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何愁強(qiáng)虜侵中土 尚有將軍樹漢旌
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有一群人在前面的山腳下廝殺竇線娘自小練習(xí)暗器目力極佳吃了一驚說道:“不好是南兄弟被賊人包圍了!王家那小賊種也在其內(nèi)。”這時雙方的距離又接近了許多段圭璋也已看得清楚那群賊人大約有十來個正是王龍客指揮向南霽云猛烈攻擊!
段圭璋提高了聲音喊道:“南兄弟我來了!”話猶未了忽聽得羊牧勞的聲音哈哈笑道:“你來了正好咱們可以不必等到睢陽城下再見高低了。”聲音從后面?zhèn)鱽碚鸬枚奈宋俗黜懼宦勂渎暡灰娖淙硕喂玷罢艘徽仡^一望但見遠(yuǎn)遠(yuǎn)一個黑點(diǎn)轉(zhuǎn)眼之間那黑點(diǎn)擴(kuò)大了十倍羊牧勞那一人一騎已出現(xiàn)在路上當(dāng)真是來得有如電掣風(fēng)馳迅之極!
竇線娘笑道:“克兒你看我把他打下馬來!”在馬背上一個轉(zhuǎn)身弓弦一拽羊牧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聽得弓弦聲響便一記劈空掌了出去哪料竇線娘只是虛張聲勢并未出金丸。竇線娘連拉了三次弓弦羊牧營也連劈了三掌都不見有彈丸飛來羊牧勞大笑道:“你弄甚么玄虛諒你米粒之珠豈能與日月爭光?”那匹馬來得甚近了。
哪知話聲未了竇豫娘第四次拉起弓弦修然間七顆金丸連珠出羊牧勞正在換掌招猛地渾身一震那匹馬突然將他拋了起來原來竇線娘知道要打中羊牧勞極不容易把那七顆金丸有兩顆卻是打他那匹座騎的雙眼而且是用了后先至的巧勁。羊牧勞武功深湛善能聽風(fēng)辨器但想不到竇線娘的彈弓如此出神人化他“聽得”那彈丸是朝著自己上身的五處穴道打來忙于保護(hù)自己冷不防她最后的兩顆彈丸后先至有如迅雷不及掩耳一下子就把他那匹黑龍駒的雙眼打瞎了。這正合上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句古話。
羊牧勞一個筋斗從馬背上翻下來竇線娘道:“圭璋你去對付他我去救南兄弟。”段圭璋應(yīng)了一聲“好”立即便從馬背上飛身掠起人在空中劍已出鞘一招“鷹擊長空”便向羊牧勞凌空刺下!
羊牧勞好不厲害他身形未穩(wěn)已是掌指兼施用了一個以逸待勞之勢要從險中求勝!
他這一掌用的是小天星掌力要把段圭璋的寶劍牽引過一旁然后迅即指戳他的脈門強(qiáng)奪他的寶劍。段圭璋身子懸空雙足未曾踏著實(shí)地本來很難躲避他這以逸待勞的一擊但段圭璋乃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人豈能受他暗算?他在凌空下?lián)糁畷r早已算準(zhǔn)羊牧勞有這一招殺手。就在這危機(jī)瞬息之間他也顯出了卓絕非凡的本領(lǐng)。
只見他長劍一圈忽地中途變招身形一弓雙足互碰就在半空中一個側(cè)翻劍招也從“鷹擊長空”而變?yōu)椤棒~翔淺底”唰的一劍抖起了一道長虹向羊牧勞的腰脅刺去。羊牧勞喝聲:“好劍法!”聲出形移方位立變雙掌交叉劈出解開了段圭璋這招殺手。段圭璋腳尖剛剛著地立足未穩(wěn)不敢立即進(jìn)招雙方都向后退開了兩步。
段克邪叫道:“爹我來幫你!”聲人到竟然搶在父親的前面短劍逕指到了羊牧勞的胸前段圭璋忙道:“克兒你去助你的媽吧。”段克邪道:“不我吃了老賊的虧非得出了這口氣不可!”就在說兩句話的時間他已接連攻出了七劍劍劍都是指向羊牧勞的要害穴道!
