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二圣
真龍因他這番說辭而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難怪你行事肆無忌憚。原來是心里存著這么一套歪理。”
李云心也冷笑:“我心里有這么一套歪理,總比神君你要好——你為一己之利要打開幽冥,怕是連這些歪理都懶得想。我不如神君遠(yuǎn)矣。”
真龍便沉默一會兒,搖頭:“一個人運勢好,總能常常化險為夷。譬如說一個賭徒常年賭錢,卻總能贏得些彩頭。他用這些彩頭換得衣食無虞,一年年地過活下去。可是那賭徒也該曉得,即便是他這驚人的好運也不會長久,總有一天是要用盡、要輸?shù)摹5侥菚r候,又怎么辦?”
“你就好比那賭徒。一直逢兇化吉,一路至此。卻又不如那賭徒——因為你看起來沒有自知之明,還覺得,你總會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仿佛兩個人都不急了。李云心聽了真龍這話倒起了興趣,微微一歪頭:“神君此言差矣。”
“賭徒如果有自知之明、肯收手,總有退路可走。不管是砍柴販貨,都有個糊口的營生。可我現(xiàn)在有退路么?我離開這屋子,往后你煉化了琴君要找我。我不離開這屋子,你也說事成了要進(jìn)來和我斗——神君教教我,我該怎么選?”
真龍皺起了眉,似乎有些生氣:“你倒這時候糊涂起來?你如今身懷異寶貝,又有個太上助力。出了這屋子真想要走,萬年老祖怎么攔得住你?!”
李云心忽然哈哈大笑。他剛才和真龍斗嘴,語氣是正經(jīng)的,神色是認(rèn)真的。到這時候卻沒了正形兒,指著真龍笑得指尖兒發(fā)顫:“你瞧,先威脅我說,不管我留在這里還是離開這里都落不得好的是你——那我就怕了,我索性不走了。結(jié)果聽我這么一說,你又發(fā)慌,又跟我講我現(xiàn)在跑出去的好處、只差沒叮囑我一句‘或許前路豁然開朗也未可知’了——可見你是真的怕我。又怕我,又氣我。想占些口頭的便宜,卻轉(zhuǎn)臉兒又后悔——你來說說看,你是不是有趣兒極了?”
真龍許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心事,臉色登時一滯,成了一潭死水。
她不再勸了。只陰森森地看著李云心:“你不走。好。瞧瞧你快,還是我快。”
丟下這么一句話,她的身影立即散去了。
李云心笑了笑,重低下頭去研究桌面上的那些東西。自己這“研究進(jìn)度”會不會一直順利他不清楚,但知道真龍那邊的進(jìn)度,該會有些波折的。世間萬法都有些共性,真龍煉化一個活生生的琴君也不例外。被煉化者配合還是不配合該會極大地影響進(jìn)展,她這遭回去知道了琴君并不安分,怕是要花費很多世間先解決被煉化者的問題吧。
琴君該想不到自己被會被轉(zhuǎn)臉就賣掉。但李云心不得不這么干。
要將他頭腦當(dāng)中生出的那個念頭付諸實踐,他就先得搞清楚在真龍身上發(fā)生的事。賣了琴君出來,真龍該會吃驚。她既吃驚,警惕之心便會大減。事實也正是如此——李云心知道她在修幽冥氣。
還知道,她如今該是未大成,還處于慢慢適應(yīng)的階段。她與琴君容身的那片空間之中幽冥之氣稀薄,也只有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真龍才又是那個強大的真龍吧。她想要將自己的優(yōu)勢擴大,才不惜為此大開幽冥入口。
他叫這些念頭在頭腦當(dāng)中打轉(zhuǎn),好令自己不去想真龍所說的另一些事——
那些即將到來的人。
老劉不是那些不甚了解他的人。他們兩個共同經(jīng)歷了許多事,他對自己該有足夠的信心的……
如果說從前他可能囿于自身的實力、眼界限制而做出種種不智的行為,那么到如今他有了龍子之身,又在中陸上經(jīng)歷那么多的兇險,應(yīng)該知道曾經(jīng)的李云心能做到什么地步,如今的李云心又能做到什么地步了。他該不會……來幫個倒忙的吧……
……
……
李云心離開東海國已近兩月。
兩月之前,東海國還算是個太平盛世的景象。但到了如今,卻已是個兵荒馬亂的模樣了。
倒不是因為境內(nèi)的共濟會諸人生事,也不是因為妖魔們沒了約束,而是因為東北邊的余軍南下了。
自從云山一役、天地靈氣紊亂之后,世間便成了亂局。各地殘存的妖魔頻繁禍人世,卻沒了什么道統(tǒng)、劍宗的約束。更有些鬼修占地為王,要搞出一個人間的鬼國。各國的公卿貴胄被壓抑成千上萬年的欲望與野心也一同爆發(fā)出來,中陸大地瞬間就打成了一鍋粥。
一時之間,多少帝、王、大元帥、大將軍并起,百萬、千萬的人廝殺成一團。
就在這許許多多的諸侯當(dāng)中,余國義軍卻算是得天獨厚的一支。那容王應(yīng)決然在天下大亂之前便已經(jīng)占據(jù)了余國的半壁江山,甚至侵吞了慶國的小塊土地。可無論是余帝還是慶帝,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天下自有玄門正宗守護。認(rèn)為即便那容逆暫有妖人相助得了勢,等到云山的仙人們降下雷霆之怒時,也必潰散。
可哪里知道那容王身后的人,去也正是將玄門搞得七零八落的人呢?
