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⑥章-修
,司藤 !
去醫(yī)院的路上,秦放吩咐出租車師傅在路邊的一個鉑金鉆戒店停了一會,說是進去有事,出來的時候,司藤目光在他右手上瞥過,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剛見到秦放時,他手上是帶著婚戒的,在青城,自己跟他分析了安蔓的事情之后不久,婚戒忽然消失了,是一怒之下扔了還是心灰意冷摘了,司藤沒問過。
秦放注意到司藤的目光,很不自然地把戴著婚戒的手往另一側(cè)偏了偏:婚戒的取與摘,對女人來說畢竟意義重大,如果安蔓真的已經(jīng)不行了,就不要讓她帶著遺憾走吧,如果還能撐下去,于她,也是一種慰籍。
事情的最終,幸運而又不幸,幸運的是見到了安蔓最后一面,不幸的是,真的僅僅只是“見面”。
安蔓的心跳很微弱,見到秦放的時候,有了一段較大的起伏,但很快又弱下去,她講不出話了,含著眼淚看秦放,呼吸面罩蒙著霧,搭在床邊輸液的手微微翕動著。
不管之前聽單志剛或氣急敗壞或泣不成聲地描述過多少次“安蔓撐不住了”,“安蔓就要死了”,親眼見到的一刻,秦放還是瞬間就控制不住了,他握住安蔓的手,慢慢送到唇邊,眼淚不知不覺滴下來,滑過兩人緊緊交握的手面。
不久以前,真的還只是不久以前,他給安蔓帶上戒指的時候,是下了決心和她共度此生的,為什么突然之間,走到這一步了呢?他犯了男人的通病,知道安蔓的過去之后心生芥蒂,讓單志剛暗中查她——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小氣,而是第一時間告訴安蔓自己還活著,也許安蔓就不會一心想著給他報仇,也許……也就不會死了……
面子,抑或伴侶的欺瞞,在生死面前,忽然間,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安蔓的目光緩緩移到那兩枚戒指上,圓潤流暢的環(huán),熨貼地繞指一周,男人的手,女人的手。眼淚突然間奪眶而出,她想要的幸福,費盡心機得來的幸福,近在咫尺,卻沒有命去享受了,秦放是個好人,如果那天晚上,她選擇跟秦放坦白而不是自作聰明去找趙江龍“私了”,是不是一切都會有轉(zhuǎn)機……
……
心電監(jiān)護儀的曲線記錄終于轉(zhuǎn)成平直,刺耳的嘀聲示警,秦放握住安蔓的手一動不動,醫(y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說:“走了。”
又說:“挺不容易,都不認(rèn)為能堅持這么久的。”
醫(yī)生開始拆儀器插線,秦放還是不動,單志剛流著眼淚,開始時壓抑地哭,后來就哭出了聲音,兩個收拾的小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門時互相議論:“真是的,哭的那么厲害,還以為他是死者男朋友呢。”
司藤一直坐在病房外頭的長椅上等,聽到哭聲,知道安蔓應(yīng)該是去了,再聽到兩個小護士的對話,心里也有些納悶,對面還站了兩個公安,為了解情況來找單志剛,因為醫(yī)生說正是“彌留”,也就先在外頭等著了,這個時候也開始竊竊私語:“現(xiàn)在知道哭了,眼淚水救不了命的,當(dāng)時他要是敢站出來拼,這女的不一定死的。”
另一個說他:“算了算了,要都敢站出來拼,社會老早和諧了。再說了……”
說到這里,他突然壓低聲音,神情說不出的怪異忐忑:”這次那種情況,你也看到了,那哪是……拼命拼的了的……”
司藤抬起眼簾瞥了他一眼,那人悚然一驚,像是覺得泄露了什么不該說的,趕緊顧左右而言它。
***
單志剛被公安特別叫出來,又到公安局走了一趟,其實報案的時候做過筆錄,按說該說的都說了,單志剛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了啊?”
“兩個嫌犯,你都沒看到長什么樣?”
“沒看到,只聽到聲音。”這個問題,上次已經(jīng)回答過了,有再次確認(rèn)的必要嗎?
“但是,嫌犯可能知道你長什么樣子對吧?”
單志剛想了想:“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打了急救電話之后,我跟著安蔓的擔(dān)架一起上的救護車,當(dāng)時很多人圍觀,說實在的,嫌犯很可能躲在暗處看,也知道我長的什么樣子。”
跟他談話的兩個公安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被喚作張頭兒的清了清嗓子:“你這幾天要多加留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適當(dāng)?shù)臅r候,我們也會安排人手對你進行保護……”
“為什么啊?”單志剛不解,“怎么是對我進行保護啊?”
“防止嫌犯報復(fù)……”
“他們殺了人,他們還報復(fù)?”單志剛激動了,“他們憑什么報復(fù)?”
“單先生,你不要激動,”張頭也很無奈,“這種跑單幫的悍匪,不要問憑什么,跟他們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而且,又死了同伴,很可能惱羞成怒遷怒于你的。”
慢著慢著,死了同伴?
“他們有三個人?”
