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九章
顧小卿站直身體, 眨掉眼里的淚意,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馬元彪,你來了。”
馬元彪笑得溫柔:“是啊,本來早想來的, 這兩天被事情耽誤了。”
顧小卿牽牽嘴角,笑得勉強。
“你還好吧?”馬元彪走到她身前, 語氣里透著關(guān)心。
還沒等顧小卿回答,身后傳來聲音, 她轉(zhuǎn)身, 歐臨鈺正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的目光中有著探究。
顧小卿把手里的早餐遞給歐臨鈺,她的身體里仿佛充滿著無限的疲憊, 連開口和他說話都有些無力:“給你早餐。”說完她轉(zhuǎn)身走開, 身后歐臨鈺猶豫的叫她:“小卿。”聲音低低的似乎在呢喃,顧小卿沒有回頭, 拖著腳步走遠。
馬元彪有些尷尬, 他匆匆朝歐臨鈺點了下頭,快步追上顧小卿。
歐臨鈺站在當?shù)兀粗麄兿г诓贿h處的一扇門內(nèi)。忽然他覺得心里有個什么地方空了,他站在那里茫然四顧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方向了。
歐臨鈺喂著吳樂清喝稀飯,他整個人明顯不在狀態(tài), 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吳樂清忍受著他,喝完一碗稀飯,在歐臨鈺轉(zhuǎn)身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臨鈺, 女人愛人的心是珍貴的,在她還愛你的時候,不管你多么折騰別扭她都會包容你。可你若讓她歷盡千帆,經(jīng)歷苦難后,她是會長大的,那時候你在她眼里也不過如此,看你就如同路人一樣。”
吳樂清看著窗外,眼神虛無,淡淡的述說著,然后她不再理會身旁呆立的歐臨鈺,疲憊的緊閉上眼睛。
顧爸爸的病房里,顧小卿呆坐在沙發(fā)上,她眼睛盯著前面雪白的墻壁愣神。旁邊馬元彪和顧爸爸倒是聊得熱火朝天,氣氛很是熱鬧。
顧小卿是被自己驚天動地的手機鈴聲驚醒的,她好像嚇了一跳,幾乎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房間里另外兩人都轉(zhuǎn)頭看向她。顧小卿接起電話,張耀揚的聲音震耳欲聾,顧小卿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有個工程要投標,可顧小卿負責匯總的圖紙還沒有交上去,現(xiàn)在張耀揚在辦公室里正急得團團轉(zhuǎn)。
顧小卿穩(wěn)了穩(wěn)神鎮(zhèn)靜的開口:“圖紙上周我已經(jīng)交給廣告公司打印了,你讓小張問問廣告公司怎么回事,我一會就到公司。”
張耀揚火爆的回了一句:“你趕緊回公司。”就“啪”的掛了電話。
顧小卿站起來,她疲憊的摸了把臉,房間里另外兩人都看著她,張耀揚的聲音夠大,他們都聽得清楚。顧小卿抱歉的朝他們笑笑。
馬元彪和煦的問她:“要回公司?”
“啊,是。”
“那我送你吧,反正我沒事。”
顧小卿猶豫了一下說:“好,那就麻煩你了。”
顧小卿看向她爸爸,顧爸爸剛被護工伺候著吃了早飯,精神正好,他朝顧小卿揮揮手:“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一會你媽就來了。”
顧小卿沒再多說和馬元彪出了病房。
馬元彪開的也是一輛寶馬,不過是銀灰色的。寶馬這種車車廂里空間很大,發(fā)動機性能好,車本身的隔音效果也好,所以車廂里幾乎聽不見什么噪音。
馬元彪的車里不像歐臨鈺的車那樣干凈的有些過分,沒有多余的裝飾,處處透著冷硬。馬元彪在他車里的真皮座椅上還套了個軟墊,坐上去更柔軟舒服,車廂里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車用香水味,讓這個被冷硬機器包圍的空間里顯得很溫暖舒適。
車廂里飄蕩著柔柔的輕音樂,顧小卿轉(zhuǎn)頭望著窗外,他們之間氣氛寧靜誰都沒有說話。
馬元彪把車停在裕隆大廈的停車場,轉(zhuǎn)頭看向顧小卿,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靠著車窗睡著了。
馬元彪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睡的不安穩(wěn),緊鎖著眉頭,眼角掛著一滴未落下的淚珠,他發(fā)現(xiàn)兩次見到顧小卿她都不快樂,他知道顧小卿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酷酷的心思純凈的女孩了,她長大了,染上了□□的氣息而她現(xiàn)在也正在為情所困。
馬元彪輕嘆出聲,他不知道自己是現(xiàn)在來晚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注定自己在她的心里不會有位置。
馬元彪小心翼翼的擦去顧小卿眼角的淚水,轉(zhuǎn)過身去靜靜的守候著身邊的女孩,他知道她是疲憊的,哪怕是片刻的安寧他也愿意為她守護。
