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諸事不宜,唯獨捉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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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蒼齋,西廂梢間。
明蘭懨懨的躺在床頭,丹橘小心翼翼的給她的手掌涂上一層淡香的膏子,嘴里柔聲數(shù)落著:“……姑娘,怨不得老太太上火;今日你這遭事著實是不當(dāng)?shù)模咸厝瞻压媚锂?dāng)心肝肉般,何曾讓姑娘蹭掉過一點兒皮,如今姑娘偏……”丹橘輕嘆了一口氣,“何必呢?姑娘且慢慢等著就是了,賀家總有個交代的。”
明蘭這一日勞心勞力,正精疲力竭,懶懶的躺著不想動彈,聞言輕輕嗤笑一聲:“等?怎么等?等到何時?等到我再長幾歲,等我沒的挑了,等到賀家來提親了,老太太去問‘你那表姑娘進(jìn)不進(jìn)門’?或是等我進(jìn)門了,曹家再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逼著我納曹姑娘進(jìn)門?”明蘭嘴角略帶諷刺,“再說了,依著老太太的性子,等不了幾天,就要給我另尋別的人家了。”明蘭又輕輕嘆息了,低若無語,“正是不甘心就這么算了,我才這樣發(fā)作了的。”
丹橘神色黯淡,輕輕放下白瓷青魚尾紋的藥瓶子,拿過已裁成細(xì)段的紗布慢慢的給明蘭的手掌纏上,然后簾子輕響,小桃端著一個托盤進(jìn)來,上頭有幾件碗盞,她把東西端到床頭,笑盈盈道:“我瞧著姑娘晚飯沒動幾筷子,就求廚房里的連大娘給下了碗三鮮貓耳朵湯,現(xiàn)搟的面片,可勁道了,姑娘趁熱趕緊吃吧!”
黑漆木的托盤上擺了一個釉彩青花綠竹盅子,旁邊并一副同色的碗勺,碗里頭是翠綠的青豆,鮮嫩嫩的筍丁,切薄的雞肉片,還有掐的小小的貓耳朵面片,高湯香四溢,明蘭倒也動了些食性,伸手去接勺子,小桃笑嘻嘻的端著托盤讓明蘭舀著吃。
“嗯!”明蘭嘗了一口,就覺得咸鮮可口,叫人食指大動,抬頭對小桃道,“連大娘做的面點果然好吃,回頭你抓二三十個錢去謝她了。”
小桃用力點頭,咧嘴笑道:“每回姑娘另外叫吃的,都會給賞錢,怪道今日我一去,連大娘就興沖沖的捅開爐子呢。”
丹橘正一肚子擔(dān)憂,見小桃全然不往心里去的樣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這沒心沒肺的小蹄子!今日若不是姑娘攔著,我定把你告給了房媽媽,叫你也吃一頓板子!什么輕的重的也敢一股腦兒說給姑娘聽!”話說的雖狠,手上卻不停,找了條帕子圍在明蘭脖子上。
小桃吐了吐舌頭:“吃飯皇帝大!”然后轉(zhuǎn)頭對著明蘭,大大的眼睛興奮的撲閃了幾下,輕聲道,“姑娘,我去瞧過了,燕草和綠枝他們都睡了,老黃頭和門房那里房媽媽會弄好的,今日大奶奶和五姑娘也沒來尋過姑娘,咱們出府的事兒不會有人知曉的。”
明蘭點點頭,咽下一口鮮濃的面湯,丹橘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待到明蘭堪堪吃了個半飽,小桃端著托盤出去了,她一面往銅盆里投濕帕子,一面遲疑道:“姑娘,那賀家便是如今答應(yīng)了,回頭反悔了怎辦?”明蘭淡淡道:“自是有法子的。”
這一日累了,丹橘服侍明蘭梳洗后,便放了垂帳,往一盞鎏金銅熏爐里點了驅(qū)蚊蟲的熏香錠子,熄了燈火后她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明蘭挽著松松的頭發(fā)撲在枕頭里,偏偏越累越睡不著,越煩惱,精神越亢奮。
明蘭不怕面對噴火惡龍,全力一搏,輸了也無憾,可老天爺這次給她安了個小白花對手,如果是像林姨娘那樣的偽白花真食人草還好,明蘭可以打點起全部精力來對決,用什么手段都不會有心理負(fù)擔(dān),可這回遇上的卻是貨真價實的小白花。
卑微,憔悴,家世破落,她望向賀弘文時的目光,充滿了絕望的欣喜,好像地府里的鬼魂仰望人間,林姨娘勾上盛老爹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為了什么,可曹錦繡卻不一樣,她對賀弘文是真心的;說實話,明蘭不是沒有惻隱過,可是為了自己,她沒工夫可憐別人。
世界上最糾結(jié)之事,莫過于此。
明蘭仰臥在床上,抱著被子輕輕嘆氣:她果然是個有良知的人哪。
還有賀弘文,明蘭的心情也很復(fù)雜,那曹錦繡從容貌,才學(xué),到家世涵養(yǎng),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如果這樣賀弘文還是選了曹錦繡,明蘭也許會很郁悶,但卻會很敬佩他——不論古代還是現(xiàn)代,沒幾個男子能為了情感和憐憫而放棄現(xiàn)實的利益。
姚依依的頂頭上司,那位法官老太曾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男人,還是心腸軟一點的好。這句話引起辦公室里一眾小姑娘的嗤聲,誰知組里其他幾個中年阿奶和老年阿太都連連點頭;心軟的男人固然很容易被拐,但也會舍不得多年經(jīng)營的家庭,他們雖然迷惑于新歡,但對舊愛也是戀戀不舍,而只要女人撐得住,時間,是在妻子這一邊的。