“兩個啊。”
“兩個?死了誰?”
張頭看起來似乎比他還驚訝:“你不知道嗎?麗縣的新聞都報了……哦對了,你跟車去醫(yī)院,后來又轉(zhuǎn)院到杭州,可能沒太關(guān)注……”
***
按警方的說法,結(jié)合當(dāng)時的情況,死的應(yīng)該是出去追趙江龍老婆賈桂芝的那個姓齊的,當(dāng)時,單志剛一直以為賈桂芝是遭了毒手,她一個婦孺之輩,理應(yīng)敵不過身強力壯的慣犯,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嫌犯反而出了事。
具體的情形,張頭沒有明說,只是說一個死了一個在逃,但是折損了同伴,在逃的那個人很可能蓄意報復(fù)——這么一來,單志剛大為忐忑,張頭再三跟他保證會全力保護他的安全,這才把他打發(fā)走了。
單志剛走了之后,張頭回到辦公區(qū),問邊上的女警:“趙江龍的微博,查出什么來了嗎?”
女警看了一上午微博,眼睛都看迷瞪了,一邊閉著眼睛做眼保健操一邊回答:“沒什么特別的,前面三年的都翻過了……包括他出事之前的……要說吧,這趙江龍之前跟老婆賈桂芝的關(guān)系不冷不熱,外頭包了好幾個女人,后來他不是出事嗎,就是被公安查的那次,傾家蕩產(chǎn),那些外頭的女人都跑了,這個時候,反而是他老婆站出來,賣了老家的房產(chǎn)地產(chǎn)給他還債,趙江龍是感激涕零啊,發(fā)的那條微博怎么說來著……”
她停下眼保健操,興致勃勃翻著電腦上微博的下拉頁:“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若不各自飛,才顯難能可貴。得妻若此,夫復(fù)何求,日后必然肝腦涂地,報答發(fā)妻的恩情……這是抄了多少段子啊,看不出來還挺文藝……”
她咧著嘴哈哈大笑,一抬眼看到張頭狠狠瞪她,意識到自己是跑了題了,趕緊知趣住了口。
女人大多八卦,女警都不能免俗。
張頭又問另一個干事:“賈桂芝怎么樣了?”
“醫(yī)院躺著呢,受了驚嚇,去問過兩次了,她也說不清當(dāng)時的情況……”
說到這,那個干事忽然有些發(fā)瘆:“張頭兒,你說,會不會是……鬼啊?”
“滾你的!”張頭火了,“亂扯個什么蛋,信不信扣你這個月工資?”
***
張頭對著部下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坐回辦公桌前時,自己反而沒底了。
其實,他自己心里頭也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會不會是……鬼啊?
對外口徑,只說是命案,嫌犯一死一在逃,真實的情況,是沒法對外講的。
麗縣的公安給了一份詳盡的現(xiàn)場報告,還拍了照片。
趙江龍是在他自己家里被發(fā)現(xiàn)的,身中二十余刀,失血過多而死,找賈桂芝費了一番力氣,根據(jù)走廊里的攝像頭記錄,她逃出家門之后,有個高高大大戴鴨舌帽的男人追了出來,在走廊盡頭處制住了賈桂芝,然后拖進了樓道間。
警察在樓道間的下一截樓梯上發(fā)現(xiàn)了昏迷的賈桂芝,當(dāng)時現(xiàn)場并沒有戴鴨舌帽的那個男人,都以為是傷人后逃竄,后來有個警員又往下走了幾節(jié)樓梯,忽然尖聲駭叫。
張頭兒緩緩滑動鼠標(biāo),打開了報告里附著的那張照片。
鴨舌帽死了。
他被數(shù)不清的藤條纏繞包裹如同一個人形的繭,牢牢附著在一截上階樓梯的背面,初看像是被粘上去的,仔細檢查的結(jié)果,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涼氣。
藤條是硬生生鉆進樓梯石板里的,也就是說,藤條綁住鴨舌帽之后,藤條末梢自行鉆進堅硬的水泥里穿插打繞綁緊——藤條的鉆孔都是曲狀,哪怕是人拿著電鉆去鉆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而且他被綁的位置,人根本不可能站在樓梯上碰到,更別提手無縛雞之力的賈桂芝了。
好在這是個高檔小區(qū),樓梯間也是有攝像頭的,記錄下了一段影像資料,而就是這段影像資料,動搖了很多警員的唯物主義世界觀。
影像的最初,鴨舌帽在狠狠踢打賈桂芝,然后用力拽起她的頭,似乎是要往樓梯上作致命一擊,就在這個時候……
屏幕范圍內(nèi)忽然涌起黑霧,時間極短,1到2秒之后散去,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故障黑屏,恢復(fù)之后,屏幕上只剩下賈桂芝,暈死在樓梯上。
1到2秒,只有1到2秒。
1到2秒之后,鴨舌帽被綁在了往下3到4截處的上階樓梯背面,全身裹纏著藤條,藤條如針腳細密的線,一圈圈硬生生鉆進水泥板里。
1到2秒,誰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做完這一切?難不成,真是……鬼?
張頭兒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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