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公公搖搖頭：“那是你想的。人被拿了，靠山們就失去主動權(quán)。官場人脈，縱橫復(fù)雜，各路神仙，都有算盤。人只要一送進(jìn)衙門，就有各種情況發(fā)生，你審我審，想不追究過往，不牽連他人。不可能！就算你能做到，也沒人信。該對你出手，就會對你出手。你一個民團(tuán)指揮，連品級都沒有，這么一斗，你還能順利開銀行？”
    秦楓有點(diǎn)失望：“那，這事難做？”
    “至少，我不敢做！哪怕我錦衣衛(wèi)能拿到他們犯案證據(jù)，我也不能做。皇上不在乎對錯，只在乎，事情鬧得大不大。鬧得大，我擺不平，那就是錯！但大事我能擺平，我就全對。所以我也不愿輕易招惹他們，逼急了他們，聯(lián)合士林、官紳、口誅筆伐，我擋不住。舒大人呢，他屁股下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著，盼著，想著。做夢都想把他踢下去。他還得罪了朝廷清流，能繼續(xù)在任，一是你立下的兩樁功勞，二是有李公公護(hù)他。“汪公公搖頭笑笑：”所以，他也不敢這么做。“
    秦楓的心一沉，一場嚴(yán)打，肯定會是牽涉各個方面。每一個混混背后，都有一個丑陋的面具靠山。汪公公與舒巡撫都不敢輕易去揭開這個臭壇子，看來，自己太過一廂情愿了。
    秦楓臉色一黯。
    高文進(jìn)直接嘆口氣。連地痞潑皮都做不到一網(wǎng)打盡，還談什么為民做主，保境安民？
    汪公公看一眼秦楓落寞神情，微微一笑道：“不過！”頓一下，見秦楓眼神過來，又道：“你先說說，為何你這次殺了六人，官場風(fēng)平浪靜？”
    秦楓想想，道：“他們都是小混混，名義上又是拒捕。盛百戶找到贓物證據(jù)，商戶都愿意作證，還有萬民書。”
    “仵作原件記載，六人身上傷痕累累，除了槍刺，都是他們手里兇器的穿刺傷痕。難道，拒捕就是，拿著兇器往自己人身上扎？還有一部分傷口痕跡，很怪異，利器角度匪夷所思。直說吧，站著，正常體位插不成那樣，躺著插尸體，就符合那樣的傷口。“汪公公笑道：”作假，還是要認(rèn)真些。“
    秦楓有點(diǎn)尷尬。
    “商戶供詞，只要有人再去恐嚇，就會改口。家里抄出來的東西，你說是贓物，他可以說是買的，送的。總之，如果要扯，那肯定有得扯！茶館里面的伙計(jì)，老板，民團(tuán)軍士，分開質(zhì)詢。真相馬上就會出來。“汪公公搖搖頭：“要查清真相，其實(shí)容易得很。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
    秦楓臉色有些難看：“那定是公公，舒大人，暗中做了工作？”
    汪公公道：“我沒有任何動作，我相信，舒大人也沒有做什么，因?yàn)楦静恍枰觥！?br/>     秦楓一臉疑惑，與高文進(jìn)互相看看，疑惑道：“還請公公解惑。”
    “原因很簡單，因?yàn)樗麄兌妓懒耍　?br/>     “啊？”秦楓一愣，這也是理由？
    “你如果拿活人回來，靠山必須出手對付你，要救人出來！一是收錢辦事，二是怕被供出牽連。人都死了，等于是你幫他們滅口了，誰還吃飽了撐得慌，替他們申冤？”汪公公呵呵兩聲。
    秦楓一拍大腿：“是啊！對這些靠山而言，死了還更干凈！”
    汪公公慢悠悠道：“所以，我做不了的事，舒大人不敢做的事。你或許能做！”
    秦楓一怔：“公公的意思是？”
    “南昌地痞數(shù)量，還真不少！“汪公公冷笑一聲：”就看你的民團(tuán)，敢不敢，大開殺戒！“
    “殺光？”秦楓倒吸一口涼氣。高文進(jìn)身子一怔。
    “你有字典為引，士林書院還聯(lián)合了其他書院為你搖旗吶喊，所以，他們不會攻擊你！還會維護(hù)你。官紳土豪與民間士林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民間士林站在你這邊，他們就不會出來唱反調(diào)。小商戶，會怕你民團(tuán)，又覺得解氣。他們不會出來鬧事。在任的官員，也想在字典上留個教化有功，你又協(xié)助救災(zāi)，民團(tuán)就是因此而成。他們也不會出來反對你。更重要的是，你屁股下，沒有他們想要的位置。攻擊你，或者整死你，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得不償失！所以，若你快刀斬亂麻！這事兒就能風(fēng)平浪靜地辦了！“汪公公一臉自得。
    “那估摸得殺多少人？”秦楓有點(diǎn)心虛。
    “大大小小的地痞潑皮，少說也有三五百人吧。”汪公公面露譏諷道：“我也看不慣他們，商戶應(yīng)該是，給皇上敬供的，哼！這些東西算什么玩意兒？還有舒巡撫，若是你大開殺戒，又何嘗不是為他立威？前些日子，他也夠嗆。“歐歐電子書