段克邪的功力當(dāng)然不如父親但他的身法卻比父親更為迅靈活而且他已盡得師門袁公劍法的秘傳雖然還未能練到空空兒那般境界可以在一招之內(nèi)連襲敵人九處穴道但已可以似精精兒那樣在一招之內(nèi)刺敵人的七處穴道了。要是給他劍招刺實(shí)即使羊牧勞有金鐘罩的功夫穴道被刺也難免要受重傷。
羊牧勞喝道:“好狠的小娃兒!”這時他已不能再有顧忌心想:“縱算他與空空兒乃是同門也只能殺了他再算了。”殺機(jī)一起立即也使出了七步追魂的絕技腳踏五門八卦方位掌步移一掌緊似一掌!
哪知段克邪聰明之極他剛才吃過一次虧之后已深知敵人功力高出自己不止十倍哪里會與他硬碰只是仗著獨(dú)門輕功與他游身纏斗。羊牧勞的掌力雖然厲害卻打不中他才到第三掌段圭璋亦已飛身掠至父子合力與羊牧勞展開了一場惡斗。
段圭璋看了兒子的身法稍稍放心知道有了自己助陣羊牧勞要想傷他的兒子也不容易。同時心里又有點(diǎn)奇怪“羊牧勞的七步追魂掌確是高明但卻也不如武林前輩所說的那樣厲害!”
段圭璋有所不知羊牧勞曾被韓湛以天魔指的絕技傷了三焦經(jīng)脈至今功力尚未完全恢復(fù)因此在他們父子聯(lián)手合斗之下便走了下風(fēng)。
斗到緊處段克邪忽地喝一聲“著!”羊牧勞聽得背后金刃劈風(fēng)之反手便是一掌。哪知就在這瞬息之間段克邪忽地一個筋斗從他頭頂上翻過來饒是羊牧勞身經(jīng)百戰(zhàn)也未曾見過這等怪異的身法而且也絕對料想不到這“小娃兒”竟然如此大膽。待到他心中一凜收掌回來抓段克邪的時候段克邪的短劍已刺進(jìn)他的眼眶一顆眼珠隨著劍光飛去。
羊牧勞似受傷的猛獸一般猛地一聲怒吼雙掌推出段克邪被他的掌風(fēng)一震在半空中連翻了三個筋斗跌落三丈之外。段圭璋怕他追上去傷害兒子寶劍一展化成了一道長虹攔住了他的去路!
哪知羊牧勞卻不向前進(jìn)他一掌出便即轉(zhuǎn)身厲聲喝道:“好這一筆帳暫且記下羊某倘有三寸氣在誓報此仇一顆眼珠要換你們父子二人性命!”說到最后這句已跑出半里之遙。原來羊牧勞盡管十分憤怒但卻絕非不自量力的魯莽之徒他深知受傷之后再拼下去只有吃更大的虧故此扔下了幾句“門面話”便即慌忙逃命。
段圭璋惦記著兒子當(dāng)然不會去追趕敵人他回過頭來只見段克邪已笑嘻嘻地站在他的前面說道:“爹我把那老賊變成了獨(dú)眼龍了。”段圭璋見他未曾受傷這才放心。說道:“克兒你也忒大膽了。”段克邪笑道:“我不剜掉他的眼珠怎出得這口氣?”段圭璋本來還想教訓(xùn)他幾句的見他如此高興也就不忍再說了。
父子二人趕上前去只見竇線娘彈如雨下已把那群強(qiáng)盜打得七零八落只有王龍客與陰陽刀石家兄弟還在與南霽云苦斗但他們既要閃避彈丸又要應(yīng)付南霽云那剛猛絕倫的刀法也已顯得有點(diǎn)手忙腳亂。