等到天下當(dāng)真大亂起來的時候,許多皇朝當(dāng)中的帝王將相都自戕做了鬼修,國中亂成一團。便有更多的“義軍”或是“匪軍”并起,那容王應(yīng)決然也就沒什么人在意了。
因為余國原本便是小國。即便這位容王敢為天下先、占據(jù)了半壁江山,也不過是那些大國一州一府之地罷了。譬如慶帝一死,國中便有四股勢力攻伐起來,每一股手中的兵將皆號稱數(shù)十萬。那離國的一位大將軍甚至號稱統(tǒng)帥三百萬兵馬,容王便成了徹徹底底的“小蝦米”。
可再有兩月過去,那些如春日里瘋長的野草一般紛紛躥出的諸侯們,就死了個七七八八了。
平日里妖魔們蟄伏著,人可不大在意那些妖王們原來也將中陸劃成了許多的勢力范圍。到如今妖王們出世了,便也像人一樣打算將土地上的那些生靈,都實實在在地劃歸治下。如此一來,妖魔與人也起了沖突。
譬如離國那位號稱擁兵三百萬的大將,先是以摧枯拉朽之勢占據(jù)了離國三分之一的國土。然后洋洋自得,便聽了謀士的建議,打算找一位妖王做靠山、再拉些妖兵助陣,成就個什么無上帝業(yè)。
可他與那個半吊子謀士都不曉得,他眼下所占據(jù)的疆土,其實是處于三位大妖王的交界地的。其中最弱的一位妖王平日里跳得最歡。經(jīng)常搞出些什么屠村、屠城之類的舉動來。那位大將軍見這妖王殘暴便覺得他法力高強。一連差遣十幾位使者去了,才搭上話兒。又搭上數(shù)百童男女的性命,才得了那妖王的許諾。
可這妖王剛只是空口百話地答應(yīng)了、還未真做什么,另兩位妖王就生出了怨氣。認(rèn)為這位大將軍并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于是在夜里駕起了妖風(fēng)直入中軍帳,先合力將那弱些的妖王撕了,再將那位大將軍的心給掏了。
這位將軍身邊也有些異士,合起來并非沒有一戰(zhàn)之力。但如今乃是亂世所謂“明主”比山中的野狗還要多,誰會真為了一個什么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倒不如做個鳥獸散,良禽再擇木而棲呢。
如此,三百軍大軍一哄而散,又分出了好幾個某王某將來。
也是此類事接二連三地發(fā)生,人才意識到……從前覺得天下萬物靈長為人、人才是天地主宰的這種念頭,好像并不是真的。
人們熱熱鬧鬧地擠滿大地。將有人聚集的地方標(biāo)注為城鎮(zhèn),將沒什么人的地方標(biāo)注為荒野。可實際上荒野之中,也熱鬧得很。在人的疆域之上,還又疊加了層妖魔的疆域。如今天下大亂,人以為亂的是人,可妖魔們也是要來分一杯羹的!
這些人,用了許許多多的命才填出了這樣的教訓(xùn)。但對于偏居一地的容王應(yīng)決然來說,如此認(rèn)知他早就曉得了——他可原本就是跟著一位大妖發(fā)的家。
先有木南居的助力,再有李云心安插的人手。等到玄門崩潰之后,劉公贊又往那兒去了一遭、住了些日子。他乃是玄境的龍身,即便在這亂世中也算是數(shù)得著的存在。有了他這么一層,容軍更不畏懼什么妖王、妖將了。旁的諸侯是與人斗、與妖斗。他卻只要專心盡人事便可——所到之處實力稍弱些的妖王們都要避著走的。
如此一來,經(jīng)兩月的功夫,這位容王已吞并了余國的全境、慶國的半境。更是往東南方揮師而下,一路平定了十七路反王。到攻至東海國時,疆域幾乎已有從前的慶國兩倍大小了。
此時的容王麾下兵馬號稱兩百萬,定都蓉城。國中立一新教,名曰“二圣教”。大圣為渭水龍王,二圣為通天龍王。每當(dāng)戰(zhàn)陣時,容軍口中皆默誦二圣名號請兩位神君附體,再上陣沖殺搏命,無往而不利。到底兩位圣君有沒有賜予他們神力不得而知,但至少如此強大的愿力,并不會被浪費了去——
如今二圣通天龍王,便現(xiàn)身在東海國之內(nèi)。
請記住本書首發(fā)域名:.。三掌門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