馬元彪不知道在不久前,就在這個位置,也有個女孩抱著和他同樣的心情守候著一個疲憊的男人,也只是想讓他有片刻的安寧。她的愛情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守候,寂寞,孤勇,堅定而強大。
顧小卿沒有睡多久,她自然的醒過來,身邊的馬元彪溫柔的笑望著她。顧小卿看著他發(fā)了一會呆,兩人默默的對視一會她終于說:“謝謝你。”
馬元彪一直笑望著她說:“去吧,打起精神來。”顧小卿沒有再和他客氣,轉(zhuǎn)身下車走進大廈。
顧小卿來到公司張耀揚已經(jīng)不在了,她沒有驚動別人,默默的開始工作。
勞碌一天后,下班收拾了一下自己,去醫(yī)院看父親。到了醫(yī)院沒想到病房里挺熱鬧,馬元彪也在,正和她爸爸在下象棋。
顧爸爸身體還很虛弱,但精神很好,他躺不住,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和他解悶的人心里很高興,自己靠在床頭,身前放了張小桌子,顧媽媽站在他身邊,他動嘴,顧媽媽幫他走棋。馬元彪坐在他對面,低頭下的挺認真。
顧小卿進去他們抬頭向她意思的打了個招呼就又回頭去鉆研了,還是顧媽媽看著她說:“沒吃飯吧?給你留的有,自己去熱熱吃。”
顧小卿輕輕“嗯”了一聲,拿起床頭柜上的飯盒到微波爐里加熱。
顧媽媽做的東西很好吃,可能對每一個孩子來說,不管在外面吃過怎樣的饕餮盛宴在他心里媽媽做的東西才永遠是最好吃的。顧小卿吃的很香,她和自己的母親很像,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堅韌的,對她來說不管生活多么艱難她都要認真的走下去。
歐臨鈺是在顧小卿剛剛吃完東西的時候敲門進來的,他左手提著一個碩大的果籃,右手還捧著一束鮮花。他的到來讓房間里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招呼他,顧媽媽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客氣的和他打招呼。顧小卿起身從她媽媽手里接過花,她站在旁邊把他和馬元彪和他做了介紹,兩個男人很有社交禮儀的握手問好,互相恭維一番。
歐臨鈺的到來打破了屋里剛才很和諧的氣氛,大家都很禮貌的招呼他,說著客氣卻不著邊際的話,氣氛其實有些僵硬,歐臨鈺很快就意識到,他沒有多待,禮貌的起身告辭,顧爸爸和顧媽媽也沒有多挽留他,他走時顧小卿把他送了出去。
站在醫(yī)院的走廊上兩人相顧無言,顧小卿看著地面,歐臨鈺低頭看著顧小卿的頭發(fā)。沉默一會后,顧小卿輕輕的開口:“出去走走吧,我有話對你說。”
醫(yī)院里面的小花園到了晚上,光顧它的人很稀少,里面很安靜,路燈有些昏暗。可能是快下雨了,空氣帶著潮濕的水汽,周圍悶熱的讓人呼吸困難。
顧小卿落后歐臨鈺兩步的距離,跟著他緩慢的朝前走著。他們沉默著,顧小卿心里一片空茫,她停住腳步,看歐臨鈺慢慢和她隔開一段距離。
歐臨鈺是在走出去幾米后才發(fā)現(xiàn)顧小卿沒有跟上來,他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人,顧小卿注視著他終于開口:“臨鈺,分手吧。”
歐臨鈺張了張嘴:“小卿,你……”他說不下去,說什么吶?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都是在自私的近乎無恥的向這個女孩索要著,這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愛,他有什么理由這么一直無恥下去。歐臨鈺緊抿著嘴角不說話。
“你以后好好的,要……”顧小卿說不下去了,要說什么吶,這個人以后和她還有什么關(guān)系吶,他的好壞再也輪不到自己操心了。
最后顧小卿有些艱難的說出:“你保重。”
隔了半響她又輕輕的說道:“臨鈺,再見。”說完她轉(zhuǎn)身一步步走遠。顧小卿問自己:“就這樣了嗎?就這樣走出來了嗎?九年,歲月如梭,日子轉(zhuǎn)眼流逝,心底的那根弦終于繃斷,好一場青春華麗的大夢。”她淚濕襟衫。
歐臨鈺也在問自己:“就這樣了嗎?她就這樣走了嗎?”他伸出手保持著一個挽留的姿勢卻始終沒有出聲,當顧小卿那聲再見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在心尖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接下來的日子里顧小卿醫(yī)院公司兩頭奔波著,她看起來一切如常,除了偶爾會忽然發(fā)一會呆外,精神似乎還要好一些。
九月,c城的天氣漸漸開始轉(zhuǎn)涼,顧爸爸的傷已經(jīng)差不多痊愈,馬上要出院了。這段時間馬元彪沒事就到醫(yī)院來,跟他們一家已經(jīng)混的很熟了,他和顧爸爸成了忘年交。顧爸爸出院他自然要來接的。
這段時間顧小卿在醫(yī)院里從沒有見到過歐臨鈺,倒是在走廊里碰見過幾次顏辰逸,她再沒去過吳樂清的病房,那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她不想再去靠近了。
歐臨璽來探望過幾次顧爸爸,他似乎已經(jīng)知道顧小卿和歐臨鈺分手的事情,但他什么也沒問顧小卿,每次來客氣的和顧小卿的父母客氣的寒暄幾句,安靜的坐一會就會離開。