段圭璋劍眉一豎朗聲說道:“王世兄你還記得令尊臨終的吩咐嗎?豈可仍然助紂為虐!”王龍客冷冷說道:“我姓王的事情不必你姓段的多管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dú)木橋你要是看不順眼咱們在睢陽城下再決個雌雄。”竇線娘大怒道:“你這小賊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淚不流!”彈弓一拽嗖、嗖、嗖三顆金丸都對準(zhǔn)了他的腦袋打去。
段圭璋連忙出一記劈空掌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線妹你就再饒他一次吧!”那三顆彈丸剛剛射出被段圭璋的掌風(fēng)一蕩失了準(zhǔn)頭在王龍客的身邊落下。
王龍客與石氏兄弟見他們到來情知絕難對敵一聲呼嘯分開了三路逃走段圭璋止住兒子不準(zhǔn)他去追趕王龍客邊走邊喊道:“姓南的姓段的咱們的仇是結(jié)定了。要解此仇今生休想!有膽的睢陽城下再見。”原來王龍客野心甚大他一來是想在戰(zhàn)亂中混水摸魚待到羽毛豐滿便割地稱王最不濟(jì)也要繼任綠林盟主。二來他妒忌南霽云得到了夏凌霜故此誓要與南霽云作對。三來他始終認(rèn)定王、竇兩家乃是世仇段圭璋夫婦是他要繼任綠林盟主的大礙。由于妒忌、偏見與利欲薰心他把父親的臨終遺囑拋諸腦后;把父親的自殺與那番吩咐看成是被仇家所迫不得不然。
竇線娘搖了搖頭憤然說道:“真是朽木不可雕賊性終難改圭璋你也未免太厚道了。”段圭璋笑道:“今日得與南兄弟重逢這是天大的喜事那小賊就由他去吧。”
南霽云哈哈大笑道:“段大哥我望你來有如大旱之望云霓睢陽危城正要你們相助。這位小英雄是”段圭璋笑道:“克兒你不是渴望見南叔叔么?還不快上去見禮。”南霽云這才知道是段圭璋的兒子驚奇不已說道:“當(dāng)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段大哥我看侄兒將來一定要比你還強(qiáng)得多!”
段圭璋一看南霽云的左手果然缺了一個指頭南霽云笑道:“大哥你道小弟這指頭是怎樣斫去的?唉”段圭璋道:“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遇到的事情你卻還未知道。南兄弟你別心焦賀蘭進(jìn)明不肯兵這不打緊老百姓會給你兵!”當(dāng)下將茶館眾人的議論與那兩個軍官壯烈犧牲等等事情都對南霽云說了南霽云聽得熱淚盈眶望空遙拜道:“兩位義士為南某而死南某若敢有違囑咐有如此樹!”一刀劈下將一棵樹齊腰斬?cái)唷?br/>
圍攻睢陽的是史思明手下的大將令狐潮這時已進(jìn)入了令狐潮的防地幸虧南霽云熟悉地理在前引路翻過一座山頭抄小徑直奔睢陽。
第二日中午已到睢陽城外他們隱藏在離城五六里外的一個土屋只見甲帳連云旌旗招展人馬奔騰鼓角喧天南霽云道:“不好賊兵正在加緊攻城!”
