳熙然了,怕落魄了在你面前丟臉吧,所以特意開了輛豪車來唄,”頓了頓,“搞不好是借的,嗯,還真有可能。你想你們當(dāng)年都掐成死對頭了,他又一貫牛逼哄哄的,這久別重逢,還不得借輛車在你面前撐個面子啊。”
程渙沒吭聲,后面一路也都沒再說話,等車子抵達(dá)劇組停下的時候,程渙才暗自心中確認(rèn)道:應(yīng)該是這樣,那輛被扔在馬路上的p1,搞不好根本不是被邵峋認(rèn)識的什么交通隊大隊長拉走的,就是110派了拖車拖走的,所以那天之后都沒有再見過邵峋開車——把借的車扔大馬路上,誰還愿意再借。
難道真是為了跑他面前撐個面子爭個臉面,才打腫臉沖了胖子?
程渙跨出車門的腳步頓住了——所以這么多年,在邵峋心里,他程渙即便只是個曾經(jīng)的死對手,也是值得被重視的?
這么一想,程渙心里忽然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的滋味。
到了劇組,程渙直接化妝,可衣服都換完劇本也看得差不多了,邵峋卻一直沒到。
霍照月找人去催,工作人員電話打過去,回復(fù)導(dǎo)演:“說是在路上了?!?br/>
霍照月擰了擰眉頭,看看時間,嘀咕了一句:“怎么也不早點出門?!?br/>
靠在旁邊看劇本的程渙聞言抬頭,不急不緩地開口:“這個時間有點堵車吧?!?br/>
霍照月點頭,沒說什么,跟著程渙一道看劇本的孫郯卻想,咦咦咦,程渙在幫邵峋說話哎,難道真被導(dǎo)演說中了,抽煙真能抽出真感情?
又等了30分鐘,邵峋姍姍來遲,剛進(jìn)門就被化妝師拽去弄造型。
程渙在邵峋進(jìn)門的時候把目光從劇本上撕下來,抬眼望去,若有所思。
不久,弄好造型的邵峋下樓,神態(tài)飛揚間顯露出幾分少年人的恣意,和劇本里的宋凜如出一轍。
邵峋到霍照月這邊領(lǐng)了劇本,翻開折好標(biāo)記的那一頁看了起來,又是幾行飛快地掃完,劇本瀟灑一合。
抬眼,又和程渙的目光對上。
嘖,也是見了鬼了。
邵峋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決定暫時不和程渙接觸——主要不久前自己當(dāng)?shù)顾」ご蜓谧o(hù)這事,實在做的有點丟人。
程渙靠在窗邊看劇本,也沒說什么,一樓大廳人員吵雜,各部門還在為這場戲做準(zhǔn)備,他和邵峋就隔著四五米的距離互不搭理。
霍照月從二樓下來,經(jīng)過程渙的時候?qū)λ溃骸皠”究赐炅藛??等會兒就拍了,”說著看向不遠(yuǎn)處,“邵峋!你過來!”
霍照月把邵峋和程渙叫到一起,對兩人道:“劇本你們再看一看,今天這一場陳熙然要安撫宋凜,宋凜在情緒的表達(dá)上需要一點波折?!碧а劭瓷坩荆爸滥銊”究吹每?,但看得快沒用,得會演才行,這樣吧,你和程渙先對對臺詞,找找感覺,如果有問題,就讓程渙給你指導(dǎo)下,畢竟他有經(jīng)驗?!?br/>
說完就自己忙去了。
四五米的距離一下子扯近到半米,起先誰也沒說話,程渙翻開劇本,指了指等會兒要演的那一場,才開口道:“對下臺詞吧?!?br/>
邵峋暗地里做了回捧人的金主,本來心里就有鬼,既然程渙沒和他懟上,他也沒和程渙叨叨什么,兩人和諧地營造出一種“公事公辦”的氣氛。
邵峋看了眼劇本:“臺詞我記得,怎么對?”
程渙:“一人一句,念出演的時候的感覺就行?!?br/>
邵峋:“行,來吧?!?br/>
但對臺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這不是高中語文課聲情并茂地念課文,不需要充沛過頭的表述和激昂朗誦的語調(diào),而是用臺詞來表達(dá)角色的內(nèi)在情感。
邵峋沒有經(jīng)驗,臺詞倒是背得一字不差,可惜念出來干巴巴的,沒滋沒味。
程渙打斷他:“不是這樣念詞?!?br/>
邵峋眉鋒一挑,以為程渙開始找事兒了,哼笑一聲,語氣帶刺:“程老師有什么指教?”
程渙沒和他一般見識,要換了從前,邵峋敢這樣諷一句,他指不定得雙倍奉還,但想到面前這位都破產(chǎn)破得只能借車撐面子了,程渙忍住抬手抽他的沖動,同時默默在心里勸自己:別沖動,沖動是魔鬼,想想這家伙欠了五千萬,這么慘了,就讓讓他吧。
這么想著,程渙看了邵峋一眼,真的當(dāng)起了指教的程老師:“你就當(dāng)現(xiàn)在在演,你的角色情感落到臺詞里,如果覺得語言表述有障礙,可以稍微帶一些動作?!?br/>
這樣諷刺也沒懟回來,還耐心給他“講課”?
邵峋下意識脫口而出:“喊你程老師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老師了?”
程渙:“……”
特么的,那追債的刀怎么沒砍死這傻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