辦公室里有一個大款的女兒,聽了之后也點頭稱是,她那無堅不摧的老媽就是這樣熬過了無數(shù)風(fēng)波,笑到了最后,如今老爹老了,身體也吃不消了,反而留戀家庭溫暖。
其實心硬的男人比心軟的男人危險的多,他們喜歡你的時候,固然是千依百順,心志堅定,可一旦變心,那翻臉比翻書還快,說離婚就離婚,一點情分都不留,經(jīng)典案例:徐志摩。
后來,姚依依在民事法庭工作的時間越長,見過的悲歡離合越多,就越覺得法官老太果然是過來人,話很靠譜。
明蘭心亂如麻,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貼烙餅,這么翻騰了一個多時辰,睡的頭也痛了,便爬起來在屋里走了幾步,又覺得心情煩悶,索性穿好衣裳走出去,穿過屏風(fēng)隔架,見丹橘沉沉的睡在外間的填漆床上,睡著了還深深皺著眉頭,一臉疲倦。
明蘭放輕手腳,盡量慢慢移動腳步,好在現(xiàn)下夜間漸寒涼了,兩邊抱廈都關(guān)著門窗,小丫鬟們都睡的沉,明蘭才得以溜出院子。
夏末的夜空,靜謐異常,映照著園里一片黯淡,一彎慘白的月牙若隱若現(xiàn),如同尖尖翹起的蘭花指,晶瑩剔透中帶著一抹欲語還休的曖昧,明蘭順著小徑慢慢走著,園中草木幽靜,枝頭上的桂花和池塘里的荷花爭相吐著幽幽的清香,清冷香馥。
明蘭心情舒暢了許多,要說這胎投的還不錯,盛老太公投資房產(chǎn)的眼光極好,在京城這地面上能有這么一座小小的園子,真是不容易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明蘭一肚皮的悶氣都走消了,夜晚地氣潮濕,明蘭覺得寒意上身,瞧見不遠(yuǎn)處的山石邊上有一簇茂盛嬌美的玉簪花,明蘭心頭一喜,如今玉簪花眼看著漸落季了,便想摘上幾朵就回去睡覺了;誰知剛走近幾步,就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明蘭見疑,撩起衣裙輕悄悄的挪過去,挨著那一簇玉簪花低低蹲下,湊著往里瞧,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只見山石下依偎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親熱的低聲說話!
明蘭當(dāng)即頓在那里,一動也動不了——額滴神呀,這是什么黃道吉日,一天之內(nèi)捉到兩次奸!
我黨在上,明蘭可以舉三根手指對偉大的土星發(fā)誓,她絕對支持自由真誠的戀愛,雖然幽會不可取,但司棋精神可嘉,這年頭,不惦記著往老爺少爺床上爬的女孩總是可敬的,回頭讓大嫂子放一批年紀(jì)到了的女孩出去,再把門禁看嚴(yán)些就是了。
于是在楞了三秒鐘后,明蘭決心撤退,誰曉得,就在這個時候,山石那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女音:“……靖哥哥……我,我……”
語音嬌柔婉轉(zhuǎn),情意綿綿,聽在明蘭耳朵里,不啻打了個晴天霹靂!
如蘭居然當(dāng)了蓉妹妹?
這么一吃驚,明蘭猛的往后退了一步,頓時弄出了些聲響;山石那邊隨即傳出驚呼聲,那兩人似乎說了些什么,然后一個人匆匆離去,另一個朝這邊走來。
一陣撥拉草木,如蘭一腳跨過樹叢,從玉簪花堆里看見了滿臉尷尬的明蘭,她的裙子被枝葉勾住了,如蘭頓時柳眉倒豎,雙手叉腰:“你在這里做什么?”
明蘭啼笑皆非,你五小姐才是被捉住奸的那個好不好!這句臺詞應(yīng)該是她的!
“我我,我……晚上吃撐了,走兩步消消食。”明蘭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她有什么好心虛的,隨即抬高音調(diào),眼睛盯著如蘭道:“五姐姐又在這兒做什么?”
如蘭兇巴巴的臉上居然也飛起兩片紅云:“關(guān)你什么事?”
“哦,原來如此,那妹妹繼續(xù)去走走。”明蘭作勢要過去,卻被如蘭一把捉住,比武力明蘭從來不是她的對手,當(dāng)場被拖著往后走去。
“這么晚了小心著涼,咱們趕緊回去吧!”如蘭宛如拖死狗一樣,生生把明蘭拖走了。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你先放手呀!”明蘭手臂被掐的生疼,絲絲的抽冷氣,但她到底不想聲張,只好就范。
明蘭想去壽安堂匯報突發(fā)情況,如蘭卻硬要捉明蘭去陶然館,狹路相逢勇者勝,比較彪悍的如蘭獲得最終決議權(quán)。
到了陶然館,其余丫鬟也都睡了,只有小喜鵲一個在屋里,守著一盞幽幽的燈苦苦等著,她一見如蘭回來,大大松了一口氣,誰知后頭還跟了個明蘭,這一下她臉色蒼白,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了。明蘭心有不忍,這種事鬧出來,如蘭或許沒事,小喜鵲卻不死也要脫層皮,便安慰道:“別怕,別怕,其實我什么也沒看見。”
這句話一說,小喜鵲真的哭出來了,如蘭正煩著呢,不耐煩的喝道:“哭什么?我還沒死呢!輪不著你!”三言兩語把小喜鵲打發(fā)下去了后,捉著明蘭直直的往里屋去了。
進(jìn)了屋后,把明蘭按在床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色威嚴(yán),氣勢洶洶,但略微閃爍的眼睛出賣了她的心情,想了半天,只低吼道:“你,不許說出去!”
明蘭十分好笑:“妹妹什么也沒瞧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