段圭璋笑道:“咱們來得正是時候好得很啊!”南霽云道:“不如由小弟先殺進(jìn)城去再領(lǐng)一支軍隊(duì)出來接應(yīng)你們。”段圭璋大笑道:“南兄弟你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臐h子段某也不是貪生畏死之人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們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唰”的一聲寶劍出鞘先沖了下去。
賊兵見他們?nèi)松倌睦锓旁谘蹆?nèi)有個軍官模樣的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歪著眼睛喝道:“哪里來的?擅闖大營還要命么?”話猶未了忽地一個倒栽從馬背上跌下來原來給竇線娘一顆彈丸就打碎了他的天靈蓋。
段圭璋大喝道:“擋我者死讓我者生!”寶劍一揮但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迎面挑來的幾柄長矛都已給他削斷!轉(zhuǎn)瞬之間南霽云亦已揮刀殺到當(dāng)真是有如兩只猛虎下山擋者辟易。
賊兵中有許多人認(rèn)得南霽云奔走駭叫道:“刁;好是南八回來了!”要知日前南霽云曾單騎突圍殺傷敵軍官兵數(shù)百故此賊兵見他回來先已怯了。
不消片刻他們已沖過三座營地忽見前面的敵人兩邊分開一隊(duì)騎兵從中間殺出來得有如暴風(fēng)驟雨竇線娘一輪彈弓打去但聽得叮叮之聲不絕于耳原來那隊(duì)騎兵連人帶馬都披著厚甲要把他們踏成肉泥。
段克邪叫道:“爹我給你開路!”騎兵未到他先迎了上去只見他在馬群之中宛如蝴蝶穿花揮劍專斬馬腳他那口短劍雖然比不上他父親那口寶劍也非凡品。他人既矮小身法又極輕靈短劍一起便是一條馬腿隨劍而落快得難以形容那隊(duì)騎兵共是三十六騎距離段圭璋還有一箭之地便已給他斬了十三條馬腿那些騎士跌下馬來因?yàn)樯砩吓丶紫肱榔饋硪膊蝗菀追炊龀闪送榈恼系K。
殺散了這隊(duì)騎兵已到了敵人心腹之地四面八方密麻麻的都是槍林刀陣到了此時披甲的騎兵固然不能沖鋒但段圭璋等人陷入了重圍要?dú)⒊鋈ヒ膊蝗菀琢恕?br/>
南、段二人揮劍掄刀正自奮力沖殺忽聽得羊牧勞的聲音哈哈大笑道:“你們來得好快啊羊某在此恭候了!”與他同來的還有敵軍的副帥以前安祿山帳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張忠志。張忠志也在大聲喝道:“南霽云前日給你僥幸逃生今日你可是自投羅網(wǎng)了!”
南霽云舌綻春雷一聲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刀劈華山”搶刀狂斬羊牧勞一個“游龍?zhí)阶Α弊笳仆袑Ψ降闹饧庥艺茝闹獾状┏霰阋┱勾笄苣檬址勰响V云的腕脈。哪知南霽云的內(nèi)外功夫都已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他用了一個“重身法”雙足一頓兀立如山。羊牧勞的功力與他在伯仆之間這一撥竟然拔他不動南霽云趁勢一個肘錘解開了羊牧勞的擒拿手刀鋒一轉(zhuǎn)唰唰唰一連數(shù)刀狂風(fēng)暴雨般的向羊牧勞掃去。
南霽云的“三十六式快刀”迅捷如風(fēng)沉猛如雷羊牧勞也不由得心中微凜他被南霽云占了先機(jī)殺手難以施展迫得腳踏九宮八卦方位步步后退。
段克邪身形一起游魚般的從人叢中滑過嘻嘻笑道:“老賊你不怕再瞎一只眼睛嗎?”羊牧勞怒道:“小娃兒我要你的命!”雙腿連環(huán)踢出他掌敵南霽云腳踢段克邪當(dāng)真是渾身上下處處都見功夫。段克邪來得太快收勢不及險險給他踢中幸虧南霽云快刀斬下向他的下盤連劈三刀這才阻遏了羊牧勞連環(huán)腿的攻勢。
要知段克邪上次之所以能傷了羊牧勞一目全是憑著他妙的輕功且有父親寶劍的助力之故而今南霽云雖然不弱于段圭璋但在千軍萬馬之中不比空曠之地段克邪的輕功卻是難以施展因此他對羊牧勞的威脅便大大減輕了。
段圭璋揮舞寶劍方圓丈許之地潑水不進(jìn)竇線娘仗著他擋住敵人立即便殺上前使出“金弓十八打”的家傳絕技猛攻羊牧勞。
羊牧勞力敵南、段二人已感艱難那禁得起又來了一只雌老虎。只聽得“錚”的一聲弓弦聲響羊牧勞的衣服已被弓弦割破。南霽云大喝一聲一刀劈下羊牧勞不敢戀戰(zhàn)跳出了***大笑道:“南八你要拼命老夫恕不奉陪反正你們是拼命也死不拼命也死的了!”
