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止只不過是輕微地咳嗽了一聲,大殿之下的侍女們?nèi)缤彼话闱昂簖R整整地跪下去。
且每個人跪的姿勢都詭異地一致,以頭磕地,身體完全伏在地上,膝蓋傾蓋在地上的聲音非常克制,像是在恐懼著殿上之人的震怒。
“請少門主息怒。”
“請少主息怒!”
趙止穿來《修仙途》已有半月,還是沒習慣成化門上下對她的驚恐和敬畏。
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修仙途》中的反派男二,自私冷漠而殘忍,經(jīng)常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左右身邊人的生命。
她腦海里的系統(tǒng)喚作因果,告訴她的任務(wù)更是讓人匪夷所思——成為三個神祇的戀人。
“同時成為他們的戀人?”
“是的,同時。”因果如是說。
因果說,《修仙途》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時空,在這個時空里,潛伏著未復蘇的神跡。
數(shù)據(jù)推測出,如果世間萬物按照原軌跡發(fā)展,《修仙途》將會因為神祇的復蘇而陷入萬劫不復。
這便是因果選擇趙止來到這方修仙界的緣故。
趙止是萬物軌跡中至關(guān)重要的變數(shù)。
“這世上叫趙止的這么多,我和‘趙止’除了名字相同,甚至連性別都不同,為什么要選擇我當變數(shù)?”
“不,你和他很像,千萬個數(shù)據(jù)庫里,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被他的宿命排異的靈魂。”因果說。
“可為什么要成為神祇的戀人,如果想力挽狂瀾,勸阻還未復蘇的神祇降下神罰,明明有更好的辦法,比如,成為能讓他們信任的朋友。”
“神祇有過朋友,但他們從未擁有戀人。如果你想左右神明的想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他們命盤的另外一半,你要成為他們的伴侶。”
趙止其實不能理解現(xiàn)在的境況,她沒有看過《修仙途》,甚至在生活中壓根不是一個會去看閑書的人。
她平時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釣魚,孤舟蓑笠翁,一釣就是一整天。
由于幼時被診斷出反社會性的人格障礙,她的生活和社會有很大的脫節(jié),關(guān)懷她的父母讓她在家里讀書,再年長些才讓她循序漸進地和人群接觸。
但出乎意料,生活中的趙止十分平和,周圍的‘朋友’‘同學’每次提到趙止,都會夸她話雖然少了些,但為人溫和有度。
父母這才放心趙止和群體生活接軌。
這就是為什么因果說她和《修仙途》的反派男二相似的緣故。
“因為你們同樣冷漠自私而不通人情,但你和男二不同,你在父母的關(guān)懷中成長,接受過較好的教育。你的學習能力很強,雖然你不能理解其他人的情感,但你有很強的表演性人格,會將他們的情感模仿出來,即便你根本不能與他們共情。”作為系統(tǒng),因果知道趙止的一切真實數(shù)據(jù)。
趙止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不置可否。
“少主,請息怒。”大殿下的侍女們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
在因果布下的視覺障礙下,眾人眼中的趙止便是那位玉面閻王的男二少主。
趙止看向臺階下,眼中平靜,但說話的語氣中習慣性地帶上一種類似無奈的情緒,“退下。”
眾人聞言,偌大的成化門大殿如同張開一個氣口,這些侍女這才像活過來,一個個整齊而安靜地往大殿外退,為自己還能活著這件事而感到無比慶幸。
少主殿竟然已有半月有余沒有見血!