    “這么多？三五百人？”秦楓一臉猶豫，今日狠下心來，果斷殺了六人，是之前與高文進(jìn)定下的計(jì)較。希望以此血腥手段，震懾住其他潑皮，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本質(zhì)上，其實(shí)是不想殺更多的人！
    “多嗎？”汪公公一聲冷笑：”前些年，一件空印冤案，一次性誅殺上千官員！全是官員哦。一件貪污案，砍頭數(shù)萬人！就南昌府吧，差不多每年，都有個滿門抄斬，少則十幾口，多則幾十上百口。你一個掃黑打惡，殺幾百人，算什么多？這三五百人若只是一兩家人，那勉強(qiáng)算多。“
    秦楓臉色變幻，他是想來一場嚴(yán)打，后世一場嚴(yán)打，換來社會安寧十年，成為經(jīng)濟(jì)大發(fā)展的有效保障。
    但如果按照汪公公的做法，雷厲風(fēng)行大開殺戒。潑皮里面難免有幾個一時迷糊的青年。一股腦殺了，會不會太冤？
    汪公公笑笑，又道：“你不敢，就算了。總之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請容我再想想。”秦楓也沒有心情再聊下去，帶著高文進(jìn)與汪公公辭別。
    殺幾個人和殺幾百人，概念完全不同。自己真是要好好想想。
    等秦楓與高文進(jìn)離去，汪公公看一眼莫離：“怎么辦？”
    “初遇大事，他要一口答應(yīng)，那才奇怪。不過，他，我們，陸明，舒家，四家銀行股東里面，舒家應(yīng)該是最想樂見其成的。讓舒家來推他一把吧。”莫離回道。
    從鎮(zhèn)守太監(jiān)府出來，秦楓長吁一口氣：“如何？你我是不是都沒有上朝做官的資格？平時汪公公，看軍士殺牛都嫌血腥。說起幾百條人命，臉上盡是滿足！”
    高文進(jìn)苦笑：“你還有機(jī)會，因?yàn)槟阌袡C(jī)會金榜題名。”
    秦楓搖頭：”我只想有個舉人功名，能娶三老婆。做官沒意思，日日互相算計(jì)，天天揣摩人心。哪有心思做自己喜歡的事？我這銀行做好了，不比內(nèi)閣閣老差！“
    “有這么厲害？”
    “肯定有！昔日他們剝奪你功名，來日你讓他們高攀不起！”秦楓又道：“我是真想，按照汪公公說的做！對收清潔費(fèi)，對銀行，對百姓，甚至對整個南昌商業(yè)環(huán)境，都有好處！可是我心里，也是真不忍！文進(jìn)，你說，做不做？！”
    “他們都是地痞潑皮，每天的生活方式就是變著花樣滋擾百姓，如同垃圾堆生的蒼蠅。你為何不忍？“高文進(jìn)問道。
    秦楓道：“我覺得，萬一里面有幾個人是一時鬼迷心竅，卻被我們一起取了性命，你我如何心安？“
    “你都說了是他們鬼迷心竅，我為何不能心安？”
    “可他們有可能幡然醒悟！死了就沒有機(jī)會了！“
    “那是你以為！沒有醒悟之前，都是該死之人！如果因?yàn)榭赡苡袔讉€幡然醒悟的惡人，放過所有的惡人。那更多百姓，商家會不會更冤？”
    秦楓看著高文進(jìn)：“之前，你同意我殺幾人震懾！現(xiàn)在，你贊成汪公公這么殺？”
    高文進(jìn)沉吟一下，道：”先生問過我一個問題，朝堂上，君子為何干不過小人？！“
    不待秦楓回話，高文進(jìn)又道：“因?yàn)榫佑胁偈兀有惺掠幸?guī)范，有約束！但小人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君子干不過小人，唯有一句，遠(yuǎn)離小人。然，小人無處不在，朝堂上，大街上，處處都有，如何遠(yuǎn)離？朝堂小人得志，權(quán)柄任人操持。大華今日之糜爛，除了奸臣惡賊。那些所謂的忠誠義士，為保自己虛名，既不能抗奸妄，又不能滅小人，盡皆無能之輩！說起來，他們責(zé)任更大！因?yàn)樗麄儯燃槌紣嘿\受了更多的好名聲！“
    “對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法子，可一旦如此，就不是忠誠義士了。這個道理我也明白，今日殺馮彪等人之時，你如何想？“秦楓問道。
    “大快人心！吳老板是一邊笑，一邊吐。你那天問我，吳老板路上跟我說了什么，他說那幾個潑皮，他們是沒有殺人放火，但是他們暗設(shè)賭局，害的別人妻離子散！他們布局引誘一商戶之子吃喝嫖賭，生生敗了一個家。他們設(shè)局逼迫一家餐館老板將女兒嫁給另一條街的富戶做小，過兩月就將人賣進(jìn)私窯！女家氣不過上門鬧事，被打一頓扔出來，男的瘸了腿，女的上了吊。那女兒也跳了井！這些潑皮看起來不犯大罪，小錯不斷，但就是這些小錯，一樣害人家破人亡！”
    秦楓臉色一變，咬牙道：“真是可惡！我心里一直還隱約有些愧疚，現(xiàn)在看起來，我是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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