中軍是精銳所在在羊牧勞壓陣之下段圭璋等人殺退了一重還有一重而且羊牧勞也并非束手旁觀若有哪方陣腳搖動他就上去抵擋一陣。他拿定了主意要等到南、段等人精疲力竭之時然后一鼓盡殲。
正在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之際忽聽得另外一方又是殺聲震天段圭璋舉目遙觀只見敵陣的“帥”旗附近陣腳大亂似有一支奇兵從天而降突然從敵軍元帥的金帳里殺出來!
只見一個旗牌官快馬奔來揮著令旗叫道:“大營被襲羊總管元帥請你回去保駕!”羊牧勞沒法只好接令。
羊牧勞一走壓力輕了許多但仍有張忠志在一旁指揮敵軍重重圍困突圍依然不易。
南霽云道:“咱們殺過去與他們會合。”段圭璋揮舞寶劍專
削敵人的兵器南霽云掄刀狂劈殺出了一條血路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在“帥”旗那方?jīng)_殺出來的只是一小股健兒最多不過十來個人不多一會這十多個人相繼傷亡只剩下一個老者。這老者左手提著一個人頭右手挺著一柄長矛長矛一起便是一個敵兵給他挑上半空驍勇非常當(dāng)者辟易。
南霽云叫道:‘咦這不是郭老前輩嗎?”話聲未了只見羊牧勞已然趕至大聲喝道:“郭老頭你又不是唐朝的命官何苦為張巡拼命快放下兵器我念在昔日交情可以饒你不死!”
那老頭大喝道:“反賊不知羞恥看矛!”揮舞長矛向羊牧勞疾沖過去但聽得咔嚓一聲羊牧勞閃開矛頭揮臂一格那柄長矛登時斷為兩截。南霽云失聲驚呼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那老頭已和身撞去兩人距離極近而那老者的身法又快如閃電只聽得“蓬”的一聲兩人已撞個正著!羊牧勞大叫一聲竟給那個老者撞翻躍出了數(shù)丈開外那老者身形一晃悶哼一聲吐出i一大口鮮血。原來老人這一撞乃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但他先已受了十幾處傷故此雖然將羊牧勞撞翻而他自己則傷得更重。
段圭璋這時也已認(rèn)出了那老者是誰拼命沖殺過去大聲叫道:“郭老前輩段某來了!”原來這個老頭乃是前輩游俠郭從瑾他的徒弟便是差不多與南、段二人齊名的冀魯游俠金劍青囊杜百英。郭從瑾年過七旬自他的徒弟出道之后他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是以年來名頭反而不如徒弟的響亮。但成名的武林老一輩人物都知道郭從瑾是外家功夫?qū)⒔欠逶鞓O的老英雄。
羊牧勞給他撞翻跌斷了兩條肋骨他不知道郭從碰比他傷得更厲害心中不禁大吃一驚暗自想道:“我只道這老頭兒已年邁氣衰哪知他還有廉頗之勇。”眼見南、段二人又殺了過來羊牧勞受傷之后不敢迎敵借口保護(hù)元帥退人大營。
郭從瑾渾身浴血提著半截蛇矛猶自神威凜凜敵軍驍將見羊牧勞尚且敗在他的手下十個之中倒有九個著了慌不敢向前。