現(xiàn)如修仙界中修仙門數(shù)不勝數(shù),但真正有名的修仙世家只有八個,合稱為‘八大家’。
趙止所在的成化門便是其中的一家仙門,原身趙止是典型的仙二代,他的父親是成華門掌門的師父。
掌門喚趙止一聲‘師弟’,其余弟子尊稱趙止為‘少主’或‘少門主’。
趙止輩分雖長,但年歲尚輕,但在這般的年紀中,他天資卓越到讓嫉者憤,憤者嗔,四海八荒之中,趙止是最年輕的元嬰。
無論是地位還是才能,‘趙止’都是萬里挑一的拔尖,就連原身自己最不在乎的皮相,都十等十的風姿卓越。
趙止看向鏡子中,在因果的視覺障礙下,她看到一個性轉(zhuǎn)版,高個子版的自己,他們確實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樣的‘趙止’,追慕者當然不在少數(shù),但大多少女的心思都因畏懼他的脾性而暗藏心中。
每年各大修仙門派都會遣送弟子去八大家游學,許多女弟子便是沖著趙止來的,世家之后的姑娘不在少數(shù)。
但‘趙止’可不管世家還是男女,凡是煩了耳朵犯了眼睛的通通都會血染石階。
趙止的壞,是一視同仁的壞。
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下,還是會出現(xiàn)膽大者,春許宮的翹華便是這樣的存在。
她是前來游學的弟子,她所在的春許宮以雙修和顏幻術(shù)揚名,注重的便是床笫間的享受。
這晚星子明亮,喝了有二兩酒的翹華腦子一熱,披上薄衫便往少主殿遁去。
趙止睡的正深沉,突然聞到陣陣香氣,耳邊也傳來女子的撩撥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吱呀’得傾軋上床底。
半夢半醒之間,趙止也沒反應(yīng)過來這到底是什么陣仗,只覺得有人要解開她的衣襟,下意識地推開身前的人影。
畢竟因果給她布下的只是視覺障礙,如果有人真的解開她的衣襟,便能發(fā)現(xiàn)她是在女扮男裝。
這么輕輕一推,深藍色的光電“茲拉”得豁然炸起,“砰”得一聲,翹華的身體如同一袋石灰一般被光電給炸出大殿。
翹華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這股莫大的力量給定在殿外的大理石壁上,身上乍然出現(xiàn)百余道傷口,血汩汩流淌而出。
在暈死過去之前,翹華的身體因為恐懼而猛烈地顫抖起來。
這...這竟然是元嬰的力量?
恐怖如斯!金丹修為的翹華不是沒有跟元嬰修為的修仙者交過手,但這是她第一次竟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趙止的元嬰遠遠不是正常修仙者的元嬰。
“宿主,外面那個人快死了,是個愛慕你的女弟子。”因果在趙止的腦海中說道。
已經(jīng)醒過來的趙止重新躺下,“嗯”了一聲,然后側(cè)身,閉眼,平和地再次睡去。
因果:......
因果覺得這位宿主冷漠成這樣,肯定對任務(wù)也是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結(jié)果隔日起身,趙止竟然主動用積分抽取道具。
趙止有一百的起始積分,可以用來抽取道具,透明的面板上道具輪轉(zhuǎn)【恭喜你,獲得A級道具‘紫色記憶’】。
趙止沒有去春許宮弟子處探望重傷的翹華,意念一動,去的是門外寥落的重門宮弟子處。
重門宮和春許宮一樣,都是來成化門游學的門派。
就在昨夜翹華夜闖少主殿的同時,一道脆弱的性命在重門宮弟子處香消玉殞。
重門宮弟子處住著重門宮的宮主夫人和她的三個兒女,大兒子重門生,二女兒重門倩,三女兒重門柔。
三人中,唯有小女兒重門柔不是宮主夫人親生,從小身體羸弱,被宮主寵愛,卻被宮主夫人憎惡。
雖不至于被虐待,但十分不受重視,如今出門在外,沒有宮主的庇護,體弱的重門柔昨夜體熱發(fā)病,叫了半宿沒有人搭理,便如此撒手人寰。
今早起身后宮主夫人這才知道原來昨夜的‘貓叫’竟然是重門柔在喚‘救命’,看著重門柔的尸身,先驚后憂,還夾雜著些不可言說的喜,冷靜過后急忙喚人將重門柔入殮,并派人前去告知成化門的掌事者們此喪事。
人被趙止攔下了。
趙止踏入門院的時候,宮主夫人正躺在兒女懷中裝病貓,淚眼未干,看到來的竟然是少門主后,眼中的殷切差點沒藏住。
“沒想到竟然是少門主來了。”宮主夫人扶著兒女,裝成悲慟不能自已的模樣站起身,“可憐我這小女兒身子骨弱,昨夜那般照顧,還是去了...”