顧爸爸出院的那天是周六,馬元彪特意開車來接他們,把他們一家送到家后,顧媽媽還留他吃了一頓午飯。馬元彪這人身上有種溫和的氣質(zhì),似乎和誰都能相處的很好,吃完飯他自然的進廚房幫顧媽媽洗碗,這是這么多年顧小卿都沒和她媽媽走進的一步。
午飯過后顧小卿和馬元彪一起從父母家出來,馬元彪自然是送顧小卿回她的住處。顧小卿臨下車前很真誠的他說:“馬元彪,真的很謝謝你。”
馬元彪知道顧小卿是什么意思,他笑著說:“你不要和我那么客氣,我和你爸媽也是朋友了。”
顧小卿沒再說什么,她笑笑轉(zhuǎn)身下車,她下車后回身關(guān)上車門,彎腰對車里的馬元彪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車里的馬元彪叫住她:“顧小卿!你晚上有事嗎?”顧小卿沒說話,疑惑的看著他。
“晚上出來喝一杯吧!”他邀約的自然,就像是邀請老朋友敘舊一樣。顧小卿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她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吃過晚飯顧小卿簡單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她平時不喜歡化妝,今天卻畫了一個淡妝。從樓里出來,馬元彪已經(jīng)在車里等她了,看見她眼神閃了閃,微笑起來。
顧小卿沒想到馬元彪會帶她來“銀色帝國”,不過她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銀色帝國”已經(jīng)在c城很有名了,它已經(jīng)成了c城酒吧界的標志。
他們到那里的時間是9點鐘,這個時候正是上客的高峰期,酒吧里人潮涌動很熱鬧。卡座里已經(jīng)沒有位置,馬元彪帶著顧小卿在吧臺的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
顧小卿沒在吧臺里看見歐臨璽暗暗松了口氣,他們一人點了一只啤酒慢悠悠的喝著。馬元彪在這種場合也很自然,他把襯衣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兩顆,姿態(tài)隨意的把一只胳膊搭在吧臺上,看著舞臺上表演的節(jié)目。
馬元彪從容隨意的姿態(tài)不禁讓顧小卿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容易臉紅的少年。她微微牽起嘴角笑了。
馬元彪轉(zhuǎn)頭問她:“你笑什么?”
顧小卿笑著說:“看著你我就想起當年那個容易臉紅的少年,馬元彪我問你你有多長時間沒有臉紅過了?”
馬元彪笑了笑,無不自嘲的說:“是啊,現(xiàn)在這社會要想出來混,都要把自己的皮打造成鋼鐵的盔甲,還臉紅吶,心不黑就不錯了。”
顧小卿指著他,笑著和他開玩笑:“馬元彪,你憤青了啊!”
馬元彪笑得和煦:“顧小卿,你終于笑了,你看你笑著多好看。”他語氣溫和話語真誠。顧小卿覺得心里有些溫暖,沒有止住臉上的微笑。
舞臺上的節(jié)目演的熱鬧,不乏有些插科打諢的表演逗得臺下觀眾笑得前仰后跌。顧小卿和馬元彪也笑得很歡暢。這一刻顧小卿的心被臺上的節(jié)目逗得稍稍有些開懷,可就在一轉(zhuǎn)身間她發(fā)現(xiàn)歐臨璽就站在她身后的吧臺里,眼望著她,眼神有些陰郁。
顧小卿收起嘴邊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嗨!”
歐臨璽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想說什么,動了幾下嘴唇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出來,他嘆出一口氣,轉(zhuǎn)身走了,顧小卿再也沒有了看節(jié)目的興致,轉(zhuǎn)過身朝著吧臺默默的喝著手里的啤酒。
馬元彪過了一會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他低聲問她:“怎么了?”
顧小卿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馬元彪沒有再追問,在身邊默默的陪著她喝酒。
11點多鐘的時候,歐臨璽又忽然出現(xiàn),他在顧小卿面前放下一張卡說:“我哥在四樓,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晚上了,還叫了很多啤酒,也不讓人進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顧小卿盯著面前的卡,也不去碰它,就那么看著。歐臨璽看她半天沒反應,也不知該說什么,尷尬的站了一會,最終還是走開了。
顧小卿坐在那里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旁邊的馬元彪終于忍不住開口:“去看看吧,你不知道他怎樣了,終歸是擔心的。”
顧小卿像是忽然驚醒般抬頭看向馬元彪,馬元彪笑得溫和:“去吧,我在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