南、段二人雙雙殺到見郭從瑾傷得如此厲害不禁暗暗吃驚段圭璋向南霽云遞了一個眼色南霽云將身體掩護(hù)著郭從瑾大聲說道:“郭前輩那羊老賊業(yè)已受了重傷反正難逃一死我看咱們不必忙著取他的級了還是先殺進(jìn)睢陽去吧!”萬馬千軍人聲鼎沸但南霽云運(yùn)足了中氣說的這幾句話周圍的敵軍卻是人人聽得清楚。
敵人聽來只道他們是在爭論何去何從有好幾個令狐潮的心腹將官還當(dāng)真害怕他們再度殺進(jìn)帥帳去取羊牧勞的級趕忙回去保護(hù)令狐潮。
其實(shí)郭從瑾根本就沒有開過口說一句話原來他的傷已是極為嚴(yán)重只是仗著一股精神震懾?cái)橙硕选D稀⒍蝺扇松聰耻娭杏心苋丝吹贸鰜砉蚀颂嫠搹埪晞荨?br/>
南霽云話聲方落段圭璋已一劍劈翻了一名校尉奪過了他的長槍說道:“郭老前輩這桿槍還合用嗎?”郭從瑾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開槍就在南、段二人掩護(hù)之下沖殺出去。他仗著幾十年精純的功夫目下雖然將近筋疲力竭但普通的賊兵還是禁不起他的長槍一挑。
南霽云見郭從瑾始終提著那顆級不肯拋棄頗為有點(diǎn)奇怪但是時亦已無暇多問。
羊牧勞受傷敵軍去了一個主腦人物但還有個張忠志以副帥身份指揮因此盡管他們已殺出了一條血路但闖過一重還有一重眼看離城不過半里之遙但在這半里路上敵軍少說也有數(shù)萬之眾人山人海要闖到睢陽城下談何容易。要知南霽云上次突圍是在黑夜現(xiàn)在卻是白天白天闖陣艱難何止十倍?
越近睢陽城那金鼓齊鳴之聲就越為震耳原來前頭的賊軍正在加緊攻城南霽云舉目遙觀城頭上的動態(tài)已隱約可見。
只見城樓前面站著一員大將正是他的師弟雷萬春。南霽云又驚又喜高聲叫道:“雷賢弟是郭老英雄與段大俠和我來了!”
就在這時但見萬箭如蝗紛紛向城樓射去遠(yuǎn)遠(yuǎn)望去已可看見雷萬春的衣裳已給鮮血染紅似乎不止中了一箭但他還是兀立如山動也不動!
南霽云距離較遠(yuǎn)看不真切城墻下的賊軍卻是大為駭異雷萬春面上連中六矢仍是挺然兀立威若天神賊軍中有人議論道:“莫非又是個木人?”原來就在前兩天晚上張巡因?yàn)槌侵腥奔烀娡猎瞬萑饲в嗝梢院谝鲁艘箍P下城去賊兵驚疑放箭亂射遂得箭無數(shù)。次夜仍復(fù)以草人縋下賊都大笑不以為意張巡乃選壯士五百全身衣黑逕劫賊營殺傷甚眾。有此兩役故此如今賊兵見零萬春連中六箭仍然動也不動遂疑心他是個假人。正在議論之際雷萬春突然把箭拔下血流滿面舌綻春雷大聲喝道:“賊子還你一箭!”就在隨從校尉手中搶過一把五石強(qiáng)弓弓如霹靂箭若流星一箭射去正中賊軍神箭營統(tǒng)領(lǐng)尹子奇的左目尹子奇厲叫一聲登時墜馬。雷萬春將箭全都拔下大叫道:“是誰射我的待我一一奉還!”其實(shí)只有尹子奇射他的那箭因?yàn)橐悠媸琴\軍中第一神箭手故此箭桿上刻有名字另外的五支箭根本就不知是誰射的。可是那些曾經(jīng)放箭射過雷萬春的人見尹子奇落馬人人都被雷萬春的神威所懾倉卒間哪里還能夠細(xì)心推究聽得零萬春這么一喝竟然紛紛逃避陣腳大亂雷萬春趁勢就殺出城來。后人有詩一贊雷萬春道:“草人錯認(rèn)是真真人反疑為木;笑爾草木皆兵羨他智勇俱足!”