“我平日里最是喜愛柔兒,她乖巧又善解人意,可天命難違,她自小便有咳疾,我本不欲讓她前來修仙游學,可宮主不聽勸,非要說什么如若貼心照料,修仙是能助她恢復身子骨的,這話哪能聽...”
宮主夫人口中藏有千萬般詞匯,眼見著就要濤濤而出,結(jié)果波濤才露出一個角,趙止伸出手便往宮主夫人的臉上一抓。
宮主夫人的眼睛豁然睜大,身后的一對兒女也發(fā)出叫聲,眨眼之間,一根紫色的藤蔓從趙止的手中冒出,不由分說地“啪”得鉆入宮主夫人得雙眼。
藤蔓扎入后,以宮主夫人的眼為起點,瞬息之間竄入當場所有人的眼中,一對兒女、十余隨從、還有一對劍童。
趙止腦海里的因果看得也是瞋目結(jié)舌,‘紫色記憶’這個道具雖然是它發(fā)放的,但它深知道具會根據(jù)宿主的性格和靈魂而改變被發(fā)揮能力的形式,彈指之間它的宿主便面無表情地布下這樣一幅場面,這樣看來,趙止竟比數(shù)據(jù)推測出的還要偏執(zhí)。
紫色藤蔓在眾人的眼中消沒,宮主夫人再次睜開眼,“欸,好端端的,我怎么哭了?”她不解地用手擦拭臉上的淚跡。
“母親,”一對兒女扶住宮主夫人,也是不解,“你怎么哭了?”
重門倩看向趙止,眼中不復看到少門主的熱切,“趙止,你莫要再裝病,看,母親是如此擔憂你,還以為你昨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宮主夫人看向趙止后也掛下臉,心中為自己的失態(tài)又驚又惱,竟然在這個賠錢貨面前哭了。
‘紫色記憶’能在有限范圍內(nèi)篡改人的記憶,現(xiàn)在這十余人的記憶中,趙止便是他們重門宮的三小姐。
因果再次感慨趙止的適應(yīng)能力,趙止不僅不動聲色地應(yīng)下這個限范圍的新身份,而且還很從容地加入他們的午膳。
趙止坐在平日里重門柔坐的末位,飯碗捧得四平八穩(wěn),蝦也剝得十分干凈。
重門倩總覺得自己的妹妹今日十分不對勁,平常動不了幾口飯便離開的人竟然吃了這么久,還對母親投來的目光無動于衷。
在趙止吃完六只蝦后,宮主夫人咳嗽了一聲,對投來擔憂目光的重門倩擺手,蹙眉開口,“趙止。”
趙止放下碗筷,從小的教育讓她養(yǎng)成長輩說話會停下手中事的習慣。
“你還在怪我。”宮主夫人自顧自地下結(jié)論。
趙止拿起碗筷,繼續(xù)安靜地用食。
因果:......
宮主夫人:......
“我知道,”宮主夫人終于省略言辭,“你是在怪我一個月前告訴你的那事,可我已然說過這終生大事,肯定是你父親定下的,怎么可能由我的一言之詞左右。”
“是啊,柔...止妹妹,若是你不信,我讓下人把爹的書信呈給你看。”重門倩附聲,“四兒,你去母親房中把書信拿來。”
趙止再次放下碗筷,“什么書信?”
她雙眼平靜,和宮主夫人對上眼后,反而讓宮主夫人心中沒有來得一愣,這眼神...
“莫要再裝了三妹妹,”重門生忍不住開口,“連我都知道爹要將你許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病瞎子了,過幾日便派人接你回去契八字,定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