南、段等人拼命沖殺里外夾攻將擋路的賊兵殺散待到令狐潮親自出來督師攻城穩(wěn)下陣腳南、段等人早已與雷萬春會合退回城中去了。
雷萬春無暇問候師兄先來照料郭從瑾郭從瑾忽地將那顆級一擲說道:“南大俠你認(rèn)得這賊子嗎?”南霽云一看失聲叫道:“這是郭令公手下的賀昆!”郭從瑾道:“不他是叛賊賀昆!”接著哈哈大笑道:“我有負(fù)摩勒之托未得及時通報郭令公現(xiàn)在手刃此賊繳回人頭我死亦可無憾了!”笑聲漸轉(zhuǎn)微弱南霽云急忙上前扶他只覺他手足如冰已經(jīng)氣絕了。
原來這賀昆乃是混入郭子儀軍中的奸細(xì)南霽云與鐵摩勒早在九原的時候就現(xiàn)他形跡可疑。后來鐵摩勒做了玄宗皇帝的侍衛(wèi)又曾在宇文通的私室里見過他玄宗逃難西蜀郭從瑾在中途迎駕鐵摩勒曾托他向郭子儀稟告此事這些經(jīng)過段圭璋都曾聽得鐵摩勒說過。但郭從瑾之所以殺賀昆的原因他們卻直到郭從瑾死后幾方面一說這才明白。
原來郭從瑾受了鐵摩勒之托雖然兼程趕路無奈處處烽煙路途阻塞未曾到得九原謁見郭子儀。睢陽與靈武的兩路戰(zhàn)事已起靈武是肅宗皇帝駐蹕之地郭子儀奉了金牌宣召親率大軍赴援;睢陽一路則由他麾下的大將劉彥率領(lǐng)只因主力放在靈武這一路人馬半是民兵半是郭子儀本人的護(hù)軍七拼八湊而成不過七八千人。其時賀昆在郭子儀軍中已做到“千牛衛(wèi)”之職他向郭子儀請纓愿以所部千人隨劉彥赴援靈武郭子儀不疑有他允予所請。
哪知賀昆包藏禍心與賊兵暗通消息中途設(shè)伏里應(yīng)外合把劉彥這支援軍打得幾乎全軍覆沒賀昆也就投降了敵人。
郭從瑾趕到睢陽城外得知賀昆叛變之事深感有負(fù)鐵摩
勒之托遂率領(lǐng)他在沿途組合的義軍好漢三十六人殺人令狐潮的大營親自取了賀昆的級郭從瑾與那三十六名好漢也先后犧牲。
南、段二人聽了雷萬春所述嗟嘆不已段圭璋翹起大拇指說道:“古人季布千金一諾太史公為之立傳名傳后世。而今郭老英雄不惜以身殉諾報國除奸又比季布強(qiáng)得多了。”但以軍情緊急只能默哀片刻便將郭從瑾草草掩埋留下標(biāo)記待太平之后再來給他立墓。
當(dāng)下南霽云引領(lǐng)段圭璋夫婦去謁見張巡張巡已有三日三夜目不交睫雙目深陷如亂草一個堂堂的副節(jié)度使兼睢陽太守已是形銷骨立似野人一般。段圭璋見了又是欽佩又是難過。
張巡已知賀蘭不肯兵之事他反而安慰南霽云道:“老百姓說得對元帥將軍難倚靠保家園還得百姓想辦法。如今據(jù)段大俠沿途所見老百姓已到處自組義軍給咱們兵了。只要民心不失就強(qiáng)過千百個賀蘭進(jìn)明!”南霽云道:“只恐遠(yuǎn)水難救近火!”張巡仰天大笑道:“一城一池的得失算不了什么即算張巡死了睢陽失了民心未失便有千百個張巡繼之而起中華錦繡江山胡虎豈能染指你怕什么?”這番豪言壯語說得南、段二人大為振奮張巡又緩緩說道:“當(dāng)然睢陽若能不失那就更好這就要靠大家齊心合力。現(xiàn)在最緊要的事是你們先去歇息千萬要養(yǎng)好精神才能殺賊。”南霽云道:“你也該歇息呵!”張巡道:“我自會料理自己現(xiàn)在我叫你們歇息這是將令!”
南段二人連日奔波又經(jīng)一場大廝殺也的確是累得很了。當(dāng)下只好依從張巡之言由南霽云去安頓段圭璋父子夫婦。
南霽云的妻子夏凌霜聽說段圭璋夫婦到來抱了兩個兒子連忙出來迎接。段圭璋見這兩個孩子一般高矮一般模樣問果然是對雙胞胎。竇線娘笑道:“瘋丐衛(wèi)越盼你有三個兒子你現(xiàn)在果然不負(fù)他之所望。”原來竇線娘見夏凌霜的肚皮隆起她是個有經(jīng)驗(yàn)的人一看就知道夏凌霜最少已有五個月的身孕。
夏凌霜笑道:“這話說得早了一點(diǎn)肚皮里這個還不知是男是女呢。”又道:“我真不想這個時候有孕為了肚皮里的這個孩子我實(shí)在難過得很。”竇線娘道:“戰(zhàn)亂期中懷孕是不大方便但也用不著難過呀。”夏凌霜道:“嫂子你不知道霽云為了我懷有孩子他不許我上城助戰(zhàn)我眼見人人奮勇殺敵日日都有傷亡怎不難過呢?”段圭璋笑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將來你把這幾個孩子都造就成國家的棟梁更勝于今日去殺幾個賊人呢。”夏凌霜又道:“還有城里現(xiàn)在缺乏食糧霽云在家的時候生怕我吃不飽把他的門糧勻給我。他出去請救兵的那些日子張?zhí)赜痔氐亟腥怂痛竺姿腿忸惤o我說孕婦應(yīng)該吃得好一點(diǎn)我知道他自己也沒得吃你說我怎能咽得下?可是退回去又不成張?zhí)卣f這是命令。我只好暗地里送給受傷的將士。”
段圭璋聽了眉頭深鎖夏凌霜道:“大哥大嫂你們這個時候到來只怕也要累你們挨饑受苦了。”段圭璋苦笑道:“你以為我是怕挨饑嗎?我的身體總比一般兵士好得多就是不食幾天也還挺得住。我是見兵士們個個面有菜色不禁憂慮。要是不能早日解圍士氣雖然旺盛沒東西吃這仗也是無法打下去的。”言念及此大家都是憂心忡仲只盼各路民軍早日來援。
可是一連過了幾天非但援軍未到敵軍倒似乎越來越多了攻城一天比一天猛烈幸得張巡與士兵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共守危城。敵人曾先后用過云梯、火箭、戰(zhàn)車、巨木等工具攻城都給守城的將士破了。可是城中所有可以吃得下的東西甚至鼠雀野菜之類也差不多吃光了。
這一晚段圭璋戰(zhàn)罷歸來正在屋子里愁段克邪兀自興致勃勃的和他講日間怎樣打仗的情形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你們父子倆果然是在這兒!”段圭璋抬頭一看只見一條影子翩如飛鳥倏的就從檐頭飛下正是空空兒。段克邪大喜叫道:“師兄你怎么來了?”空空兒笑道:“我來看你餓壞了沒有?”正是:
烽火危城喜訊絕不辭千里探同門。
欲知空空兒何事前來請看下回分解。</br>